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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北宋风云录 醒着醉 10010 2021-04-06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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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七日。

  绍圣七年的乞巧节,至少对于注京皇宫中的女人来说,是一个压抑、悲伤的日子。原本,宫里的殡妃宫女们,还做好了种种准备,要好好过一过这个节日,虽然她们不能乞愿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却也可以祈祷太皇太后长命百岁,前线将士早日克捷,打败契丹人一但是,七月六日的变故,让宫里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高太后在听完御前会议察报前线的局势之后,在返回寝宫的路上,突然昏倒在凤荤上在急召来御医诊治之后,所有的医官都只能默默摇头。

  这让大家都意识到,太皇太后能呆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从七月六日开始,清河与小皇帝赵煦,以及向太后,全都呆在了保慈宫,衣不解豁的照顾着高太后。其余的殡妃宗室,则只能在殿外请安。从六日到七日,高太后只短暂清醒过一次,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她念叨了四个名字:韩维、韩忠彦、

  范纯仁,还有雍王赵颗的第三子,雍国驻注京正使,年方八岁的赵孝锡。赵煦立即下旨诏四人进宫,如今老幼四人,皆侍立于殿外,却不知高太后何时能再次请理。

  赵煦对于高太后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赵孝锡,心里面是有些不舒服的,但真到了这一刻,他想着日后便是要再计较这些亦不能够,亦不觉伤感,悲从中来,连带着看赵孝锡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不似以前那么冷漠。看着躺在床上,神形枯稿的太皇太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也一直在维护着他。

  十六岁的赵煦当然不能理解他的太皇太后,以他的年纪与阅历,是绝不可能理解,这位出身将门的太皇太后,一十富需荣华的女人,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人。人们都有惯常的偏见,倘若见着那些贫贱低微者,一生不甘自弃,懂得自珍自爱,自立自强,都能轻易的明白那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也易于谅解他们所犯下的一些错误。但对于如高滔滔这样的,似乎为命运所眷顾着,对她们所表现出来的难能可贵,却容易轻而易举的视而不见,或者视为理所当然。

  然而,普天之下,与高滔滔有着同样的出身能做到她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人?

  出身于开国功臣的世家女子,从小养在皇宫中长大,与皇帝青梅竹马,最终结为伉俪,最终为这位皇帝生下四个儿子,其中有三个健康长大,一个还成为天子—但她却一生都保持低调与谦逊的态度,凡是她所亲信爱宠者,绝无人敢对百姓擅作威福,面临考验时能杀伐果断,平常之时,却从容淡泊。掌握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长达七年,却始终保持敬畏之心,无一事曾经滥用这个权力。无数人的人是为环境所限制,故而不得放纵自己内心之恶:而高滔滔却是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放纵自己,却以罕有的品质约束着自己。

  或许她只有一个缺点。

  就是高滔滔总是不计后果的试图保护她所关心爱护的人,甚而有些纵容。她的这个缺点是大部分女性都有的,但是放在一个政治家的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够理性,甚而有些优柔,这是她所不及曹太后之处。她性格上的这个缺点,的确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但是,若说她对赵煦不是真心实意,却也绝非公允之论。

  仿佛是女性的本能,完夺压汁了她政治家的本能,对于那些她所爱的人,她总是希望能两全其美,希望能尽可能的保护住每一个人。在她那里的“保护”,不是委曲求全的“保护”,而是想让每个她爱的人,都尽可能的满意。

  倘生在平常人家,或者能够。

  她却生在帝王之家,这又谈何容易?

  但迫不得已之时,她最终也能知所取舍。

  然而,这些却绝非赵煦所能明白。

  尽管他的太皇太后对于他的爱与对于赵孝锡的爱是一样的多,只是,对于赵煦来说,这便已经近于背叛。

  只是在此时此刻,望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逝,他才忘记这些,想起他平时所遗忘的。她的确是在尽力的扶持自己,保护自己,直到他能亲政的那一天。

  尽管祖孙两人都明白,她与他的政见不合,甚至是背道而驰。

  “娘娘。”忽然,赵煦看到高太后的眼皮眨了一下,向太后与清河都是一喜高兴的低声喊道:“娘娘,娘娘一”

  高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望望赵煦,又看看向太后与清河,低声问道:“孝锡呢?”

  “在,在外面。”向太后连忙应道,侍立在一旁的陈衍早已抹干眼泪,悄悄退出殿中,不一会儿,便领着赵孝锡进来,跪在高太后的床前。

  赵孝锡一见着高太后,立时便呜咽起来:“娘娘,娘娘一”

  清河连忙拉过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慰着他。高太后躺在床上,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去赵煦,低声说道:“官一官家,照一照顾好他一”

  赵煦拉着高太后的右手,喃着眼泪,道:“娘娘欧心。”

  “还一还有曹一曹一”

  “娘娘只管放心。”赵煦终于按捺不住,哭出声来。

  “莫,莫要记恨一都一都是兄、兄弟一”

  “联知道,联知道。”赵煦反复说着,向太后与清河看着伤心,也低声抽汁起来。

  高太后看看众人,这才总算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歇息。

  众人心里都很伤心,但却不敢哭泣,生怕惊忧了高太后,都是垂着头,伏在高太后床前,抹着眼泪,过了好一阵,赵煦感觉手中的高太后的手垂了下去,他心中一惊,高声喊了起来:“御医!御医!”

  几个御医院忙小跑着进来,领头的医官探了探高太后的鼻息,又把过脉,扑通一声,跪倒在赵煦的面前,哭道:“官家,娘娘,娘娘大行了。”

  听到这句话,赵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亦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身旁的向太后身子一摇,顿时晕了过去。清河一面哭着,一面抱起向太后,回头想要唤人却见陈衍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保慈宫内外,已是一片哀声。

  韩维、范纯仁、韩忠彦三人奉诏前来,与陪着赵孝锡来的翟原一道等在保慈宫外,以为还可以见高太后最后一面,不料赵孝锡被召进来了,没过得多久,等来的却是满殿的哭声。三人的心,立时都沉到了谷底,韩忠彦当即跪倒在地,与翟原一道放声大哭,韩维与范纯仁对视一眼,韩维上前一步,拉起韩忠彦,道:“参政且不忙哭。”

  范纯仁也点头道:“国家多难,吾辈备位宰辅,当尽大忠。”

  韩忠彦被韩维拉了起来,神形惨然,道:“某方寸已乱,但听二公主张。”

  韩维看看范纯仁,又看看韩忠彦,沉声道:“吾等当先见官家。”

  赵煦在高太后的床前,哭得痛心彻肺,直到候在殿外的李舜举与庞天寿进来向他察报三位宰臣在外面求见,他才止住眼泪,宣三人进来。韩维、范纯仁、韩忠彦进到殿中,望见帷握后高太后的遗体,都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赵煦看着三人又看看高太后,悲拗难抑,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舜举是极有十意的人,他眼见赵煦如此,生怕他哭坏了身子,便悄悄请来清河,好说歹说,将赵煦劝出殿中,移到保慈宫的偏殿坐下。韩维三人也跟到偏殿赵煦赐了座位,三人坐下,默然许久,见赵煦仍在流泪,韩维乃是首相,便先开口劝道:“官家身系天下之重,虽然孝心动天,然还请节哀顺便才是。”

  赵煦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韩维。他心里头感觉空空荡荡的,仿佛突然间少了点什么,却又无处诉说,正要迁怒他人尸这时听韩维劝说,心中十分不耐,但他毕竟也已经十六岁,知道自己根基未稳,便有再多不满,即位之初,亦须笼络宰辅,否则不免“天下失望”,对他执政大为不利,因此,看了韩维半晌,又低下头去,轻声道:“联知道了。”

  韩维又说道:“方今国家多难,北虏背信,犯我疆土,兵戈未消,太皇太后又龙驭宾天,国家不幸,莫过于此。然此亦上天之所以欲降大任于陛下也,务请陛下振作,奋发图强,勤政爱民,则太皇太后在天有灵,亦可安慰。官家痛失至亲,心中悲痛,臣等感同身受,然太皇太后身后之事,犹须请官家示下一”

  “娘娘身后之事,还须垂相、枢使、参政商议之后,联再定夺。”赵煦摇摇头,又道:“祖宗之法,娘娘大行,联当守孝三年,以尽人伦一”

  “官家孝行,感天动地。”韩维心里对皇帝的这个表态,十分满意,但他自然不能当真让皇帝守孝三年,“只是如今乃国家多事之秋,官家身系天下之重,只能尽大忠,行大孝。昔日晋文公故世,秦师趁机伐郑,晋襄公墨维治事,大败秦师从此巩固晋文之霸业,后世以晋襄公为真孝者。陛下当法晋襄公,知人善用,驱除契丹,此亦太皇太后之所以寄望于陛下者!”

  赵煦又哭了起来,抹着眼泪,泣道:“联方寸全乱,但听垂相安排。”

  但在这一刻,他的眼泪,却已经不是悲伤,而只不付是消戏。他心里还留着对高太后的怀念,但是,这些约定俗成的戏码,他演起来,也毫不生疏。

  稍早,七月七日凌晨,深州。大雨法沱。

  自七月五日城破,深州又苟延残喘了一日一夜。

  这并非是因为拱圣军如何坚韧,实际上,经历过七月五日的血战,深州的军民,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重兵方阵与守城最大的区别,就是城墙这种永久坚固工事,能够最大幅度的节省士兵的体力。在敌人进攻被打退后,城墙上的士兵可以抓住空隙休息一会,但对于重兵方阵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阵形上出现任何的松懈结果就是整支部队的灾难。列阵与敌人苦战一天与坚守城墙一天,士兵的辛苦程度,有着天壤之别。

  七月五日的晚上,深州的宋军便已经体力透支,这时只要有一支辽军突袭一次,便可能造成宋军的崩溃。但是,辽军也累了,韩宝与萧岚为了防止黄雀在后不愿意冒险让士兵们无节制的消耗体力。以防万一次日还要与西边的那支神秘宋军恶战。

  而七月六日,当韩宝准备一举击破拱圣军的时候,却又面临了意外的变化。

  耶律薛禅突然来报,他的西方出现大量的烟尘与旗帜。没多久,韩宝又接到报告:有数百骑穿着契丹宫!骑军服饰的军队向耶律薛禅那里仓皇逃来,耶律薛禅派出数百骑前去接应,结果遭到突袭,双方一阵混战,各死伤了十余人,那支假冒宫分军的军队,才悻悻而退。

  但韩宝仍然不敢大意,留下萧岚指挥部族属与汉军攻城,自己带走了全部的宫分军,前去增援耶律薛禅,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不过是宋军的疑兵之计。萧吼率队抓获几个束鹿的契丹溃兵—这几人曾随慕容提婆在晏城大战,韩宝这才知道宋军不过数百骑而已。他恼羞成怒,一面令韩敌猎率数百骑回静安,通报萧岚自己则亲率主力,前去夺回束鹿。

  韩宝久历戎行,知道拱圣军已不足惧,只要稳定诸部族属之军心,以萧岚的兵力,夺取深州易如反掌,因此才如此安排。

  但是,他料不到七月六日的中午开始,深州竟突然下起雨来。

  这场雨实是难说是好是坏,在得知辽军大举来攻之后,姚雄、任刚中知道寡不敌众,束鹿城垣最多防防山贼,无法对抗契丹大军,立即弃城而走,临走之前,二人放火焚烧束鹿积蓄,不料一场大雨突然淋下来,束鹿积蓄,十停中没烧了二停大火便被烧灭。二人无法可想,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些积蓄,又落到韩宝手中。

  而大雨也耽搁了韩宝的行军速度,虽然他兵不血刃,夺回束鹿,还出乎意料的抢回了大部分积蓄,但他到达束鹿之时,天色已晚,只能下令全军便在束鹿休息一晚。而对深州城的萧岚来说,虽然韩敌猎带回来的消息稳定了军心,但他鹰下诸军,全都不习雨战,在发动试探性的小规模攻击被打退后罗只得仍旧围住深州,等待天气放晴,再行攻城。

  但对姚咒来说,这却无异于一场救命雨。

  虽然北城的小土墙被雨水一冲刷,便已经出现滑塌,但这种土墙,原本也就只能挡挡弓箭,总不能对它期待过多。而这场大雨,却是让姚咒与深州的宋军,赢得难得的喘息之机。

  利用这场大雨,他重整了鹰下的军队。包括身负轻伤的在内,还能够骑马作战的,只余下了拱圣军六百余人,深州巡检、百姓两百余人,加在一起,不到九百人。除此以外,便是五六千名残兵伤兵—这其中包括了半数的巡检、参战的深州百姓。事实上这些人已经无法打仗,人人身上都有严重的刀伤、箭伤,因为缺医少药,许多人的伤势还在恶化。

  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姚咒。但姚咒心里明白,他已经真正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不会再有援军,用光了所有的火器,连箭矢都不多了,他再也抵挡不住辽军任何一次真正的进攻,现在已经是秋天,他甚至不能指望这大雨能连绵不断的下下去。

  他必须抓住这个老天赐予的好机会。

  能做到大宋朝的统军大将,姚咒有一颗冷酷无情的心脏。如熙宁间的狄郎一般,在坚守环州失败之后,用自己的人头,换取全城百姓的性命,在姚咒看来,那只能证明“人样子”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为什么有些人能统率千军万马,而有些人不能?前者最大的独特之处,便是他们能够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去送死,而心中不会有丝毫的波澜。哪怕这些人中,有他们的至亲骨肉。

  姚咒最初是为了为亲人复仇而战,但戎行数十载,死亡与牺牲,对他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

  当确定深州已不能坚守之后,当这场及时雨落下来之后,他马上便做出了决定。

  他必须率军突围。

  只有活着才能再次寿土重来,而所有能够活着回去的将士,都将是大宋朝最宝贵的财富。这些人是经历过考验的战士。

  而凡是不能骑马作战的人,都有义务为此牺牲。

  哪怕这些人中间有姚古!在守城之时,姚古不慎被一枚震天雷炸伤—这是常有之事,在混乱的战场上,总有些原本该往城下扔的震天雷,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在城头爆炸了。

  事实上,他必须抛弃他的大部分将校,包括他所喜爱的荆离。如今他的鹰下还能够骑马作战的将校,已只有三人:李浑、刘延庆、田宗销!

  在大雨与夜色的掩护下,姚咒率领着仅余的不足九百名将士,牵着战马,悄没声息的穿过了土墙,越过壕沟与北城的断垣残墙。远处,辽军的营地一片寂静,营中刁斗之声,也全被浙浙沥沥的雨声所掩盖,隔得远些,便几乎全然听不到:望楼上的哨探,举着昏暗的灯笼,四处张望,但他们所能看见的区域,不过方圆数十步,也就能勉强防备下敌人偷袭而已:便是巡逻的士兵,也没有人愿意冒着大雨离开自己的营地太远,谁都明白,在这样的天气里,若你离敌人太近,便意味着离死亡更近。实际上,也没有人想过宋军可能从北边突围—深州的北面,到处都是辽军,姚咒若是脑子正常一点,便应该往南边逃跑,而在那儿,有一条早就挖好的大沟等着他们。至于北面,做了防范宋军偷袭的部署,便已经是萧岚过份的谨慎了。

  为了不让辽军觉察,姚咒亦是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他的八百余骑,全都僵旗裹甲,钊马衔枚,直到快要接近辽军北营与西营的结合部不到五十步,众人几乎能听到辽军营中的口令声,姚咒才突然跃身上马,鞭马疾驰。

  辽军立即便发现了这支宋军,两面大营之中,立时喊声大作,鼓角齐响。辽军皆以为宋军是要偷营,未得号令,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各自把住寨门,一队队的兵丁迅速地冲到木枷后面,朝宋军放箭。宋军早得号令,并不还击,只是用手盾遮挡着箭雨,拼命鞭打着战马,只是低头跟着姚咒向前疾冲,虽然一路之上,又有数十人中箭落马,但待到辽军发现宋军原来是要突围,众人早已冲过了辽军营寨。

  这时候把守结合部的突吕不部详稳婆固才被从睡梦中叫醒,披挂整齐出来,突吕不部与他部不同,它是契丹诸部之一,并且是耶律氏胞族,对大辽忠心,自远非室韦、阻卜、女直诸部可比,婆固见着宋军是往西北突围,一面着人通报萧岚,自己却点齐本部兵马,穷追不舍。

  姚咒冒险突围,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连日来发现辽军不断往西北调兵,便推测西北方面可能会有友军,况且往南突围,仓促之间无人接应,他也难以渡过苦河,终究还是只能向赵州逃跑,倒不如干脆搏上一把,求个出其不意。冲过辽军营寨之后,一来雨夜难辨道路,二来本也不知该往何处跑,只是粗辨方向,转而向西。他自以为是向西,但雨夜又无星月,怀中又没有指南针—便有也无暇停下来看清楚,结果却跑了个南辕北辙,眼见天色渐明,大雨也慢慢停了下来,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一条绝路上。

  拼命跑了四五十里路,横在姚咒面前的,竟然是一条大河!

  他们跑到了北面的淳沱河边!

  此时才真是人疲马乏,八百余骑一夜疾驰,掉队掉得已只剩下五百多人马,胯下战马,全都累得口吐白沫。回头南顾,辽国追兵渐近,喊杀之声,清晰可闻。

  姚咒狠狠的朝着淳沱河啤了一口,跳下马来,让战马歇息片刻。众人也纷纷下马,聚拢过来,姚咒这时清点人马,才发现刘延庆、李浑皆已不知去向,也不知是生是刃h身边只有田宗销犹在。

  “太尉,拼了罢!”田宗销一手提枪,一手持弓,大步走到姚咒跟前,高声道。

  姚咒环顾众人,见五百余人,虽是疲惫不堪,但望着自己的眼神中,皆无惧色,方缓缓点头,沉声道:“好儿郎,好儿郎!算是没白跟俺姚咒一场。咱们今日便死在这淳沱河边,亦不算葬身异乡一”

  他正要开口说“忠烈祠见”,忽听有人指着西边喊道:“太尉,那是什么?”

  姚咒便将这四个字到了嘴边的字又吞回了肚子里,他循声望去,却见沿着淳沱河的上游,一队人马,正缓缓而来,这些人皆打着辽军旗号,穿着辽军服饰,队伍中还跟着数十驾马车,有人斜卧在马车上,口里叨着乐器,吹着悠扬的曲子,细听旋律,绝非汉音。实是象极了一支外出打草谷的辽军分队。

  田宗销不屑的冷笑道:“反正都是死,来多少辽狗都是来,有甚好惧!”

  却听那队人马中,有人已然看见众人,一人站在马上,用带着浓重绥德口音的官话高声喊道:“前面的却是哪路人马?”

  田宗销却听不出这口音,怒声骂道:“你家爷爷大宋拱圣军姚太尉在此!”

  他话音刚落,便听那边人马中,有数骑骑士飞驰而出,跑在最前面的那人一面挥鞭疾驰一面高声喊道:“果然是爹爹在么?”

  田宗销一愣,又听那边有人高声喊道:“那边的拱圣军将士毋惊,俺们是横山蕃骑!奉慕容总管之命,前来援救深州。” 北宋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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