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浑身在发抖,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在这十五年里折磨邢秋的。赤血是邢秋的阿爹,这层关系够吓人的。
七煞魔是何等人物,梧桐既然能见到人,七煞魔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躲是没有用的。赤血突然止住了脚步,鬼沙的嘴角诡异地笑着。邢云诧异地问道:“什么事?”
魔音的眼珠左右晃动,在搜索着周围的讯息,道:“有人。”
梧桐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回头想逃跑的瞬间,鬼沙已经如鬼魅般的身形出现在梧桐的面前。
梧桐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鬼沙高声道:“是个巫师。”
魔音走上前,故意恐吓道:“正好,听说族里曾经用巫师的人皮做成灯笼祭神。”
梧桐哆嗦地立即道:“不要杀我,赤血叔叔,赤血叔叔,我是梧桐,我是梧桐。您还记不记得?我是陈之仪的妻子梧桐呀!”
赤血与邢云走了过去,赤血疑惑地道:“九微火族的梧桐?”
鬼沙的鬼爪发出咯咯的声音,道:“九微火族?呸!叛徒!”
梧桐赶紧跪在赤血的面前哭道:“不!我若不是当年离开了陈之仪,又怎么会被他毁容,落到这个地步。呜……”梧桐演戏的工夫让人没话说。
赤血走到跟前,打量了如今的梧桐,身上穿着一件破麻衣,又脏又有一股难闻的药草味。蓬乱的头发,脸上满是皱纹、伤疤,若不是她自己说是什么人,赤血根本就认不出她。“梧桐可是一个妖媚又美丽的巫师。”
魔音轻蔑地打量着梧桐,冷冷地道:“美?大哥,有没有弄错,就她?”
赤血道:“九微火族迁居是三十年前的事,梧桐当时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鬼沙插上一句道:“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从一个美人变成一个连鬼都不如的老婆子吧。才过了三十年而已,有那么夸张吗?我看一定是奉月族的人故意安排的陷阱。杀了她算了,免得节外生枝。”
邢云一旁道:“奉月族?哼!过了元宵节,我要让他们好看。说好了的,阿文斋可要留给我处置。”
梧桐听到鬼沙的话很害怕,可是她这时突然看到了一旁的刑云,害怕的心情立刻得到了缓解。
魔音不耐烦地道:“知道了,都说八百遍了。还有一个叫艳美的小姑娘。”
鬼沙道:“大哥,抓她去祭尤影主子的亡灵吧。”
梧桐一听“祭”,立即浑身抽搐起来,哀求道:“不,不要!”
“是个不错的主意。小主子,你看……”
“小主子?”梧桐放声大笑起来。“笑话!笑话!亏你们是七煞魔,居然会认错主子。好笑,太好笑了,哈……”
赤血大喝一声道:“梧桐!”
梧桐看着赤血满脸的横肉,严肃的表情,她再也嘲笑不起来。斜视着眼光望着邢云,指着她突然道:“她——根本就不是尤影的女儿!”
无论是赤血、魔音、鬼沙都感到十分地意外。邢云的心刹那间被人猛击了一下似的,恐慌起来。天幕的苦心以及报仇的仇恨之心在鼓动她,让她没有考虑过被人指认的后果。
梧桐斩钉截铁地指着邢云道:“她——是奉月族里一个叫邢妈的女儿,并不是什么小主子!”
“胡说!胡说!赤血,你不要相信这个疯女人的话。鬼沙,你想想,她是九微火族的人,九微火族的陈之仪当年背叛了我娘,她今天又想害死我。魔音,你难道还在怀疑天幕身上的烧伤?”
鬼沙对赤血道:“关于小主子的背景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她是与醉傲峰一起被邢妈同时送到奉月族的。主子就是要将自己的女儿放置在最危险的地方才安全。”
梧桐大笑起来:“你们久居关外,又怎会比我清楚十五年前发生在总坛的一切事!你们认定她是,有什么证据?”
鬼沙道:“不醉仙送来一块绢帕,是主子留下的唯一线索。”
“是什么?”
魔音一旁道:“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不让我知道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用其他的法子证明她不是小主子。”
鬼沙道:“好!你最好有法子,否则就用你祭神。”
梧桐从地上站起身来,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魔音道:“没有人敢跟七煞魔谈条件。”
梧桐道:“我若证明了,你们不可以杀我,要放我走。”
魔音道:“嘿,你这个巫师……”
赤血一旁发出低沉的声音道:“好!”
邢云可急坏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赌注是自己的命呀。她当然知道自己与醉傲峰是被邢妈同一天带到奉月族的,也在那一天发生了巨变,一个变为了尊贵的少主人,一个沦为卑贱的奴仆,之后不久,邢妈就离奇地失踪。邢云知道邢妈是自己的娘,因为在整个奉月族,除了醉傲峰便是她疼爱自己。无奈的是自己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回忆在被带到奉月族之前所发生的任何事。邢云此时重哼了一声道:“我早说过不是你们的小主子,是你们非这样说不可。现在又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重伤我。以前在奉月族无依无靠,阿文斋让醉傲峰羞辱我。现在,你们让她来羞辱我。反反复复地要几次才行?还有上回魔音他……呜……”邢云哭了起来,故意重提旧事,实际上是在提醒他们天幕身上的火焰伤痕。
梧桐知道邢云其实心里有数,否则不会沉不住气,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七煞魔。她狡猾地笑道:“所有的人几乎都认定小主子是主子与井青的孩子,那么眼前的这位小主子有几分像尤影?”
赤血朝邢云的脸上望去,道:“尤影主子的相貌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鬼沙道:“大哥怎么忘了,最后见过主子的人是老四。若不是小主子长得像当年的尤影主子,老四又怎么会对小主子动手动脚,还误杀了老七与老六。”
梧桐仰头鬼笑了起来,道:“当年千里与尤影的恋情闹翻了异族,千里比谁都记得自己最爱之人的容貌,哪怕过去一百年,也不会忘记。他之所以出手,恐怕是另有隐情吧。七煞魔是朱雀唯一的希望,是挑选出来的最后一批死士。七煞魔从出生起就必须发誓绝对效忠。千里再怎么疯狂也应该有分寸,怎么可能出手杀了自己的同伴。除非……”梧桐诡异的眼神在引导着赤血以及其他的人注意着刑云。
刑云毕竟是心虚的,她害怕地在发抖,但是必须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鬼沙用怀疑的口气道:“老四在十五年前听到尤影主子死的消息就疯了,他杀死老七与老六也是有可能的。”
邢云哭道:“相爱本来就没有错,为什么要硬生生地拆散他们?五年之约的绝望,是何等地残酷。你们可曾被遗弃,可曾知道爱人与别人在一起的那种锥心之痛?虽然我不是我娘,但我能体会她当年绝望的心情。我曾经爱过人,曾经被人抛弃,所以我知道千里内心的伤痛与煎熬。不管是否疯掉,内心的伤痕依旧无法抚平。”邢云的话说得个个都没有吭声,尤其是梧桐,她当然知道被爱人遗弃的滋味。邢云继续道:“如果是你看到曾经的爱人与别人生下的孩子,你会怎么做?”邢云想证明千里无论是否疯了,还是会对尤影有爱有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梧桐目露凶光,好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她看着邢云,她知道,邢云不姓邢,姓陈,叫陈云,是陈之仪与邢秋的私生女。梧桐看邢云的眼神就正好应了邢云刚才的那句话,她恶狠狠地道:“我会杀了她!杀了她!”
邢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装着一副很委屈的模样道:“千里就是这样对待我的。爱可以让人痴迷,可以让人疯狂,让人喜让人忧,更让人恨!”
梧桐瞪着眼睛看着邢云,心里想:“臭丫头,就算你演戏演得逼真,在我面前,你还嫩着。陈之仪的野种,我不能容忍。赤血,我要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外孙女。邢秋欠我的,你必须替她还!”她想到这里,便道:“千里,对,只要他出来指证,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魔音道:“四哥自从误杀了老七与老六之后就失踪了。”
梧桐诡异地笑道:“那不叫失踪,叫杀人灭口!”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魔音,你是怎么亲耳听天幕说的,你说给这个老巫婆听。哼!”邢云有些着急了,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丑八怪怎么知道的,但是哪怕是猜,这准确率也够吓人的了。
赤血一直没有出声,在听着他们的争论,这时候,他开口道:“老五。”
魔音不耐烦地道:“大哥不是在老六的尸体上看出了一切么,为此还训了我一顿,忘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邢云松了一口气,梧桐却依然不肯罢休,道:“不!他在撒谎!”
邢云喝道:“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巫婆,千方百计地想置我于死地,你居心何在?当年你后悔没有与你丈夫一起烧死我对不对?现在你杀不了我,就离间我与七煞魔的关系,用他们的手来达到你的目的,对不对?”邢云的回马枪字字句句紧逼梧桐。若非邢云的一张嘴,鬼沙这个老江湖又怎么会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呢?
赤血没有参与此时的口枪舌战,完全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对待这件事。在旁边静观其变,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所谓的旁观者清,这就是赤血的高明之处。
突然,梧桐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来可以用诡异的笑让暂时居于高峰的邢云胆怯心虚,二来可用莫名其妙的笑让整个场面出现转机,三来用笑的刹那间找到更好指证邢云的证据。她是一定要看到邢云死在自己的手里才会消气的。梧桐笑道:“多么咄咄逼人的陈词,倘若你是真的朱雀,那月含羞又是谁?”
突然冒出一个新的名字,邢云听到这个名字就很生气,道:“拿一个死人来说,你不觉得很无趣么?”
梧桐道:“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邢云得意地道:“你久居深山,怎么知道江湖上半个月前的事。”
梧桐听了,便放声大笑起来,这笑与前几次的都不同,是朗笑,可见梧桐找到转机的筹码了。她道:“她若是死了,那前两天我见到的岂不是鬼了么?”
邢云惊讶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魔音,她气愤魔音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去办。魔音立即将头转开,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鬼沙用力拍着魔音的肩道:“老五,究竟你在搞什么鬼?”
赤血突然问道:“谁是月含羞?”
鬼沙在赤血的耳边一阵低语,赤血喝道:“老五,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什么事?”魔音故意问。
邢云插口道:“别怪他,是我让他这样做的。我恨醉傲峰移情别恋!魔音,你不是说有你出马不会失手的么?你在骗我!见到漂亮的女人就……,哼!”
“胡闹!”赤血大喝起来。
鬼沙笑道:“居然还有老五杀不死的人,我看不是杀不死,是不舍得杀。呵……”
“多嘴!”魔音将手中的笛子往鬼沙嘴里一戳,将他的嘴封住。
邢云突然哭着跑了,赤血道:“小主子,你上哪?”
“既然大家如此地猜忌,不如分开的好,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当这个小主子了。谁爱当谁当。什么月含羞、云含羞的都行,别再来烦我。”话未毕,一阵阴风刮过,邢云竟然不知去向。能在赤血等人的面前无声无息地将人抓走的,这世上还有人么?想都想不出来。留在阴深的林中是一个诡异的笑声。
顿时,赤血、魔音、鬼沙都警觉了起来。周围有人出现他们竟然一点觉察都没有,这个人多么可怕。赤血喝道:“何方神圣,请现身一见!”
“哈……,你们的小主子说得好,既是你们不放心,那么不如借给我,哈……”只留下远去的声音。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见着半个人影。
鬼沙仰起头来看着四周,气愤地道:“嘿,见鬼了!居然还有人在我们的面前装神弄鬼。”
魔音舞弄着手里的笛子道:“能不被听出声息的武功只有当年的执法长老的风行术。”
赤血表情突然变得凝重:“执法长老已经失踪江湖六十余年,不一定是他。江湖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大伙还是小心点。小主子的事,不用担心。能在这片森林出没的,人也好鬼也好,多半都与咱们有关,小主子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将这件事先放一放。”
鬼沙指着梧桐道:“她怎么办?”
梧桐一个劲地磕头道:“别杀我,别杀我。”
赤血看着梧桐,喝道:“带我们去当年的总坛就放了你。”
梧桐胆怯地道:“我带你们去,真的放了我?”
魔音还在弄他的笛子,不耐烦地道:“我大哥的话有什么可怀疑的。”
梧桐便领着他们三个人前往参天的古树。那棵极为特别的古树在一片树林的怀抱中。赤血、魔音、鬼沙抬头看着这一颗巨大的树,都为之震撼。
梧桐将他们带到后就转身立即走了,还不时地回头瞧古树以及那三个人,她感觉赤血这个老家伙很狡猾,竟然不上她的当。她很恨邢秋,自然会牵涉到邢云的身上。估计着邢秋一定会被阿文斋抓回祭月窟,就乘阿文斋不在那,回去弄死邢秋,绝对不能让赤血父女碰面,否则她就会死得很难看。梧桐自有打算,她是不会放过任何报复的机会。
鬼沙见梧桐走远,忍不住问道:“大哥,为什么让她走?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赤血道:“梧桐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他临死前曾经托我照顾她。如今梧桐已经变成这个模样,我无颜面对九泉下的老朋友。”
魔音笑道:“大哥什么时候与四哥一样是个有感情的人了?”
赤血瞪了他一眼,道:“一只小鱼虾兴不起大浪,关键是刚才带走邢云的神秘人。”
鬼沙猜测道:“会不会是奉月族……”
魔音取笑道:“一个破落族,最厉害的四大镇将我都领教过了,武功平平。阿文斋一个女流之辈,武功高不到哪里去。神秘人无非是冲着宝藏来的,只要我们手里有两把钥匙,在第三把出现前,相信她应该不会有事。”
赤血点了点头。
魔音突然道:“我好像忘了一件事,邢云身上戴着一把钥匙。”
赤血一听,瞪着眼睛瞅着魔音,鬼沙立即上前劝说,也想着怎样才可以尽快找到被捉的刑云。魔音打算晚上去一趟奉月族,将事情弄清楚,看看这个神秘人是否与奉月族有关。
这个时候,赤血突然问起了杀月含羞的事情。魔音杀人可从来没有失过手。
魔音皱了皱眉,他形容月含羞只能用两个字——诡异。于是就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赤血开始纳闷,根据那块绢帕上的讯息,邢云以行云解说,月含羞作月解说,都与月亮在云后有关。谁才是真正的朱雀?邢云若不是,天幕为何用死来证明?月含羞若不是,魔音杀她时为何见到朱雀与青龙的幻象?这个世间难道就只有一只朱雀?问题困绕着赤血。
与此同时,梧桐返回了祭月窟,巧的是古枫影无声无息地跟在她的后面。 千古图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