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真相
之后处置荀氏的旨意下来了,念在皇子份上,留荀氏一个宫嫔的身份,但贬斥荀氏为选侍,禁闭翡翠阁,无诏不得出,她身边只留照顾皇子的人,其余亲近者或杖杀或流徙。这旨意刚下来时,众人皆悉一惊,但很快就如风过耳,没人再去关心荀选侍的生死。前朝的事吹不到后宫来,韫姜也不想去过问,也就不知道广陵候的下场了。
韫姜听说荀选侍日日哭啼叫喊,要求见皇上、要为她的广陵候这个好爹爹求情,可是谁又来管她呢?……
跑马场空阔而俊伟,韫姜立在长桥上往下看,再阳他们都变得小小的。她因闲来无事,便过来跑马场看再阳同再枫训练骑射,顺便带了些果子点心,让他们休息时打打牙祭。
她下来长桥,祺瑞眼尖,一溜儿过来给问了好,笑道:“娘娘来了,殿下们才骑了几圈,兴头正好呢。”
韫姜远眺望去,再阳比从前看起来明朗了好些,她有些不忍打搅,于是噙笑道:“是了,让他们好好骑马吧,别打扰他们。本宫在这看着就好了。”
祺瑞弓腰应了,同顾诚过去搬来桌椅,让韫姜坐在避风的廊下,可以看着再阳他们。韫姜且坐了片刻,听愈宁附耳道:“娘娘,静王殿下过来。”
韫姜心骤然一跳,脸色变得拘谨起来。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了头:“罢了,过去问个安吧。他上回子舍身救了阳儿,倒也不曾当面认认真真地谢过。”
愈宁扶她起来,迟疑了会儿,还是把阻拦的话咽了回去。韫姜走出廊下,只见徽延从东边过来。他待在京城久了,将人也养得好些,脸颊变得光洁而白净,已经没有之前边疆回来的沧桑之感了。
真的论起来,徽延比徽予生得还要好看些,他的五官以及脸颊的轮廓皆是精美,阴柔俊美却不失男子气概,所以当初韫姒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便是一见倾心。只是徽延到底是比徽予缺了一份皇帝才有的贵气,显得没有那样触不可及、高高在上。
韫姜没有主动朝他走去,只立着等他过来。
徽延早就注意到了韫姜,她一身远山紫折枝堆花芙蓉妆云锦褙子并云山蓝留仙裙,并不是非常华美的衣衫,只是简雅罢了。但远远看去,只觉韫姜恍如谪仙,堪称芸芸众神赞之姿。
他压住心里的情愫,缓步朝她走去,一时有十分拘束,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愈宁先上来问了安,才缓解了彼此的尴尬。
二人见过礼,韫姜先开口:“还不曾好好谢过殿下,上一回围场的事,若不是殿下舍身扑在阳儿身-下,阳儿只怕不止额上的伤这样简单。”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不知殿下可有大碍?”
徽延忙道:“应当的,德妃娘娘何必记在心上。本王既是再阳的皇叔,又是他的半个师父,当时又离他近,自然没有不救的道理。”他听韫姜关心自己,止不住地泛起欢愉来,绷紧的神色也放松了些,“本王并无大碍,娘娘不必挂心的。”
韫姜温默点了头,正想着了结这段对话,却听徽延小声问:“听说德妃娘娘同恪贵妃娘娘干系倒是不错。”
她虽然有些被束缚,心不在焉的,但知道徽延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她想到曾经聆雎出事前,徽延就递来了一张暗含深意的纸笺,于是心中一紧,抬眸看他:“王爷何出此言?”她见徽延眼神一低,便知有话要讲。于是微微侧身,示意愈宁远开几步。
愈宁掂量着,退到了一个远近得宜的地方。
这边徽延压低了声音,细微得只有韫姜可闻:“事涉国政,本不该言。”但为了韫姜,他还是说,“郑家有些不大安分了,娘娘且远着点恪贵妃吧。若是参合了一些不应当的事,只怕累及娘娘和再阳。”
韫姜的心霎时间一紧,猛烈且急促地窜了起来,她的声音艰难地从喉间逸出来:“是、是因为四皇子的事吗?”
“缘由本王不知,但两郑前去兖州平反叛乱,却反同齐国余党勾结……”徽延的声音更小了些,确保只能韫姜听见。他把头低下去,脸色亦是肃穆的可怕。
韫姜朱唇紧闭,整张脸绷紧了,甚至难以扯动嘴角、难以说出一句话来。她的手笼在绣着二指宽红豆蔻花纹的宽袖内,下意识紧扣在一起,来略略平复自己的惊恐与不知所措。
恪贵妃有没有存着这个心思?要是有,会不会借自己行不轨之举,以牵动整个傅家?可是她才同恪贵妃好了些,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个心眼。
她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她问:“恪贵妃她、她有没有……”她问不出口,也不知该怎么问。
徽延的脸色也有些为难,仿佛是为自己不能回答韫姜的惊疑而感到歉疚:“后宫的事,皇兄不大同我提,不过既然皇兄不提,就证明恪贵妃没有差池。不过是以防万一,我才同你说的,你、你千万小心。真到皇兄和我说起的那一日,也就是大事不妙了。”
韫姜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多谢你,和我说这些。本宫知道了,自然会注意的。”
徽延苦笑道:“曾经我拖累了你,这不过是弥补一二罢了。”他一手负在背后,因为过于紧张而紧握成拳,偷偷儿去看韫姜的神色。
韫姜耳根子一红,想到那张丹青图来,脸色不大好看:“无碍的,都过去了,提那些做什么。”正巧再阳他们饶了一大圈,回来时看见了韫姜她们。再枫便先叫起来:“德娘娘、静皇叔!”
韫姜如蒙大赦,提步过去,徽延识趣地站在远处,只点点头算是同再阳他们见过。再阳同再枫也识时务,过去给徽延请了安,便折回来同韫姜说话。
韫姜勉强把刚才的事压在心底,换上一幅泰然的样子,笑着招呼他们过来吃点心。韫姜道:“枫儿的马术可是越来越精益了。”她替再枫拭了拭汗,再枫呵呵一笑:“是了,萧师父临走时教了我几招,我却练得得心应手,可见我是真生在马背上的。”
听他玩笑,韫姜乐得直笑,一戳他的额:“可不许骄傲啊,要练到像你父皇那样的本事,那才算成了。”
再枫爽朗一笑,拿起一块海棠酥往嘴里塞去,韫姜扯他:“别吃得这样急。”
再阳嘴里喊着半块枣泥糕,赶紧咽了,揶揄道:“皇兄在母亲面前吃相从来是很好的,不过同我一道的时候,真叫个狼吞虎咽。皇兄怕是一时没兜住,习惯就好了。”
再枫连忙捂住嘴,兜住掉下的碎屑,一面憨憨地笑了两声,抓过茶盏喝了两口,把嘴里的海棠酥送服下去了,才道:“知道,我下回一定细嚼慢咽。德娘娘,你别听再阳编排我。”他拿肩撞了再阳一下,再阳躲着,仍不忘笑他。
韫姜笑着拿眼斜再枫:“可不许诓我啊,吃得急了容易噎着,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点子,可跟着阳儿好好学一学,你看他不就吃得慢条斯理的。”
再阳刻意挺直背脊,往再枫一轩眉,再枫轻声道:“在德娘娘跟前嚼我舌根,叫我被一通训,你看我等会儿场上怎么赢的你心服口服,好知道你哥哥我不是能轻易编排的。”
再阳笑得更欢了,韫姜见他笑得开怀,也是高兴,陪着他们吃完了,目送他们过去,才慢悠悠收了东西走了。临走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同徽延别过。徽延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应过,目送韫姜离去。
因为韫姜喜欢亮堂,所以愈宁时刻注意着烛光,一见亮光偃了些,就会立时过去剔除烛心,啵的一下,就又会升起明亮的光芒来。
这厢愈宁才罩上了灯笼罩,韫姜晃了神,唔了一下:“上灯了么?”
“娘娘怎么心不在焉的,上灯好久了。”愈宁重新钗上用来挑炷心的银簪,缓声道。
韫姜确实心猿意马的,她恍然点点头,事关重大,她不敢随口乱说,于是敷衍过去:“没的神游了,也没什么事。”
“在神游什么?”徽予的声音打碧纱橱前传来,韫姜探身一看,之间徽予负手背后,款款踱步而来。
她一笑:“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徽予一边扬手示意愈宁退下去,一边挨上来在韫姜旁边坐了:“就想过来,你还不让么?”
韫姜梨涡一陷:“你要过来,我还能拦着不成?只是现在夜里天冷,你特地过来,我怕你受凉。”她握住徽予宽大的手,果然有些瑟瑟的凉意,于是连忙把手里的小袖炉塞进徽予手里,道,“你快暖暖。”
徽予把小袖炉转了一圈,眼里有些担忧之意:“才九月,你就用袖炉暖手了么?”
韫姜把手拢在加了一层绒的袖子里,有些讪讪的:“晚上凉气重些,就会用,不过白日里是不用的。也就昨天才开始用,你担心什么?”她一下有些恍惚,眼前的徽予体贴入微,关心自己的一毫一厘。这样的他,会算计郑家就罢了,但也会一同算计夫芫吗?
徽予又拉住了韫姜的手,她的手娇软温暖,徽予心里的忧虑才勉强少了些。他道:“要什么,不够或者没有的,就来问朕要。千万不要缺着又不说,苦了自己。养身用的药材,要用最好的。朕知道你怕苦,最不喜欢吃药了,但是良药苦口,你不要太挑着,有效是最要紧的。其次,你怕冷,暖裘这些个多多益善,别嫌朕给的多,裁衣衫、做被卧,哪里不用这些?当然了,这些都是旁的,你自己高高兴兴的才最重要。”
他一席话说得情入三分,字字是情,句句是深刻的爱意。韫姜红着眼眶,动容得不知所措,徽予和煦地一笑,捧上她的脸:“好端端的哭什么。”
韫姜半咬住唇,死死屏住泪意,至少徽予是真心爱护自己的吧,他身为皇帝,有许多不得已。韫姜扑进他的怀里,强迫自己忘掉今天听到的事,若是夫芫有这个心,她就是知道了也劝不回来;要是她没这个心,那韫姜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她将头埋在徽予的臂弯里,只要护好自己、护好阳儿和枫儿,自扫门前雪,在这样的境地之下,不是件令人羞惭的事。她还想多活几年,看着阳儿和枫儿成家,多和徽予说说笑笑,她已经无比厌烦这种暗无天日、无穷无尽的谋算和猜忌了。她闭上眼,吊起的神经,终于在自我安慰下松弛了。
“听说萧夫人入宫了,安排得怎样?”
“都安排妥了,就在晴昭容正殿的东偏殿住下了,也是方便的。”愈宁扶着韫姜,见临近了晴昭容的住处,便叫顾诚先行去通报一声。
到了地方时,琼如已经亲自出来了,她笑意满盈:“劳烦德妃娘娘日日过来了,德妃娘娘里边请。”
“萧夫人入宫了,若有哪里短缺,或者不习惯的,都可以来报给本宫,本宫自会命人去置办妥当的。”
“都妥当,也该谢过德妃娘娘费心,帮衬着打点了。”琼如很是敬重韫姜,话里语里都是真挚的感激。
“应当的。”韫姜略微颔首,琼如抢上去亲自绾起堂帘,恭请韫姜入内。萧夫人坐在里间,转头看韫姜进来了,连忙疾步出来跪迎。
韫姜上前扶住她,客气道:“萧夫人这是折煞了,你原是有诰命在身的贵夫人,何必同本宫见这般大礼?”
“听闻德妃娘娘多有照顾昭容娘娘,所以臣妇不敢不多谢娘娘,这点子礼数算得了什么,还请娘娘不要阻拦。”萧夫人看着过半百的年纪,但保养得很是得宜,看着像是刚上四十的样子。听说萧家门风严谨,萧老大人身边除了萧夫人这一位正妻,别的只有一个贵妾,那贵妾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十分敬重萧夫人。
过着相敬如宾、儿女孝顺的日子,别的一概都不用费心,心里没烦忧,人自然看着就年轻了。
也难怪养得萧寄姚这样明朗俏丽,爹疼娘爱,又有宠着她的哥哥、嫂嫂,自然性子也就活泼明亮了。
等着受了萧夫人一礼,韫姜亲自扶她起来,带着亲热的笑意:“萧夫人送的礼本宫收到了,萧夫人有心了。”她一边说着,又亲昵地挽了萧夫人的手同她一道进去。
这动作,萧夫人丝毫感觉不到轻浮,反而觉得是德妃没有架子,格外的亲和。
萧夫人让着韫姜先坐了,自己才敛裙坐下。她虽是宫外的人,规矩礼数却丝毫不逊色,可见是望族出来的大家闺秀,礼教极佳。
韫姜问候了几句晴昭容情况如何,三人便围坐着闲聊起来。
因宫里的事不好置喙,便心照不宣地聊到京城里的事来。萧夫人开口道:“近来京城倒也没多大的事,真要论起来,倒是又一桩喜事。那就是郑老将军家的庶六子娶亲了,娶的是岐山侯爷家的三女儿。那婚事办得也是热闹,半个京城都去了的。”
郑家嫡出的有二子二女,大儿子大郑将军就是一直跟着老郑将军征战的,小郑将军正是如今宫里当差御前侍卫的,两个女儿自是不必说,就是夫芫还有郎绮妘的母亲。余下的一些庶子女,名堂也不大,虽是郑家出来的儿子、女儿,但京城人注重名分,鲜少有不看嫡庶的。
那些高门大府出来的嫡出小姐千金,大多是宁要门楣次一点的嫡子,也不要家世好一点的庶子的。因为高门显贵,现在看着庶子是不错,但将来分家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岐山侯是什么门第?开国封的勋爵,世袭至今,就是大如从前了,也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三小姐是他原配嫡妻的女儿,配什么好小子没有,却肯嫁给郑家的六庶子?
韫姜神色微变,佯装无意:“一入秋,本宫就一门心思扑在养身的事情上,加上宫里的事还顾不过来,宫外头的更是知之甚少了。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喜事。”再说夫芫的脾气,肯定是懒得把庶弟搁在眼里,真是提都没提过一嘴,朝阳宫更是一点喜气也没见,可见压根没上心,“可是郑家相中的这门亲么?”
萧夫人一笑,眼角堆起或深或浅的皱纹来:“不是,是岐山侯爷递的册子,说的亲。正好年纪都般配,这么一说就成了。不过也是可惜了的,当初定下吉日时,也不知老郑将军会领下差事往兖州去。所以置办婚事时,老郑将军只递了家书回来,也算是遗憾事了。”
韫姜心里默默估算着,果然自打齐国之役后,郑家更是锦上添花,越发炙手可热了。古来至今,居功不自傲者,寥寥无几。就算郑家不屑去笼络人,也自有源源不断的人去巴结他们的。
在韫姜这边看来,这实在不算是件好事。
她有些失神地点点头:“是了,怪可惜的。”她不想去纠结这些事,于是抬头换说些其他的,“有一桩喜事,还没来得及同你们分享呢。”她换上笑容,却扬手示意奴才们都退下去。
萧夫人有些疑惑地看向韫姜:“不知是什么事,下人们是不能听的。”
“是天大的喜事,但也紧要,所以轻易不能叫别人知道。”她故作高深地一笑,又指向晴昭容的斗大的腹,“伺候本宫的华太医,也就是帮衬着照看寄姚妹妹的那位大人,他医术高明,人心也好。他昨儿偷偷同本宫说,寄姚妹妹的胎十有八九是双生胎。只不过事关龙子,不敢妄言,所以只悄悄同本宫说了。本宫心想,这好的事,到底你们俩得知道啊。”
果然话没说完,萧夫人就按不住地笑起来,一双慈爱的眼都笑成了一条缝,侧身抱住一样喜出望外的晴昭容,和蔼温柔地抚着她的肚子:“我就说,看着肚子大了好些,不像是寻常的大小。还想着是个壮硕的小子,没成想是两个好娃娃。”
韫姜也陪着笑:“咱们乐一回就是了,可别外头说去。”
萧夫人连忙点头,满脸还是笑意:“是了,这个是不好往外讲的。多谢德妃娘娘体谅这个了。”
因看她母女二人有体己话要讲,韫姜便适时地起身告辞了,出了晴昭容处,顾诚迎上来说:“娘娘,禧婕妤来未央宫,因娘娘不在,所以等着呢。”
“到了很久了么?”韫姜坐上备好的肩舆,吩咐走得快些。
“娘娘莫急,泷儿在未央宫内招待禧婕妤,娘娘还是千万仔细自己。”顾诚紧随着肩舆,一面小声吩咐轿夫,不许急躁,一定要稳当。
一路迤逦平稳地回了未央宫,小奴出来接,一面说:“禧婕妤娘娘正在偏殿照看永安公主呢。”
䜩诗心里是思念她这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女儿的,但既然交由了韫姜照顾,她便强忍着,不每日都去看她,只是隔三差五地去一次。有时就算来了未央宫,也不会去偏殿。韫姜知道她的心,几番劝她,她仍是不肯日日来看永安。
入内看时,䜩诗正哄着永安睡觉,估摸着时辰,永安已经吃过母乳,要小憩了。韫姜悄没声走过去,抚上䜩诗的肩,探看向襁褓里的永安,永安睡眼惺忪,已经快要入眠了。
䜩诗一惊,下意识要把永安递给韫姜,韫姜却摆摆手,小声道:“本宫有些累了,只怕抱的手酸,你抱着吧。”
等了片刻,永安彻底睡得沉了,䜩诗便把她安稳地放到小床上,掖好了暖衾,又配韫姜四下看了窗户有无关紧,才出了偏殿。
韫姜拉着䜩诗的手,无奈道:“既然这么想永安,何苦犟着呢?”
䜩诗挽着韫姜的手,倔强道:“永安是姨母的孩子。”她抬头看韫姜,“姨母对永安费的心,我都知道,永安做你的孩子是最好的了。”
韫姜细声道:“其实我是有个打算的,说给你听听,主要还是听你的意见。”
“什么?”䜩诗见韫姜正色,心里不免有些紧张。韫姜一时不语,挽着她入了次间坐定了,才缓缓说:“是关于荀选侍的孩子的事。”
䜩诗立时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姨母是想要我抚养荀选侍的孩子么?”
“将来我若走了,永安自然还是你的女儿。”韫姜半垂着眸,“但我怕一个公主不足以护住你。我叫和大人同华大人悄悄儿查过了,荀选侍肚子里的多半是个男胎。你身边但凡有个皇子,位子就能坐得更稳当些,我也就更安心了。”
“姨母——”䜩诗把眉一蹙,“不要说这样的话。”她狠狠忍着泪,不愿去想那种事。
“好孩子,姨母不光是疼你,也是有一份私心的。”她拉着䜩诗在身边坐了,紧紧扣着她的双手,哽咽着,“你来日得坐稳了你的位子,才能替我好好护着再阳和再枫。你不要心里有负担,我也不是全没有私心和打算的。”
䜩诗落寞而无力地垂下头,轻轻地把头靠在韫姜的肩上:“姨母……”韫姜拍一拍她的背,柔声道:“但是本宫不强迫你,你要是不喜欢荀选侍,也不喜欢她的孩子,本宫再作别的打算就是了,你不要勉强。”
“怎么会。”䜩诗仓皇抬起头,“孩子又有什么错?娘是娘,孩子是孩子。”䜩诗叹气,“荀选侍如今这样,她的孩子要是没有人抚养,只怕也是难过的。”她托腮,一边抹去淌下的泪,“再者说了,姨母之前也说过,盛妃现在接不回再奕,就一定会把眼睛放在别的皇子身上。荀氏的孩子一落地,不就是她眼里的香饽饽么?”
韫姜颔首:“自然了,不能给她翻身的机会。”她抚上䜩诗的面颊,“我会打点好的。” 皇上他雨露不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