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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目光又扫视着眼前的屋子,忽然感叹道:“王掌柜住的好大一座房子啊,这房子,花了不少钱吧。你这,家里有多少钱才能这么花啊。”
王四屁股还没坐热,忽然听他这么来一句,扑通一下又跪倒道:“禀大帅,小人哪里有什么钱,这些钱都是咱们青羊军的钱,是大帅您的钱。”
“喔?我的钱?”陈卿笑笑,“我这么有钱吗?我咋不知道呢?”他说着瞅瞅陈迁。
陈迁从进来就跪在地上,整个人早就瘫在那里了,一句话也没敢说。
王四努力平静下,拱手道:“大帅容禀,这房子的确是我在住,哦不,他就是我盖的,可我不是为了享受,大帅听我解释。”
“喔?”陈卿看着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四鼓足勇气道:“大帅您把咱们青羊军这么大的产业交给我了,我在您面前就是个管财货变卖、给咱们义军筹备钱粮的下人,可在外面做生意,代表的那可是咱们青羊山义军啊。
这些年咱们攻城略地,手上的物资,土地,财货越来越多,我的生意也越来越大,经常和各地商人打交道,往来频繁,去了人家家那都是豪门大院。而咱这里,我之前也住青羊寺来着,人家好容易来个客户一瞧是军营,吓得都不敢进,招待个人总是不方便不说,也让人小瞧了咱。我慢慢才寻思着弄这么个地方,主要还是给咱争个脸面,让人家更信服咱,也更愿意跟咱做生意而已啊。”
他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旁早已痴呆状的陈迁听他说完,这才清醒过来,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我可以作证,王掌柜此举主要是为了有个门脸,方便谈生意,绝无私心。这个还望卿儿,哦不大帅,明察。”
陈卿看他俩这一唱一和的,早就明白了什么,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其实对于商人之家这个样子,他早就能接受,今日这般无非是要震慑一下他俩,怕他们也学那城里人,骄奢淫逸,渐渐耽于享乐忘了本罢了。
“好了,都起来吧。”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王四和陈迁这才摸着麻木的双腿,慢慢起身。
陈卿忽然又一拳打在桌子上,大声道:“王四,我且问你,咱们占领的这些地方,都哪里有商税,税率是多少,你收了多少钱。”
王四被他这么一惊一乍弄的差点腿根子又软下去,半晌怔道:“回大帅,这商税前三年咱一分也没收过,是去年占了潞城三县后,我才和陈迁叔商量着,让征收的。咱们养活着这么多兵士,吃穿住用要花钱,军饷贴补要花钱,征战装备要花钱,死伤病痛要花钱,到处是钱,却不收老百姓的农税,反而一年四季发米发面的,光靠粮食和山货那点钱怎么够。
所以这征收商税的想法我早就有了。咱自己就是商人,知道这当中的利益,很多经商的人每年不少赚钱,但交的税呢,很少很少。大明王朝的商税从那太祖时期开始就是三十税一,挣三十两银子才交一两的税,那钱全让做买卖的拿走了,所以朝廷一遇到点灾害啥的,国库就没钱,要是遇到战事,打一场战就能把他打的负债,这是朝廷的弊病,他们没办法也改不了。
但咱们可不能学他们,咱们潞州之地农商各占一半,商旅众多,农税那是连年收不上,越欠越多。所以我寻思着,就这破地面,农税免也就免了,可商税咱不能免啊,这可是一笔大收入啊。
我仔细研究了咱们这里最近几年来商业店铺的状况,最终确定了按十之一税收。这么一下来,潞城一县目前收了三万两,壶关两万两千两,黎城一万三千两,加上洪梯子、穽底和风门口收税一年下来还不到十万两,也就是这些了,虽说现在少了点,以后如果能发展好,肯定会多的。”
这个王四别看刚才还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一说起商业来马上就变了个人似的,头头是道起来,很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陈卿听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十万两?”
“我的个老娘,哪来这么多的钱。王四你说,你是不是让他们下面敲诈商户,勒索钱财?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王四惶然道:“冤枉啊大帅,这种事,你就是借我俩豹子胆我也不敢啊。十之税一,我是让他们严格执行的,为了防止有人故意勒索商户,我还制定了奖罚规则,每年完成税收七成以上,另外三成拿出来一半给收税的兵士奖励;但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勒索敲诈商户,发现一次那就不仅所有人奖励都没了,还得让他们十倍赔付,否则军法从事,所以此事断不会有!”
“是这样。”陈卿撇撇嘴,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想起之前在潞城衙门管理农税,和税课局那个老先生比较要好,听他说潞城县一年商税也就收个二三十两银子,还不够一个当官的俸禄,朝廷早就想撤了他们了,连自己都养活不住。
他当时就问怎么个情况,那老先生就是这么说的,税太低。陈卿脱口就问上面为啥不加税,老头说,商人们阴着呢,经常想着法子贿赂当官的,逃税漏税,那些上面的人收了人家好处自然给他们说话,朝廷一说加税他们就说什么加税有害民生,容易加重百姓负担啥的,他们连这点钱都不想交,还加税。
这事他之前在北上大同路上和申经等人也聊过,申经却觉得这是官府太黑,其实他们一年交的税并不少,不过没进了朝廷,而是到了巡检司和税官还有各级官吏手里了。
“这王四这么干,只要控制的好,还是没问题的。”他心想着,忽然又想起什么,难怪这小子这么有钱,让他画个地图能给我整出一幅山水画来。
想到这里,他又问那地图是怎么回事。
王四道:“那地图,是我托人拿到苏州,让一个叫仇英的人画的。那人年前在苏州买了宅子,家里的雕梁画柱就是此人画的,他觉得不错,就给我推荐了,要了五十两银子。我一寻思,也不贵,就弄了。”
陈卿瞅着他道:“五十两?还不贵?你王大掌柜如今真是发达了,五十两说给就给了。”
王四觍着脸笑道:“这不,为大帅办事,花再多钱也是应该的,这个不算什么。”
陈卿又问道:“可你说的这个人,苏州的,人家也不了解咱们这啊。”
王四道:“我这是先按您的吩咐,安排人四处实地考察,画下来,把该标示的标出来,让人参考着表现出来的,画工们没这点本事,凭啥吃这碗饭。”
陈卿跟他聊了这么半天,渐渐了解了一些东西,瞪他一眼道:“算你小子还有心,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面,你负责财货交易,经商做买卖我不懂,也顾不上管这些,但有一条,你做任何事情必须先搞清楚咱们是谁,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干这事。
就拿上次你私自让人把种粮食改成种药材一样,咱们是农民,农民就是要土地,有土地才能有粮食,如果连饭都吃不饱,扯别的都没用。我今后要是听说你把老百姓生路给断了,粮食吃不上了,你就等着,我非得把这座宅子变成你的坟墓!”
王四诚惶诚恐道:“大帅明鉴,王四绝不敢胡作非为!”
“大帅您就放心好了,有我王四在,咱青羊军的花费该花的一分钱少不了。农民是咱的根子,土地是咱的命,军士是咱的保障,如果连饭都吃不上,活路都没了,还拿什么跟官府干,这个道理我懂的。”
陈卿满意的点点头,说一声:“嗯,你明白就好。”他说着慢慢起身,正要离开,忽又想到什么。
“王四,我一直有个问题。”
“大帅请讲。”
“就像你刚才说的,咱如果活路都没了,还拿什么跟官府干。你说这潞州官府也是,他们三番五次派人来和咱干仗,一次次损兵折将的,官员们连乌纱帽都丢了,咱却是越打越多。我就一直寻思着,我要是官府,我该怎么做。
你说他干嘛从没想过把咱们彻底给封锁了,断了咱的出路,尤其是商路,把咱钉死在这块地面上,这样用不了多久,咱自己就会饿死,活路也就断了,还怎么跟他们干,那样岂不是要省事的多?难道官府就没一个聪明人想过这个吗?”
王四狡黠的笑笑道:“官府那帮人,一个个精的跟猴儿似的,坚壁清野这种法子,他怎么会想不到。我听说当年那潞城知县李祥就曾给当时的知州邵经写过一个平贼方略,里面第一条就是封锁潞城县,把咱们困死在这大山里。”
“喔?”陈卿从没听过这件事,一下子来了兴趣。
王四道:“可惜啊,那邵经听了以后只是淡淡一笑,还把李祥给骂了一顿,说他这是要害自己。李祥不明所以就问了,我怎么害你了?邵经说,封锁县城,你能封的了吗,且不说潞州到处是大山,真要封锁起来,以官兵有限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耗时耗力还没啥效果。即便能做到,你敢吗?县里不仅有匪寇,还有很多老百姓,真要都封了,岂不是也断了百姓们的活路?那些负责监察地方,满口喊着‘民为贵,民为邦本’的御史们能饶得了你?”
“更何况,潞州之地商农各占一半,你要是敢封锁地方试试,那些商人背后哪个还没个高官,你断了他们的商路就等于挡了人家财路,他们还能饶的了你?”
被他这么一说,陈卿自然明白了,还想再问些什么,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声音。
“陈大帅可在?东大营总指挥陈来将军回来了,有紧急军情!” 潞府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