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孤立无援
走在回帐子的路上,婵杏闷了一口怒气,焦急道:“娘娘,该怎生是好?这事儿看着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是像,就是冲着本宫来的。”盛妃抚过袖口堆绣的琼花绣纹,孔雀羽的丝线柔若水波,抚过无痕。她凝眸看着,这绣花精巧繁复,非尊位者难用这样的锦缎裁衣,她微微蹙眉,她已经被贬到妃位了,恩宠也大有消减,不能再降下去了。
“那娘娘预备怎样呢?”婵杏有些着慌,之前盛妃就是被扣了一个觊觎后位的名头,现如今若再来一个戕害皇子的,只怕要难了。
“小城子……”盛妃一转眼,亲热地拉住婵杏的手,“倒愿意同你说几句话是不是?”
婵杏脸一红,隐约猜测到了几分盛妃的言下之意,她不知是肯定还是否认,默然没有搭话。盛妃拍一拍她的手:“这种事,本宫没做过的,一定没有铁证,就专看皇上心里的那杆秤了。小城子也算是御前能说的上话的人了,你可明白?”
婵杏知道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心里知道严峻之处。她刚想答应,盛妃突然秀眉一蹙:“不对……”她想到那莫名传到婵杏耳里的消息,既然晴昭容说了当场封-锁了消息,这阵风又怎么会吹到自己耳朵里?
莫不是德妃故意给自己时间去寻找对策?她在事发前才知道,已经无法从根源上去动手脚制止德妃和恪贵妃的谋算,而且事关皇子安危,御前的人亲自出马,雷厉风行,她更无好时机。那只能往徽予身上做打算了——那就犯了徽予大忌了。
她一下驻足在原地,脸色沉的可怕,婵杏还没想到这层上去,懵然地唤了两声:“娘娘不要奴婢去找小城子了么?”
盛妃暗自咬紧了银牙,十指紧扣,极为光火:“不必了。”要是让婵杏去接近小城子,这就是自己把事情坐实了,而且把手伸到徽予的眼皮底下,简直是自取灭亡。
“罢了,捕风捉影的事。”盛妃闭紧双眸,心内大为不甘,定定站了半会儿,她才又重新抬步往帐子里去。只要她手里还有再勋这步棋,只要还有小郑大人的把柄,那她只要好好活着,就有尽数翻盘的机会。
她突然释然了,微笑着对婵杏说:“无事的,受受罪也好。来日恪贵妃倒台,我们就把着一切新仇旧恨的账全算在她头上。到时候皇上愧疚,弥补给本宫的,可比现在本宫失去的多多了。我们不必计较现在这一时的。”她眼眸一垂,“琳嫔那怎么样了?”
“温太医说了,看着情况不错,就看一个月后了。那药性足,自咱们设下计谋后,掐好了时机一碗碗药喂下去的,不怕留不住这个胎。”婵杏很快收起了满面的张皇失措,娓娓道来。
“不错。”盛妃满意地点点头,拉了拉婵杏微凉的手,脸上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慌张,只留气定神闲,“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好好看着琳嫔,她现在可是我们的好宝贝。”
婵杏温顺地半低着头:“是了,温大人仔细地照顾着呢,提着一百二十个心,不敢有一丝纰漏。”
帘子轻盈一动,愈宁欠身入内,晴昭容编花环的动作一停,韫姜却不以为意地继续教授她如何穿引,一面微微侧脸示意愈宁在绣墩上坐了再说话。
愈宁敛了檀紫色的褙子,端然坐定了,说:“江公公亲自来回话的,说查问完了,也没个结果。皇上便重惩了马鞍房的奴才,全部淘换了一批最妥帖的人,叫娘娘放一百个心,不会再出任何岔子了。连带明城里的,也一起置换了,全部都是最忠心的奴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被收买了去。”
韫姜禁不住嗤的一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满意,晴昭容抬眸,和声问愈宁:“那旁的再没有了?”
“江公公还说了,皇上本意是恢复盛妃娘娘‘顺’的封号的,但现下事儿这样多,也就搁置不提了。”愈宁同韫姜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自然了,江公公说这是他私心揣摩的,不是皇上的原话。”
“江公公是首领太监,御前最得力的人,没有皇上授意,他也不会瞎说。”晴昭容挑了几朵最艳丽的花来嵌进了花环,一面抿唇笑了一下。
韫姜勾起朱唇,瞋了晴昭容一眼:“何必把话说得这样明白?”晴昭容吐了吐粉-嫩的舌,没有搭话。韫姜的目的达到了,徽予也把事了结了,韫姜没有再多追究的意义。
“江公公还说了,皇上晚上过来呢。”愈宁回完了话,立时站起了身,将绣墩搬至一旁,等韫姜接下来的吩咐。
“照老规矩置办下去就是了。”韫姜一抬手,愈宁旋即退身-下去,韫姜丝毫没有再纠结此事的意思,转而同晴昭容说,“想是到腊月,你就该临盆了吧?也不过四个月不到的功夫了,你要好好保养啊。养得好了,临盆时的痛楚大减,也不耗时候,少吃好多苦呢。”
晴昭容满面幸福地点点头:“是了,华太医说我体质温和,因小时候习武的底子在,身子也很康健,这胎一定是稳稳当当的。皇上也同我说了,九月一回宫,就召我娘进宫来陪我。我一想到能见到我娘,心里就高兴,吃得睡得就都好,一点辛苦也没了。”
“看你活蹦乱跳的真是好,本宫怀阳儿时,等到肚子像你那么似的大,已经累得不成了,脚也浮肿,腰也酸疼,真真是苦头都吃尽了。”韫姜艳羡地看着红光满面的晴昭容,她身上有一股勃勃的生气,像破晓东升的暖阳一般,让韫姜看了喜欢,也羡慕。
晴昭容朗然一笑:“娘娘看现在二殿下长得多好啊,吃得苦也都成了甜了。”她端起蜜茶,呷了一口,甜滋滋的渗入心里,让她由内到外地散出一股洋洋的喜气来。这样开朗明艳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
到了晚上,未到晚膳的时辰,徽予就提早过来了,恰巧晴昭容前脚刚走,桌上才留着花瓣与一顶编织好的花环。徽予过来瞅见了,取过一观,笑着问:“这是你之前编过的,好久没见你编过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马鞍的事,韫姜亲昵地挽着他在长榻上坐了,柔声道:“之前刚来时编过一回的,可惜手生疏了,编的不尽如人意,臣妾便没有拿出来献丑。这几日闲来无事,就爱编这个玩儿,总算把之前的一半功夫练出来了,才有了这个。”
她从徽予手中夺过那花环,就想往徽予头上戴。徽予一躲,笑道:“朕是皇帝,戴这个成什么体统?”他笑得拢不住,韫姜也就没住手,一手拉住他宽大的手,一手就要往他头上放。
“这有什么的,从前予郎不是也肯戴的么?”韫姜勾住他的脖子,强制把花环歪歪扭扭戴到了徽予头上。她见徽予俊秀清净的脸衬着这红艳艳、绿茵茵的花环,倒别有一番韵味,一下忍不住扑哧地连连笑了起来。
愈宁等人也耐不住地笑,知趣儿地一道退了下去。
徽予的模样没有大改,还是之前少年郎的样子,除了眼神的变幻,容貌似乎还是同从前一样,迢迢风姿,俊美无二。韫姜一个恍惚,似乎回到了之前无忧无虑,天天追着徽予玩闹的时候。
徽予也不羞恼,伸手从花环上摘下一朵桃花大小的小野花,别到了韫姜的耳边,温柔至极:“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韫姜替徽予摆正了那歪斜的花环,手顺着滑下来,捧着徽予清癯干净的面庞,摩-挲着他的脸颊,小声道:“予郎都不蓄胡子……”
“你不是不喜欢我蓄胡子的样子吗?”从前有一回先帝御驾亲征,去南齐平反余党叛乱,徽予就在朝中监国,忙碌于各种事宜,疏于打理,才蓄了一点胡子,结果就被韫姜嗔怪着嫌弃了,他就一直记在心里,之后没有再留过一星半点的小胡茬。
韫姜轻轻在徽予脸上留下一吻,调皮道:“胡茬子刺挠得很,我看蒙古王公们都蓄着偌大一把胡子,怕你看了起兴,留一脸的胡茬,这是在提醒你呢。”
徽予嗤的一笑,在她纤细的腰上搂了一把:“矫情。难不成朕留了,你就不待见朕了?”
韫姜倒在徽予怀里,顺势捏了一把徽予的面颊:“你敢留,我晚上等你睡着了,就偷偷给你刮了。”
这小女孩子家的话,韫姜说了倒不叫人觉得造作,反而独有一股可爱俏皮之意,徽予笑个不住,俯身就想与她狎昵,却叫韫姜轻巧地一挣,脱开徽予温柔的怀抱:“该用晚膳了,谁同你闹这个。”
拿她没办法,徽予只好拉她身边坐下,替她理好挣乱的衣襟,小声附耳道:“你晚上要刮我的胡子,就看我怎么治你。”
韫姜脸一红,锤了他的肩一记:“贫嘴。”她爱穿紫藤萝色的衣衫,加上身量纤细,显得轻盈而飘渺,真如春日里满架倾泻如瀑的紫藤萝花,随风而飐,盈盈动人。
徽予失神地望着她往屏风架子外走去,身上犹留存着韫姜恬淡的香气,一嗅,仿佛她还在身侧。徽予取下那花冠,痴惘地看了片刻,对进来的江鹤吩咐道:“好好留存好,别弄坏了。”
他舍不得关于韫姜的一切,同她相处总能让他一扫阴霾,让他真心地笑出来。他真的舍不得韫姜,也不敢去想她会逝去的事。他能做的就是留下一切关于她的事,珍惜现在每一分、每一秒。
之后日子过去,定于九月初起驾回宫,回宫时仍旧是浩浩汤汤的车马队列。韫姜掀起车帘往外看去,那绿草如茵的美丽地界逐渐远去,她转头对晴昭容笑:“来年再来就好了。”
晴昭容玉滑的面颊越见圆-润,一笑起来,陷下去两轮浅浅的酒窝,十足可爱:“是啊,今年这回不过是过足了眼瘾,还是不够尽兴,明年再来赛马驰-骋,那才得趣呢!”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缓解了许多舟车劳顿之苦,回了明城,韫姜也没有几分疲乏酸楚,精神倒还可以。
再阳在围场养了十余天,伤口已经快好了,只等着结的痂自己脱落,那就好全了。回了宫,他同再枫不忘过来请安,韫姜看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也是心里高兴。她很久没见再阳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心里暗自庆幸做下了那个决定。
这日晚上,和如命过来回禀永安的情况,顺道给韫姜把平安脉。听永安一切安好,韫姜心里也舒畅了些,因想到容妃递来消息,说这一月宫里无风也无浪,就是寿康宫有几位太妃身上不大不爽利。
她便顺口问:“听说寿康宫的太妃们有些身子不适,可拨人去看了么?”
和如命回:“是,听从了容妃娘娘的安排,调拨了几个太医过去瞧,倒也没大碍。就是天气转凉了,太妃们有些上了年纪的,体质不好,才身上有些不舒服了。晋安公主听说皇太妃不大好,这几日常进宫来侍疾的。”
韫姜“哦”了一声,心里留了意:“皇太妃的身子仿佛总是不大好的,本宫处理宫务时,常见尚宫局来报的。”
和如命慢慢收拾起东西,一面应答:“皇太妃身子总是不错的,后来突然不好了,晋安公主才被送去钟粹宫的,娘娘您是知道的。自那之后,太妃也是思念晋安公主的缘故,身子就越发坏了。”
这“突然”二字梗在韫姜心里,让她忍不住思索起来,正是神游之时,泷儿进来禀报:“娘娘,君悦带话过来,说皇上给钟粹宫和寿康宫递了意思,以后要没有皇上的意思,不许盛妃去寿康宫看望七殿下。只说是寿康宫清净,不便多去打搅。但每个月,御前的人带七殿下去太平宫请安的规矩照旧不变。”
韫姜支颐,静静道:“皇上也是发了狠的。”她问和如命,“这几日晋安都来么?”
和如命应了一个是:“约莫是辰时末进宫,先给皇上请安,大概是巳时二刻会往寿康宫处去,侍疾一个时辰。”他细节一概都说得清,可知是替韫姜留心了的。韫姜感激地望他一眼,道了谢,心里满满计算起来。
现在皇上下了此令,盛妃的恩宠约莫也是遥遥无期了。依照盛妃的性子,应当不会坐以待毙。要是无动于衷,她再奕生母的身份也是要做空了。又不养在身边,更不让去看,等同于白生了一个儿子给别人,自己一点好都沾不着。
韫姜静心思索,要自己是盛妃,当下讨好皇帝是有些难了,但显然皇帝没有嫌恶再奕,那盛妃必会想方设法地将再奕接回来才是。她眯起眼睛,好容易使个计策让盛妃落寞下去,又岂能再让她如意起来?
临近寿康宫的一段路是明城最幽静的地方,太妃所居之处地处偏僻,也不华美,只是孤落落一座殿宇矗立着,不高也不大。就算是前朝最叱咤的宠妃,先帝驾崩后的余生也会这激不起波澜的地方度过。
通往寿康宫的路上栽种了无数参天庇荫的常青树,随风而飐,簌簌有声。四季常绿,或许这样才会让寂寞的太妃们感受到一抹生机,不至于郁郁寡欢。
“娘娘,前头是晋安公主。”泷儿眼睛尖,一早瞧见打寿康宫出来的晋安了,于是小声提醒。
韫姜眯眼看去,晋安脸见珠圆了点,大抵是分家之后少生了点子气,同驸马相处又还得宜,就养得好了些。她穿着一身海棠红泥金蔓草纹浮光锦宫衫,外照着茜红葱绿云雁富贵的大袖衫,显出一股当家主母的气派了。果然出嫁与人为妇,总是有点不一样的。但晋安眉目间通天的傲气,还是一点没有消减。
晋安委实不想和韫姜打交道,远远看见韫姜,就一下把脸拉了下来。画屏劝着她好歹请个安,晋安才勉勉强强,闷着口气过来了。
韫姜换上虚伪的笑脸:“是来瞧淑太妃的么?听说最近不止淑太妃身上有些不大好的,天冷了,其他太妃也不大安生,所以本宫来瞧一瞧,没成想遇着你了。”
晋安冷着一张脸,也不正眼看韫姜:“是又怎样?孤还要去他处,就不同德妃娘娘在这多聒噪了。”说着,草草行了礼,拔步就走。
走远了几步,画屏窃窃道:“公主,您说太妃娘娘现如今身子不好,是不是当初咱们下了药,才留下了症结?”
理论起来,淑太妃待晋安体贴入微,悉心教养,不是不尽心的。晋安心里也感激太妃,不过是骨子里有深刻的不甘心,当初为了出头,才动了这份歹念。现在回想,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晋安咬唇,压住逸出的愧疚之心:“当初要不是盛妃这个歹毒的女人挑唆,孤也不会下这个狠心!”她把责任全推卸给盛妃,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现在想想,当初盛妃步步是谋算,就是想抚养了公主您,好给自己脸上贴金呢。”画屏知道不能忤逆晋安的意思,于是全都顺着她来。
晋安越想越来气,要不是驸马还算体贴,她这门婚事也算烂透了。要门楣没门楣,要名望没多大名望,她真是一想就糟心。好在分了家,又处理了雪茹,加上和驸马冰释前嫌,否则她日子也不用过了。
她一咬牙:“再去一趟太平宫吧,不能叫她好过了!”
这厢韫姜转入寿康宫静心阁,只见魏太妃正在里头哄着再奕玩耍,周遭还围坐着好几个太妃娘娘。寿康宫寂寞如雪,毫无生气,难得有了这样一个会哭闹会咯咯笑的孩子,太妃们怎不当心头肉一样哄着。
魏太妃是太后的亲信,也是看顾过韫姜的,同韫姜有着一层感情在。她见韫姜过来,笑着:“傅丫头来了,来奕儿,快给德娘娘请安。”
韫姜堆着笑,同太妃们都见过礼,韫姜看到其中不乏几个年纪很轻的,在先帝晚年时入宫,不比韫姜大得了几岁,当时也没伺候先帝多久、亦不曾怀有子嗣,韶华正好的年纪就成了太妃,在这阒静的地方慢慢熬剩下的日子。
那几个年轻太妃看到风光熠熠的韫姜,不自觉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太妃们既然都是丧夫之人,穿着多是暗沉沉、乌泱泱的衣衫,韫姜一身萝兰紫缂丝团菊蜀缬褙子并云母罗裙,在明城的莺莺燕燕、花红柳绿里不算着装出挑,但身在此处,却显得格外烁光流转。
魏太妃心如明镜,知道韫姜不会无缘无故前来,于是将再奕托付给一个稳妥的太妃,道:“外头太阳正好,你们伴着再奕出去玩一玩,孩子才长得好些。”
等人都走了,魏太妃才招呼韫姜身边来坐下,又说:“寿康宫清净,也没个好东西招呼你,茶水都是寡淡无味的,果子点心也不够精致,你就当打牙祭吧。”
“太妃娘娘这是折煞我了,吃什么不好,人家又不矫情。”韫姜心里魏太妃是同太后娘娘一般的长辈,心里也依赖她,说话间难免带些撒娇之气。
魏太妃乐呵一笑,一点韫姜的鼻:“傅丫头还是傅丫头。”她将桌上的针黹物什推到一边,韫姜扫了两眼:“太妃娘娘亲自为再奕缝衣裳,看来太妃娘娘是真疼再奕呢。”
“这当太妃的日子太无趣,从前能跟着太后姐姐说说话,现在么,贴心的人走得差不离了。也是奕儿来了,会哭会笑,日子才有指望了。真该多谢皇帝的。”太妃的眼里拢着淡淡的哀愁,她不是不寂寞,只是不常流露罢了。
“您曾经照拂过皇上一段日子,皇上心里记着您的好,所以才放心把再奕托付给您的。”韫姜捧着茶抿了两口,“我看太妃们也很喜欢再奕,看来这事儿真是极好的。”她轻放下茶盏,装作无意间提起,“说起来,路上我遇着晋安公主了。”
“唔——晋安。”魏太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淑姐姐常念着她呢,可惜淑姐姐身子不好,从小养到大当女儿似的,结果没能亲自送她出嫁,也是可惜。听说她每一次来看淑姐姐时都会哭,说后悔当初离了淑姐姐,去了钟粹宫盛妃那。不过事都过去了,还论什么呢?”
韫姜浅笑,装着无意间说:“听说当年盛妃膝下无子,也是孤零零的,才想着抚养一个孩子。恰遇着淑太妃身子不好,反而将她们促在一起了。不过到底是太妃更心疼晋安些,才叫晋安念着呢。晋安每回入宫,按照规矩先去请皇上的安,下一个就直奔寿康宫来,也是孝顺的。”
因当初晋安养在寿康宫,太妃们也都帮衬着一起照顾晋安,魏太妃对晋安的事也知道的多。当时晋安年纪越大,魏太妃就越瞧得出这孩子心思不一般,因淑太妃被宠爱之心蒙了眼,也没多顾及这个,所以魏太妃虽看出来了,也不曾开口说过。
后来晋安似有似无地提起盛妃的事,常开口夸她,再后来淑太妃就莫名地病了,她想着晋安常提的顺妃似乎是个妥当的人,也曾亲自向皇帝传了这个消息,最后终究是将晋安送去了钟粹宫。
她越过韫姜的身影,穿过洞开的窗棂,可以看到在外头被太妃们围着的再奕,他咯咯直笑,十分可爱,太妃们也都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再奕已经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指望了,他是整个寿康宫的指望。他来了之后,每天都是欢快的,太妃们聚在一起绣布偶、纳小鞋,其乐融融,魏太妃好久没这样畅快过了。
魏太妃转眼望向韫姜,隐约揣测到了她的用意:“你是怕盛妃来日再动手脚,接走再奕吗?”
韫姜见魏太妃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也不再拐弯抹角:“晋安公主的事,我也不过是私心揣测的,没有真凭实据。或许是淑太妃真的病了,是我猜错了。但盛妃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她现在风光不再,恩宠也衰落下去。我设身处地地想,她若想把恩宠固劳了,还是得有个孩子在身边。皇上爱子,但凡再奕养在盛妃身边了,他又怎会不去瞧一瞧呢。”
她十指相扣,继续说:“皇上最近下了令,说既然再奕养在寿康宫,盛妃也不必过来看了。既然她不多过来,再奕这孩子再怎么好,也都是你们尽心的功劳。来日,也多该孝敬你们才是。”
魏太妃心一紧,默默道:“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私心。”她朝外扬一扬脸,“再奕来了,寿康宫才会这样笑声朗朗的,谁又舍得他走呢?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想再奕回去,我更不想。而且谁又像给别人做嫁衣裳?我知道该怎么做。而且我可同旁人不一样,你放心,就算盛妃有什么动作,她也闹不到我这儿来。”
“魏娘娘不嫌我心思毒就是了。”韫姜看她把话说破了,也觉得有些别扭。
魏太妃却泰然一笑:“你这算什么,我们当年的架势你是不知道。你别看我这样,当年这样的把戏,我可做得多了。你还算好的呢,只是过来说几句罢了,又害着谁了?”她嗤的一笑,仿佛在自嘲自讽,“哎,斗了大半生,也没得到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累得很。”
她二人又坐着说了会儿家常话,韫姜不便久留,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寿康宫,韫姜拂面:“本宫也不想把事做绝了,孩子本没有什么错。待在寿康宫安安生生长大了,也挺好的。”
愈宁静静道:“只有把七殿下彻底同盛妃割开来,盛妃才会孤立无援,她少一分助力,娘娘也能少些麻烦了。”
韫姜低头剥着戒指上的红宝石:“阳儿越大,本宫要做的打算也就越多。本宫麻烦倒在其次,要紧的是阳儿……” 皇上他雨露不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