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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德生眼神中是明显的震惊，若是他记得不错，这盒子跟香炉，可是崇敬殿的慧生师父带进来的，而且陛下最近，不是很信任慧生师父吗？

　　若不然怎么每次心情一烦躁，就将慧生师父召过来？

　　崔德生捧着盒子和香炉呆楞楞的良久不动，玄文帝皱眉看向他，“怎么，朕这是吩咐不动你了？”

　　崔德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见玄文帝面有不快，他忙道：“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玄文帝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去办事吧。”

　　他刚说完话，就又问：“怎么都这会儿了，平阳还没有进宫吗？”

　　崔德生忙低首回道：“陛下忘了吗？午时镇国将军进宫，说殿下身体不适，今日入不了宫了。”

　　崔德生这么一提醒，玄文帝也找回了些今日的记忆，他正要去拿折子的动作顿了顿，面上看不出思绪变化，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崔德生弯腰行了个礼，将香炉藏在不算宽大的衣袖中。

　　好在那香炉不大，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崔德生这才退出含元殿，往太医院去了。

　　慧生是在崔德生之前出的含元殿，也不知为何，天气并不怎么热，他却出了一脑门的大汗，没走几步，就手指发白的紧紧抠住赤红色的宫墙。

　　他表情古井无波，另一只手像是擦供桌上的灰尘似的，随意将额头上的汗抹去，正要继续往前走，身后却传来了顾西筠的声音。

　　“你用的药量太大了。”

　　顾西筠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他看着慧生，却并没有靠近的意思。

　　此时四处无人，到也方便了两人说话。

　　慧生强撑着站直了，他讽刺的笑一声，“我赤手空拳，敌不过这深宫护卫，想要报血海深仇，自然只能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了。”

　　顾西筠似是有些不满，“你将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可玄文帝却并未怎么样，我嘱咐过你，这件事咱们可以缓缓图之。”

　　慧生脸上的讽刺意味更盛，他道：“是啊，比起玄文帝来，我才更像是无药可治的样子。”

　　说罢，他顿了顿，“你说徐徐图之，可是我却等不得了，这几日一入梦，不是师父被乱兵砍杀的画面，就是我亲自拿剑杀了锦和，早点结束这一切，我也好早些向他们请罪去。”

　　顾西筠并未继续这个话题，道：“我看今日，陛下似乎是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慧生露出意料之内的笑，“怀疑便怀疑罢，等那香炉查验完，陛下就会明白，那炉香除了安神静气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

　　因为除了最开始时有问题的那几炉香，给玄文帝的身体埋下引子，之后令玄文帝烦躁不已的根本原因，就不是那些清香雅致的香料，而是他每日都用香料熏染过的僧袍。

　　顾西筠明白慧生的意思，他还是提点道：“你若真以为以后陛下对你不起疑心，那你就想错了，陛下忧心姑苏战事，日日叫你去讲经，但是几次之后，他就开始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这一切都是接触过你才发生的，你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慧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脸上的表情看着放松万分，“我这副身体，还能撑个三五月，这段时间，足够我将玄文帝拉近地狱里去了。”

　　顾西筠也没打算劝慧生回心转意，而且慧生做的这事，对他来说，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想了想，出于这些年相交的情分，顾西筠淡淡道：“那你就小心一些。”

　　慧生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万事都十分小心，这事若传出去，别说报仇，我还得连累你给我收尸去。”

　　慧生极少和人开玩笑，如今说起俏皮话来，也像是在佛前念经一般的正经。

　　顾西筠嗯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得赶在宫门落锁前出宫，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做事稳妥，总不会叫人操心。”

　　慧生没说话，静看着顾西筠沿着青石路往宫门的方向去，等觉得顾西筠不会听到自己这边的动静时，那声忍了许久的闷咳才发了出来，这不打紧，要紧的是咳嗽声后，他的唇角竟溢出了一条细细的血丝。

　　他看了自己白的一尘不染的僧袍一眼，想起自己徒弟若是看到这血迹，怕是又要罗嗦，便将血迹抹在手掌间。

　　仔细查看衣服上并没有血迹，慧生这才放了心，只是他的表情却突然哀伤起来，喃喃的说道：“五个月么？这么下去，怕是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他将手掌捂在自己的眼睛上，挡住有些湿润的眼角。

　　锦和，不知若是我死的惨烈些，到时候见了你，你会不会骂我轻一点？

　　他笑了一下，又像是在哭一般。

　　这么久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只是今日的事，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剩给他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每每想到这里，他既是害怕，又是心中不安。

　　期待见到锦和，又觉着自己没脸见锦和。

　　许久，慧生才将自己有些翻滚的心绪压下去，扶着墙慢慢往崇敬殿走去。

　　不管每个人的心中有什么打算，期待或不期待时间过去，第二日的朝阳总会照常升起。

　　今日玄文帝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早朝之后，有小太监匆匆来报，说是平阳长公主来了，现在正在含元殿等着。

　　玄文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如今正是三伏天，郑妃的肚子也到了显怀的月份，对玄文帝就有些格外依赖。

　　他本以为对情亲已经不报想法了，只是没次一看到那凸出来的一小点，心里总会冒出一种奇怪的温暖感——

　　那是自己的孩子。

　　因着这个孩子，他对越来越爱使小性子的郑妃也多了几分耐心。

　　今日他本想去郑妃的永安宫看看的，只是一听苏令来了，便换了方向，往含元殿去。

　　多日不在宫中，含元殿的布置与往日并没有不同，苏令的心情却是变了许多。

　　耳朵里传来一阵娑娑的脚步声，苏令知道这是玄文帝回来了，便起身行礼。 将军，公主又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