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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手仔细地将母亲安置在钢琴凳上,旋即站起身,看这个客厅。
客厅空荡荡的,空荡到什么程度呢?
只有一架上世纪的欧式三角钢琴。
红木的地板因为年久陈列,颜色变得越来越深,深得像是陈年的红酒。朝阳从巨大的落地窗洒入,在陈旧的地面上镀上一层光辉。
落地窗下有一排把杆,就是舞者练舞时用以支撑身体的把杆。
她真的是艺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那个曾因美丽响彻全港的邵家独女,邵筱安。
为什么他叫“陆邵阳”,为什么父亲苦心孤诣的公司叫做“建安集团”,陆邵阳这么多年的推测,一一应验。
但让邵阳完全怔住的,却不是自己曾在少年时、青年时、中年时的猜测在此刻应验。
欧式别墅的客厅举架大概能有五米之高,就在舞者的把杆之上,他看见了一整墙的照片,照片只有一个主角。
就仿佛有个定格相机,记录下了一个男孩子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再从青年,到此时此刻的中年。
他的每一个阶段,都在这面墙上完完全全的呈现着。
他出生时,在磅秤上趴睡,光着小屁股的照片。
他在贵族小学,穿着小西服,站在演讲台上演讲的照片。
他和李晞走在学校里,一前一后相互打闹的照片。
他第一次参加董事会,坐在旁听席上,认真记录笔记的照片。
他成长的每一步,都在这面墙上。
陆邵阳被这一墙的照片怔得大脑空白,只会茫然地看着,随着一点一点看全,他才发现,直角的另一面墙上,是五米高的置物架。
里面放的,有儿时的书包,有他曾以为被父亲丢弃的奖状,有所有他曾以为丢弃不要的东西,他们都在这个架子里。
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陈列着。陈列在这栋空荡的别墅里。
他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两行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刷刷落下。
他的妈妈没有不要他,他的妈妈一直活在有他的世界里,虽然他不清楚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但他的妈妈,是这样孤单的爱着他。
可是,他见她的第一面,就对她说的是伤害人的话语。
他抖着唇,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细腻的小手,悄声握住他的手掌,又倾身蹲下去。
“妈,我们来了,我是邵阳的妻子,我叫程施晓。”
她清甜的声音响在他身边,她明媚的笑容映在朝阳里。
晓晓牵住邵阳的手,轻轻晃动,提醒道,“邵阳,愣着做什么,你想妈妈那么久了,怎么还傻在这里了?”
陆邵阳顺着晓晓的意思,从后悔中醒来,他蹲下身,将自己与母亲齐平。
“妈,我回来了。”
邵筱安手背掩着唇,紧闭双眼却止不住泪水,缓了几秒,她重重点头,一边哭一边笑,“阳阳长大了……”
“妈妈一直都这么漂亮啊。”
……
处理完脚上的伤,邵阳在别墅里陪着母亲坐了好一会儿。
其实也没说几句话。
本以为从未说过的话的两个人,初次见面会特别不自在,但似乎血缘是个神奇的东西,两个人就静静坐着,也不觉得冷场。
“和我回大陆吧,你自己在英国生活,我也不放心,家里有谨错,啊,就是你的孙子……”
“不用了,我准备去香港。”
“香港?我的外祖父这些亲人在香港吗?”
“不是的,我家里的人,也都过世了。”
“那你想去做什么?”
“去陪陪你父亲。”她温柔微笑。
“你和他……”
邵筱安似乎能猜到陆邵阳的疑惑,“阳阳,有一天你会懂的。”
……
两人从别墅出来的时候,戴维已经靠在车里睡着了,陆邵阳敲敲车窗,戴维惊醒,连忙打开车门。
“结束了?”
“嗯呢。”邵阳揉揉眼睛。
“去哪儿?”
“喂鸽子去。”
……
(尾声)
晓晓两次怀孕,一次羊水栓塞,一次宫外孕加上产后大出血,次次都是危及生命。
所以虽然陆邵阳面上轻松,但是实际上,他每天心都哆嗦。
从发现怀孕开始,陆邵阳每周都要带晓晓去医院。
周日检查出一切正常之后,晚上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周一开心上班。
周二安心上班。
从周三开始,他就仿佛来了大姨妈的女人,坐立不安。
周四开始脾气暴躁。
周五简直点火就着。
这种情况在前些年是从来没有过的,董事长的修养是出了名的好,但现在……博翔从上到下,被陆董事长折磨得没脾气。
久而久之,一位洞察力强的人事主管,突然间摸出规律——陆董事长的脾气竟然还是有周期的。
这个总部从上到下,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到周四周五,全都静如鹌鹑,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还是不动。
几周之后陆董事长,竟然连个让他发脾气的人都没了,索性将一切事务整理干净,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太不负责任了。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板。谁让老板现在是行业龙头。
陆邵阳在公司过分,在家更过分。
晓晓有时候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欠陆邵阳什么,这辈子只要在他身边就遭罪。
怎么说呢?
就比如说,郑院长告诉晓晓,怀了孕也要走动走动,这样有利于身体健康。晓晓只是身体弱,但不是身体差,不要总在床上静卧。
陆邵阳拿着小本本,一边记一边问,“那么她每天走多少步?”
“三千步吧。”
好嘛,陆邵阳买了一个计步器,从早上开始,陆邵阳就开始数步数,走完正好三千步,说啥都不让再走了,连晚上上厕所都要偷偷的。
这样认死理的陆邵阳,把晓晓折磨得不胜其烦,孕期暴躁,她常常想掐死身边的这位。
第二周的周末,再去医院见郑院长,晓晓问着,“三千步是不是个范围,能不能上下有个范围。”
郑院长肯定地回答,当然能。
陆邵阳又开始追在后面死命地问,那么上下范围多大,一百步还是二百步?
后来这种问题发展到,每天喝多少水,吃多少水果,站多久,坐多久,睡多久……
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问不出来的。
一来二去,郑院长也想掐死他。
……
但就这么仔细认真地照顾着,晓晓这个大熊猫,她还是早产了。
7个月后。
圣索亚医院的产科门口,站着一个几乎就和触了电一模一样的男人,他身旁还有一个特别淡定的男孩。
“郑院长,我听见她喊了,她是不是很疼?你快去帮我问问!”
“郑院长,我听不见她喊了,她是不是疼昏过去了?你快去帮我看看!”
“郑院长,她进去一个小时了……”
“郑院长,她饿不饿,她进去好久了……”
“郑院长……”
郑院长牵住程谨错,“谨错啊,听爷爷的话,把你爸爸拉走,拉到我的屋里,然后把门从外面锁上,爷爷把钥匙给你。什么时候妹妹生了,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不然你爸爸他还没疯,爷爷我先疯了。”
世界安静了。
陆邵阳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两手交握,抵在额头。他心跳太快,快得感觉自己一腔的血液全都往头上冲。
他想起梁赋程在听说晓晓第三次怀孕之后,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开口。
“别再让她怀孕了。”
缓了几秒,他补充了一句。
“生的时候别叫我,等生完了,你再告诉我。”
他说话的时候面色沉稳带着点难受,当时陆邵阳不懂,以为梁赋程难受的原因,只是因为看着爱着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他不想去看。
现在他突然懂了,晓晓从宫缩开始的阵痛,就算无痛分娩也是根本不能完全解决。
顺产生产疼,剖腹产恢复时刀口疼,怎么都疼。
痛在她身上,但是煎熬却在自己身上。
他真的有股子冲动,穿越回到八个月前,告诉自己,你他妈别让她怀孕了!
他觉得晓晓在产房里度过一秒钟,他就像过了一整年,煎熬,他觉得他快要疯了。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牵住他的手,轻轻替他擦拭眼角溢出的泪。
他抬头。
只见他可爱的儿子牵住自己的手,“昨天梁舅舅给我打电话说,妈妈生我的时候,出了好多血。”
“是啊,都是爸爸不好……”
那时候她又穷又苦,过得那么艰难……哎,陆邵阳真想锤死自己。
就在他准备去找锤子的时候,产房的大门开了。
陆邵阳就像濒死的人从窒息里喘上第一口气,他感觉他活过来了!
“郑院长郑院长……她、她……”
郑院长摘下口罩,笑着环抱住这个高高的男人,其实在他心里,陆邵阳一直是个孩子。
“真的是女孩,顺产,四斤。母女平安。”
邵阳紧紧闭上眼,使劲克制住自己想要昭告天下的冲动,“好,太好了!我现在能进去吗?”
郑院长点头,“进去吧。哦,对了,有空你们一家四口去趟香港,看看筱安,再看看你们的父亲。他一定很开心。” 素年相遇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