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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随京剧起随京剧落

流水年华春去渺 皮簧 5786 2021-04-06 11:19

  若男的奶奶叫陈珺,以前是西太后的宫女。说来也是一段奇缘,当年两人一见倾心,楚圣朝于是使遍浑身解数,把西太后逗的大乐,最后因为一出戏,赏了他一段缘,然后才有了两人之后的故事。

  若男的爷爷楚圣朝,死于1934年,因为若男在四年后才出生,故而两人从没有见过

  面。

  1938年,这一年若男刚刚降生,而在两年前,霍正芳出生在了西北一户贫穷的小镇上。

  若男的奶奶陈珺,死于1941年,葬身火腹、没留下尸骨,当时的若男只有三岁半大。

  44年,若男的父亲楚继朝不为日伪军唱戏,演出途中遭到报复,终身残废。

  而在1946年时,若男、易小安和楚小纤进入了戏校,在那场大梦中曾出现的徐子娟,和易小安在一个老生班学戏,曾是同班同学。

  而在现实里,易小安的父母在教育孩子的方式上,一向以粗暴打击为主,这使易小安从小开始,就显得十分忧郁,在戏校学戏期间,徐子娟的嫉妒心很强,经常对易小安进行各种打击嘲讽。

  学京剧这种事,天赋的好坏直接决定了每个人各自不同的命运,哪怕两人在天赋上只是差上一线,但在相同的努力付出下,最终两人所取得的成就也是天差地别。

  徐子娟的嗓子比易小安好一点,悟性也只比他好一点,但就是这一点,却仿佛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让易小安多年被徐子娟教训、嘲讽而不得志,这加重了他的抑郁,使得他整日闷闷不乐,并且抑郁症日益严重。

  至于后来从戏校毕业,支援偏远山区,下乡演出的那半年里,大概是易小安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的他脸上终于有了笑脸,徐冬冬就是若男他们在这个时候认识的。

  在那之后,三人都顺利进入了当时那个年代下的上海京剧团,而若男这段时间里为了使腰伤复原,不影响演出,一直吃着苦,数次练功过度把自己练进了医院。

  大概是在1957年的时候,她们在上京演出,同时若男遇见了霍正芳,两人逐渐合作密切起来。

  彼时的霍正芳已经小有名气,他3岁的时候就因为老家蝗灾的惨况,被父母送给戏班活命。

  也多亏了那个班主将霍正芳养大,还给他口饭吃,之后就被养父领走,开始学了戏曲。

  值得一提的是,霍正芳一开始也并不叫这个名字,他跟易小安当时的名字只差一个字,易小安姓易,而他当时的名字叫做霍小安。

  养父为他改名霍正芳,意为“霍家正宗的梅兰芳”,他也不负所望,天生一副好嗓音,很快就出了彩。

  但霍正芳成名虽早,早年却过得并不幸福,养父是个资深戏迷,暴躁无比,酗酒之后经常打骂他,在若男的那场大梦里霍正芳的遭遇,基本就是他现实世界里的真实经历。

  好在两人都熬了过来,1957年两人相遇,并在59年,两人在组织的见证下结婚。

  这自然是件极好的事情了,霍正芳的性格慢热,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跟若男风风火火、独立自主的性格相比,有着互补优势。

  在这个过程中,霍正芳也教会了若男很多,让她放下了心中不少的芥蒂,在婚礼那天还请来了一向关系就不好的父母,在他们的见证下成婚,这也让若男日后在正视她与父母亲感情这件事上,开始主动了不少。

  但这一年,三个童年最好的玩伴却永久的缺失了一个。

  若男的婚礼,楚小纤来参加了,但易小安失约,并且以后都不会来了。

  这些年里,易小安一直郁郁不得志,后来因为身体问题导致了严重舞台事故,被徐子娟抓住机会赶出单位。

  易小安回家时间不久,就郁郁而终,病逝在家中,终年不过才三十一岁。

  他还这么的年轻,只有三十一岁,却离开了人世。

  若男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她是有仇必报的人,于是她揪出了徐子娟和上司不清不楚的关系,同时把她和另外几个男人那不一般的关系查了出来,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

  徐子娟父母都是罪犯,很小的时候就变成了孤儿,好胜心极强,报复欲和嫉妒心理让她性格扭曲,变得极其可怕,在面对易小安这个相对的弱者时,总是无所不用其及。

  而若男的这一举动,使徐子娟接受不了身败名裂后的指摘,她跳进黄浦江,再见面时,已然变成江中冰冷的尸体。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四个月大的小生命。

  当时的楚若男觉得这算是为易小安报仇雪恨了,但等到几年时间再过去,她才觉得自己当年的方式太过激进,她总能想起那个无辜死去的小婴儿,虽然那时的它还未有人形。

  1964年,若男的父亲楚圣朝病逝在戏校办公室里,得的是肝癌,终年53岁。

  67年,若男的母亲顾盼在家中安详过世,然后楚小纤跟着丈夫移民国外,长达二十年之久,跟若男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有收到过彼此任何的讯息,联系中断。

  若男当时在世的亲人,可以说,就只剩下霍正芳一个了。

  经过了一段混乱时期,等到80年代初,京剧复演,各种传统剧目复排,楚若男当时跟着霍正芳,已经回到了西北老家。

  霍正芳并没有追寻到自己的身世,也未找到自己的亲人,他们只好在老家的地级市定居,之后夫妻两人加入到老家的京剧团,并在夫妻两人的加盟之后,一下把名气打响到了西北、西南诸省,在多个省市创造了连演120场《四郎探母》和《游龙戏凤》的记录,楚若男和霍正芳的名气,也被各个地区的戏迷观众们所熟知,并连带他们演出时候的风采,牢牢地记在心里。

  若男他们恢复演出之后,带着家乡的京剧团去全国各地巡演,也斩获了不少奖项,最后甚至把两人定情结缘的那出《游龙戏凤》演到了国外,他们的演出一时间也火爆到了极致。

  剧团赚的钱,置办了新的服装、道具,他们终于建造了剧团自己的剧场,从那以后演出有了固定的地点,再也不用漂泊在外了。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九十年代,京剧又这么相对火了近十年时间。

  本来大家对于京剧团的前途都很看好,虽然京剧逐渐开始走了下坡路,但若男她们这边市场着实还不错,剧团的大家伙儿们也都能吃得上饱饭,排戏编戏、演出和各种展演,大家都忙的不亦乐乎。

  但就在那不久后,若男她们住的地方不远,也引进了几家录像厅,小贩们推着三轮车,在街上叫卖起流行歌曲磁带,随后就在京剧团对面,还接连开了三家舞厅。

  港区的歌曲、港区的电影,开始在坊间火起来。

  邓丽君、林子祥、谭咏麟、张国荣……

  这些名字在若男她们的耳朵里,全都是陌生的,每天白天大家一起排练着,等到晚上演出时,老远坐在剧场里,都能听到剧场对面那三家舞厅声音开到最大的电子喇叭,听到舞厅喇叭里那“砰砰砰”的节奏声,以及那些节奏很快的疯狂舞曲。

  剧场里看戏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更多的人忙活一天,晚上会选择听听磁带,或者去舞厅男男女女们跳跳舞,聚在一起放松放松,加上三个舞厅开在对面,晚上一起震,就连剧场的隔音也着实有些支撑不住。

  剧场里只剩下一些老观众还留在这里,并且伴随着几年时间过去,熟面孔也越来越少了……

  若男看着街面上的景象,这么些年,她能明显感觉到,生活节奏在逐渐加快。

  以前的人慢、车慢、事儿也少,现在人走的快、说的快,事儿也多,逐渐地,她开始意识到京剧要完了。

  当若男最后买了盘磁带,也听了听邓丽君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东西为什么火是有原因的。

  她又去录像厅看了几场电影,跟以往她们看的那些电影相比,这些电影就更好看了,容易让人大声的笑,乐的把鼻涕泡都笑出来,看着也十分过瘾。

  她知道时代在改变了,也知道观众的口味逐渐发生了变化。

  期间她也写出过两个新本子,那一段时间,观众们的上座率着实比以往高了不少,但在大背景的变更之下,若男努力做出的这一点改变,却犹如石投大海,连一片浪花也激不起来。

  1999年,又苟延残喘了近十年的京剧团入不敷出,最终在上头的一纸命令下,解散了。

  期间,若男和霍正芳夫妇带着团,也曾去到外地又巡演过。

  但时代变了,各地都一样,若男本以为这次外出带团会有一些收获,结果却栽了跟头。并且跟头栽的还很彻底,栽到戏票卖不出去,连回来时的油都加不起,逼的大家变卖首饰凑钱回家。

  楚若男61岁这年,从京剧团退休回家了。

  以后跟老伴儿霍正芳一起,种种花儿、种种草,院子里挖出了一方池塘,她们也养养锦鲤,抱抱孩子。

  这期间,若男很少再去外地,而这时的她也已经快二十年没再回过上京了。

  之后养老的日子,从各大院团慕名来找她和霍正芳拜师学艺的学生们很多,但他们却很少真的来这儿,跟若男她们正儿八经的学本事。

  她们求的是名头,头上頂着那“谁谁谁的徒弟”的桂冠,吸引着观众的眼球,来拜师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来摆几桌拜师宴,拉个横幅拍几张照片,然后叫他们一声师父罢了。

  那以后逢年过节的,想起来了就打个电话问问安,也没几个真心来学戏的,但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上了电视、报纸,打着楚家传人、霍正芳传人的名头唱着哪哪儿看着都不对的戏,俨然已经以艺术家自居,若男和霍正芳偶尔看到,也只能哀叹京剧不幸,这门艺术要完。

  他们有时候是真怕自己学了这一身的本事失传,可他们想教,却压根儿没什么人学。

  若男他们后来和一帮学京剧的业余票友们在一起玩儿,反倒更爱这帮票友们。

  他们反而知道钻研,虽然不指着这个吃饭,却极其认真、肯下功夫,渐渐地,老两口儿也把自己这点儿多余的精力,都放在了指点票友上。

  生活这么继续着,京剧不景气了,没事可干了,那就找些事情做。

  楚若男、霍正芳夫妇的小日子还算不错,只是偶尔刷新闻时,看到很多人在底下评论,说京剧“一个字唱好几分钟”、“是老年人才听的”、“年轻人不应该听京剧”,或者“听京剧证明自己老了”这样的话时,她们总是会长叹一口气,然后关掉新闻,出去走走,把闷在心里的一口气散掉。

  没有什么事,是比你所从事的事业被别人未曾接触,就全凭偏见否掉更容易令人沮丧的。

  若男有时候看着电视媒体的宣传,很苦恼又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她甚至为此特意开了个短视频号,想做一些普及京剧知识,纠正媒体宣传京剧“刻板偏见”的事,为此她特意开始录制短视频,还琢磨年轻人的喜好和习惯,寻找年轻人容易接受和习惯的语气口吻。

  然而,这一切还没等她开始尝试,就先出了意外。

  回忆起16年和老伴儿霍正芳联袂的“从艺60周年暨楚若男、霍正芳金婚纪念京剧专场”演出时,若男既高兴,却又悲伤。

  她高兴自己和老伴儿从艺超过六十年,还一起携手走过了将近五十个年头!

  但她又恨那场演出,正是为了保证那天演出的成功,霍正芳当时已经80岁高龄,在身体极度不适的情况下,为了不耽误演出,却隐瞒病情,一个字都没跟若男她们说。

  演完探母《坐宫》,后面再演《游龙戏凤》。

  戏总算圆满完成了,可当大家合完影在舞台上跟观众合照的时候,霍正芳独自一人进了后台,却再也没有出来。

  等若男再进去看时,他已经坐在后台的椅子上,脑溢血,人已经走了。

  至今回忆起老伴儿的离去,若男的心里依旧跟被针刺一样生疼。

  她们的一生,随京剧生,也将随京剧死。

  随京剧起,也终究要随京剧落。

  擦拭完镜片,若男一直坐到深夜,这时她还没睡,与此同时她接到了霍刚的消息。

  楚小纤听说她苏醒的消息后,立即动身,从芝加哥转机回国,已经在赶来看她的路上…… 流水年华春去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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