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听风吹雨,打落枝头遍地花。
神医在自己的草庐中安稳地睡了一夜,一大早走到门口看两个人的决斗结果。意外的是看到两个人坐在门槛上,野马道:“不要像我的师傅一样,只能将遗恨淹没在黄沙下。”
神医心里想:“失踪在沙漠的催魂笛果然是他的师傅。可怜的催魂笛,如果当年他没有负气离开,能再等一会,也许弯明月不会死在孤独的沙漠里。催魂笛呀催魂笛,到死都不知道弯明月真的爱上了他,真的在沙漠城堡里等他。结果自己醉倒在沙漠城堡的门口,一场无情的沙暴将他们活埋在黄沙里。多少敌人都没有要了他们的命,遭受多少磨难等待相聚的一刻,可是无情的黄沙造成的是人世间的遗憾。野马这小子迷失在沙漠里,偶然的机会发现了他们的遗骨,得到了催魂笛的武功秘籍。虽然催魂笛无后,但他的武功总算有了传人。”继续听野马对古枫影的对话。
“不要再消沉下去,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
古枫影的情绪已经平定下来,他道:“阿尔特死时,你能这么平静?”
“草原人就是这样,不管天大的事,不管留下的伤痕是否清晰,一夜过后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就放任泪无痕这样轻易地离开?你没有跟她说清楚?”
野马笑了笑道:“我留下了一样东西,如果她有心会明白的。如果她没有那个意思,就当这段经历是彼此间的一朵浪花吧。”
“媚眉呢?你当她是什么?”
“我承认,打从一开始就喜欢调皮鬼。可是阿尔特对我付出了那么多。泪无痕的感情又说不清楚,现在对于媚眉,我——都过去了。”
“这样心就不会痛了么?”
“不知道,也许吧!”野马的话竟然是这么无奈。
“我不是草原人,我做不到你的洒脱。”古枫影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一年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你逃到关外来也没有用,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你的心始终与她在一起。回去吧,离开这,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你呢?你难道不是逃避?”
野马笑了笑道:“如果你能找到调皮鬼,记得带她来看我这匹草原上孤独的狼。”
“会的,一定会的。哪怕是一堆白骨,我也会带她来看你。”古枫影说话间带着沧桑的感觉。
“什么时候走?”
“现在。”
“不养好伤?到了中原,古剑游侠脸上有被人打的伤,会被人取笑的。”
“你的拳头真厉害。”
“你发起脾气来真像一个疯子。别人说你是古疯子一点也不为过。”
古枫影攀着野马的肩道:“兄弟,我的好兄弟。”
“下次见到什么什么峰的时候,记得要像打我一样地打他。”
“不用你提醒,我也会那样做的。绝不手软。”
“来,喝一杯怎样?”
“酒?哪里来的?”
“白胡子老头的。”
“你偷他的酒?”
“现在我是他的徒弟,这不叫偷叫拿!”
“哈……拿?哈……”
神医站在后面气鼓鼓地道:“你俩两个混帐!”
古枫影回头道:“臭老头,来,请你喝一杯。”
神医气道:“用我的酒请客,古疯子、野马,你们两个混帐马上给我滚!”神医拿起凳子砸向他们。突然闪了腰,小童赶紧上前扶住他。神医气愤地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原以为医术有了传人,现在——唉——”
小童道:“师傅,小童会继承师傅的衣钵。”
古枫影对神医道:“你动什么怒,我会走。”
野马道:“老头子,别生气了,我给你揉揉就好了。”
“滚开!”
“老人家别发这么大的火。来来。”野马扶神医进去。
神医看到古枫影离开的背影,突然道:“站住!”
“我回中原之后一定会赔你一坛子酒的。”
“机关算尽万事休,是非成败转头空。随风而来随风逝,竹荫依旧笑春风。”神医念道。
古枫影高兴地回转过头来道:“神医,你终于肯告诉我这句话的含义了?”
神医叹了一口气道:“唉——,进来吧。”
古枫影高兴地进了草庐,野马帮神医揉着腰,神医就拿着那幅画,道:“这是鬼点子当年给我画的一张画像。”
“鬼点子?”古枫影惊讶起来,他第一次与野马、泪无痕到这里看到画边上的诗时,就猜到了几分。
“鬼点子早就已经死了,在七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她与四个年轻的伙伴曾经住在一片竹林里,那间屋子叫神仙居。江湖的险恶、阴谋、杀戮使她与同伴分开了,各自都遇上了不同的遭遇。”
古枫影道:“鬼点子如果在七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么为萧娘设计墓穴的人为什么是她?”
神医道:“你有所不知,在她们五个人当中,有一个外号叫水晶狐的。当年鬼点子死了之后,所有的设计稿件都在她的手里。每次鬼点子所设计的机关都是由这个叫水晶狐的姑娘动手装备的,她们五个人身世复杂,曾经叱咤江湖,不喜欢无所不知窥探她们的秘密。所以借为其设计无所不知山谷的机会就调换了她们的所有档案,留下了那些诗句。”
古枫影疑惑道:“水晶狐?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七十三年前的一场大火之后,听说她已经在海外的一个孤岛上隐居去了。”
“这么说来她是不可能为萧娘设计墓穴的。鬼点子,我想她一定还活着。”
神医睁大着眼睛,道:“她……她还……还活着?”
“鬼点子那么聪明,你以为她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么?一年前我见过一个神秘的黑衣斗篷人,她就是你说的鬼点子。”
“她还活着?不!不可能!”神医回忆起鬼点子跳河时绝望的眼神,那表情不是开玩笑的。
“七十三年前,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肯定她死了?”
“遭人陷害!我误会她杀了我的师妹。她让我相信她,但我迟疑了。她是一个脾气倔强的人,一旦被信任的人怀疑就不会再解释。最后是我逼她跳的河。”
“她的武功被你说得那么神奇,跳河不一定会死。”
“她不会水。”
“那你可曾发现了她的尸体?”
“江河湍急,根本就找不到。”
“当年她跳的是哪一条河?”
“你问这个做什么?”野马问道。
古枫影道:“我相信她还活着。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设计出那样的墓穴。”
“怎样的墓穴?”野马问。
古枫影神秘地一笑,道:“你没有亲生经历,是无法体会其中奥妙的。神医,请问你有没有听说过难谷?”
“难谷?”神医摇了摇头。
古枫影像被判了死刑。
野马问道:“古疯子,你在这一年就是为了问难谷?”
“不错。当年伊人从落日崖上摔下去没有死,她是被难谷里的人救了。听伊人提到她的师傅,我猜想就是失踪江湖的鬼点子。到这想打听她的藏身之处,没有想到……连神医都没有听说难谷这个地方,那又该问谁?媚眉也是从那个地方掉下去的,她一定也被难谷的人救了。落日崖深不见底,根本就找不到去崖底的路。我好象从那个地方跳下去几次,每次都莫名其妙地躺在落日崖的崖边。”
“好象?你没有发烧吧。”野马道。
神医道:“他是被人用了摄魂蛊,所以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他找到。”
野马对神医道:“白胡子老头,你不是神医么?你帮他解什么什么蛊不就行了么,搞那么复杂。”
神医摇头道:“我是神医不是神仙。只有蛊人的解药才行,如若强行解蛊,中摄魂蛊的人很可能变成白痴。”
野马道:“这么说落日崖底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把一条狗从那里扔下去,你说过几天,那狗会不会出现在落日崖上?”
小童儿在一旁道:“小师弟,你怎么会想出这么愚蠢的法子。人怎么能与狗相提并论。”
野马大声道:“谁是你的小师弟,你欠扁!”
古枫影道:“看来对我施蛊之人是针对我,不想让我找到媚眉。”
“也许是她不想见到你。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为好。”神医一脸的惆怅。
古枫影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找到难谷的谷口。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神医看着古枫影坚定的表情,心里道:“如果当年我坚信她没有死,继续寻找下去,也许她就不会用死来躲避我了。我在愧疚中度过了七十三年,人生只有一个七十三。我连一个后辈都不如啊。”
野马对漠北神医道:“白胡子老头,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人可能知道?”
“无所不知。”
古枫影道:“我去问过了。”他摇了摇头。
野马道:“再想想。”
神医摇了摇头。古枫影泄气了,手一甩,听到叮当一声,一个古镜从他身上滚落在地。神医拾起镜子,惊讶地问道:“这个……”
古枫影道:“这个是当时那个黑衣斗篷人送的,她就是鬼点子,不知道有什么用。”
神医疑惑地捋着自己的胡子,疑惑地道:“这是一种特殊金属合成打造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野马与古枫影都立马有了精神,道:“好好想想。”
神医想了许久,突然一拍脑门道:“萧娘小的时候就戴着这个,听说是她的大哥哥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当时萧娘只有四岁,老是哭。催魂笛就用这个哄她。”
野马惊愕异常道:“啊?我师傅?那我师娘……”
“当时催魂笛二十多岁,萧娘才四岁,小孩子胡闹的。”
“吓我一跳。难怪听说萧娘成年后就出江湖找她的大哥哥,没有想到,她的大哥哥早已经死在无人的荒漠。跟媚眉当年出江湖寻找你这个大哥哥一样,只是结果跟他们相反!”野马一边道一边拍古枫影,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古枫影道:“萧娘,又是萧娘。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野马思考了一会道:“这么说来,难谷里的神秘人就该是鬼点子了。白胡子,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找到难谷可能会找到你的鬼点子哦。”
神医很高兴,他站起身来在小屋中徘徊,道:“是真的吗?她还活着,她……她……”
野马不耐烦地道:“白胡子,你别晃了行不行?我眼都花了。你倒是说话呀。难谷的谷口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走来走去。
野马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嘛,你晃什么晃。”
突然,神医停下了脚步,一副十分认真严肃的模样道:“但我知道一个秘密,或许……”
古枫影跟野马都立即竖起了耳朵,听着神医。
“萧娘的丈夫天一郎其实没有死!萧娘之所以死就是为了保全他的命。”
野马迷惑地道:“白胡子,我们现在是在问你难谷,不是什么什么娘什么什么天。”
“如果找到天一郎,或许他能告诉你难谷在什么地方。”
古枫影想起萧娘墓穴外的骷髅:“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在石棺门外放置一具骷髅。原来是要让闯入墓穴的人都以为天一郎与她一同死了,这样,天一郎就不会遭到长老们的继续追杀。”他起身拱手对神医道:“多谢了,告辞。”说完,转身就要走。
野马道:“等一会。”只见野马从腰间取出一颗白色的晶体,道:“这个是当年的阿尔特,也就是杜长卿给我的美人泪。它与异族传说有关,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用,调皮鬼一定会用得着,你拿去吧。”
古枫影接了过来,道:“多谢。”说完,一刻都没有停留就走了。
“喂,喂,古疯子!”野马丢给古枫影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古枫影拿着一瞧,上面写着“玉露”二字。
神医一看,立即急着嚷道:“还给我,那是我花了三十年炼出的解百毒的药丸。”
野马立即抱住神医道:“别小气嘛,你再花个三十年炼出来就好了嘛。”野马的话真把神医给气死了。
“我找到媚眉一定会带她来看你的。保重!”
“古枫影,找到难谷别忘了捎个信回来。”神医的眼中多添了一份对人生的期盼。
古枫影离开了破天谷,漠北神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太多的牵挂。回神就不见了野马,生气地大喝道:“我的药丸——”急忙冲进屋里,只听到从屋子里传出神医的惨叫声:“这是我的宝贝,你怎么拿来当饭吃!”
听到野马的声音回答:“你又不早说,我肚子饿了嘛。”
“你……你……”
小童在屋外听着,他睁大着眼睛呆在那。
落日崖,黄昏依旧,晚风依旧。多的是一座草庵,一个醉汉。晚霞、冬寒,还有熟悉的旋律,只是那音律中的词已经变得伤感:
“挂绝壁枯松倒倚,落残霞孤鹫齐飞。
四周不尽山无穷水,唯狼牙相伴酒相随。
心头不挂古今愁,剑离手人世皆悲。
夜静云帆月隐低垂,含羞桃花香消玉碎。
已难寻醉态含羞,那颗心早已如止水。
斗不过孽障宿命,再挣扎已是风中落梅。”
好几双不安好心的眼睛正潜伏在草丛中,注视着崖峰上的醉汉。一个道:“他真的醉了?”
另一个道:“没有什么酒可以让他真的醉。”
一个道:“那该如何是好?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另一个道:“从前不敢说,如今咱一定能。一连数月的观察,他已经不是先前让人害怕的角色。现在的陈傲峰不过是一个情场失意的醉鬼。一个杀手有了情就算不得一流的高手,他现在连一个三岁的小孩也打不过。”
一个道:“一年前,那三个丑八怪为什么没有杀他?”
另一个道:“管他发生过什么事,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废人。你见过一个杀手的剑生锈的么?”他们看着在崖峰上插着的那把吸铁玄剑。
“杀手视自己的兵器如命,通常都是不离身,而且一日三五次反复擦试,亮如镜影人形。”
“不错,这才是一个杀手,一个真正的杀手。而他,只不过是一个醉汉,不值得一提的醉汉。
“好,那就杀了他,用最快最准的剑一剑刺中心脏。”这两个人站了起来,手里握紧着兵器,小心翼翼地走向崖边上的醉汉。随后,草丛中先后站起七八个蒙面人也随后轻轻地朝崖边靠拢。 千古图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