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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气得没办法思考了,我的整个人生都在我面前崩塌了,我冲上去就把麻油哥暴打了一顿,他断了一条腿,把我送进了监狱,没错,是我先动手,我故意伤人,罪有应得,而他家里也在当地颇有权势,说至少要让我坐十年牢,他们都知道,我已经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我只不过是一个蓝天白云下的孤家寡人,没有人帮我说话,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判了刑,而最可怕不是人被关进牢里,而是我当时,心里竟然并没有什么想离开监狱的欲望,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失去了亲人,朋友,爱情,我负债累累,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放我出去,我也不知道怎样开始我的生活。
这时候,有人来看望我,对,没错,这个人就是封先生。
当时他还在念中学,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搭配白衬衫,讲话像个成熟的绅士,三句话之内,他已经赢得了警察的信任和喜欢,他拿着他二哥的证件,假装自己是个成年人,来保释我出去。
那些白人很难判断东亚人种的年纪,他们觉得东亚人都显嫩,很多三十多岁的东亚人去超市买酒,还是要出示身份证以证明自己已经成年,而封先生当时已经大概有186cm的身高了,即使他的长相跟他二哥没那么相似,他们也没有质疑他。
我隔着玻璃看到他,奇怪这是哪里来的王子,他说他是封云琛,我震惊极了,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才三岁,他说,他从他母亲那里听说了我的事情,当他表明要为我翻案带我离开时,我下意识地拒绝,可他告诉我,是我的父母拜托他来的,因为他们都很想念我,还有我姑姑叔叔爷爷奶奶……我所有的家人,他们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冷酷,相反,他们都很担心我在外面怎么样了。
当他讲到我父亲对我的一些看法时,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中,我哭了,在外面这么些年,被爱情和兄弟情双重背叛,我都没有没哭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父亲在我心目中,是多么重要,我想逃离父亲的安排,但其实内心深处,又深深地想得到他的认可。
封先生说,我父亲很后悔自己管教我太严格,扼杀了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愿意改邪归正,回到他身边,他不会计较我做过的错事,还会给我选择自己职业的机会。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父亲会变得这么宽容,我觉得自己被救赎了,那天我跟着封先生走出了监狱,阳光重新落到我脸上,我重新有了好好开始新的人生的希望。
封先生骑着一辆非常帅的黑色哈雷摩托带我回去,当我们经过我经常混迹的街区时,被那里的混混拦了下来,他们看到是我,激动地去通报了麻油哥,麻油哥很快带着他的一伙兄弟来了,他们看到我竟然出狱,打算打断我的腿,可封先生早有准备,带足了保镖,眼看两拨人就要开打,这时,封先生当众拿出了麻油哥和我的前女友一直谋算我钱财的证据,还有麻油哥这几年犯下的其他坏事,原来我欠下的很多债款,实际上是被他们谋划了去,而我一直稀里糊涂,毫无察觉。
麻油哥所做的坏事,不仅算计了我,也算计了其他一些兄弟,封先生的证据拿出来,他们立刻就翻脸了,开始狗咬狗,一团乱,而我们冷眼旁观,我更加认清了,这几年我都跟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一群渣滓,不值得。
后来回想起来,我才算明白了,封先生当时是故意带我路过那个街区遇到他们,他就是想让我看清他们,完全看清楚、放下这段过去,走出来。
回到家后,我依然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父亲,所幸他对我也并不热情,只是有些无奈地对我说,无论我想做什么,家里都会支持我,于是,我尝试了很多不同的行业,去了许多国家和地区……后来,我走够了,我累了,我依然很迷茫,我想停下来想想,我想要的是什么,那时候,正好封先生生了一场病,我主动请求去照顾他,从那以后,我一点点地更加熟悉他,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很庆幸当时我跟他在一起……封先生有时像我的弟弟,有时像我的哥哥,有时候像我的朋友,有时候像我的老师……最后,我请求留在他身边,做他的保镖,我说,这一次我不是子承父业,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让他不要再叫我的英文名,而是为我起一个中文名字,新的名字,让我重新开始。
封先生或许觉得我是想要报答他,所以他对我说,不用有任何负担,我可以把他身边当作一个停下来安静思考的地方,想清楚我想要什么,再次上路,不管什么时候,我有了自己的想法,都应该立刻离开他,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他不想给我任何责任,让我被牵绊住。
没错,封先生不想给我责任,他给我的是爱。
后来,我跟在封先生身边稳定了,我父亲又重新认可我了,某次跟我一起喝醉了酒,他才告诉我,当得知我进监狱的时候,他只觉得我是家族的耻辱,根本没打算捞我出来,是封先生知道之后主动来找他,想要修复我们的家庭关系,请他给我机会……
在我父亲眼中,我曾经是个失败的儿子,冲动鲁莽,好坏不分,一无是处,可是封先生告诉他,他有调查我在外面做的事情,他认为我是块好材料,我吃苦耐劳,善恶分明,重义气,有自己的思想……他说了很多我父亲和我从未想到过的优点,虽然我父亲心里并不一定赞同,但既然是他开口,我父亲自然不能拒绝,而封先生让我父亲不要透露是他在从中斡旋,因为他知道,我当年最需要的,能给我重新开始人生的勇气的,是我父亲的认同……
封先生,他总是会用心考虑,他身边的人需要什么,鼓励我们自己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明白么,沈小姐,我把我跟封先生的故事讲给你听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不二松开手,小瓢虫竟然在他粗壮的指间安然无恙,从圆壳下面伸出薄翼,振翅而去。
沈星妤一直在认真聆听,心念百转,轻声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封先生对你很好……对你们都很好,你希望我,不要辜负他。”
徐不二沉默几秒,道:“封先生一直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但那只笼子里的恶魔一直都在,我希望沈小姐,不要让封先生痛苦。”
“……”
痛苦?她让封云琛痛苦了么?沈星妤陷入了迷惑,是指怀疑她是秦嘉树的奸细的事情了?笼子里的恶魔……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徐不二,希望她赶紧认罪?
“我……怎么让封先生痛苦了?”她满脑子问号地提问。
“我已经说的够多了……因为封先生执意留下沈小姐,我相信封先生的眼光,才对沈小姐说这么多……希望封先生,没有看错人。”
徐不二却没有再作解释,如一朵乌云般退后,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等等……徐助理,可以给我一个闹钟么?”沈星妤试着对徐不二离去的方向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她浮想联翩地回到卧室,辗转在床上,脑海里描绘出中学时期的封云琛的模样,黑色西装搭配白衬衫,说话彬彬有礼像个绅士,骑着哈雷摩托,带着徐不二招摇过市……
他会留什么发型呢?是抹了发蜡的大背头么?封云琛发量多而且密,估计需要很多发油才能把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丝绸般光滑程亮吧……
她想得入迷了,又忽然发觉自己可能快要睡着,连忙翻了个身,掐了掐自己的手,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她怕自己一觉睡到中午才醒,封云琛如果按照平常那样一大早就出门,她就一整天也见不着他了。
手机没收了,她连个闹钟都没有……
不对,为什么大早上非要见他一面呢……见到他,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况且自己一宿未眠,肯定有黑眼圈,要是被他看见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恐怕又会掉分吧……
算了,不见他了……她失落地想着,心脏好像一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酸涩难受,
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她醒来时,眼睛酸胀,窗外蒙蒙亮,她猛地坐起来,翻身下床,拖鞋都穿反了也没有注意到,拧开门,快步就走出卧房。
到了客厅,看到封云琛在餐厅用餐的背影,一下子刹住脚。
她倒退一步,唯恐封云琛发现自己,缩回走廊里,靠在墙上,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一股庆幸的感觉漫上四肢百骸——真好,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惦记他,她还是一早就醒了。
她小声而快速地走回卧室,打算快速梳洗一番,出来能赶上跟封云琛一起吃早餐。黑眼圈就黑眼圈吧,等会儿选个遮瑕膏盖住。
用冷水洗着脸,她的头脑越来越清醒,忽然反应过来,能跟封云琛一起吃个早餐而已,竟然能够让自己这样开心?她现在是不是对他有点……太过于惦记了? 封少,请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