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爸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即便是生养了二十三年的女儿,这一刻他想要安慰,却发现,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该用些什么语言。
“若男,咱们不哭,咱们不哭……”
楚妈虽然面子上这么说,自己却早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了。
易小安站在边上,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小纤的眼睛红红的,还带一点肿,明显在若男醒来之前,她已经哭过了。
易妈一边给自己抹着眼泪,一边拉着楚妈安慰她,虽然楚若男这也不是什么紧急要命的病,然而她的人生还太年轻,有时候在你离成功仅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来一场颠覆命运般的打击。
人再活着,却比死了都难受。
病房里的气氛很沉闷,沉闷到楚若男都不知所措。
“嗨!”
楚若男忽然喊了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见到大家都在看着她,楚若男又从病床上爬起来,在雪白的杯子上蹦蹦跳跳,显得是那样的轻松悠然,仿佛这件事潜在的伤痛,被她一瞬间就消化解决掉了一样。
带着灿烂的笑容,若男看着爸妈,发出孩童一般的笑声。
“爸妈,就算我以后不能唱戏了,那又怎么样?我不会生一个,把他教会吗?”
楚爸楚妈呆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遭遇了人生中的重大挫折,还这样欢快轻松,有一瞬间,他们甚至觉得楚若男疯了。
“若男?”
楚爸小心翼翼的望着她,轻轻跟说:“你先坐回病床,慢慢的坐下,慢慢坐下……对了,就这样,若男,你先躺着,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太大了,爸妈以后都不会勉强你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爸,您是以为我受刺激了,怕我一时想不开吧?”
楚若男多聪明,一句话就封堵了她楚爸楚妈的话。
此时的她躺在病床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下让人把心里的伤痛,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爸妈,姑姑,小安、小纤姐姐,我真的没事,要说多少遍你们才肯相信?人生的路还有这么长,我楚若男不能唱戏,那还不能做点别的吗?再说了,我不能上台唱,我在台下唱还不行吗?我都23了,爸妈,你们要没事干,等我出了院,给你们物色一个女婿,你们回家抱孙子呗?”
“噗……”
易小安好不容易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刚喝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呢,立即被楚若男一句话噎的,把水呛进了肺管子里。
“这孩子,我……”
楚爸居然被若男逗乐了,楚妈一时间也被逗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了行了,你们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啊,妈,我要吃您做的饭,要不您跟我爸妈做饭去吧?”
“姑姑,你也回去,姑父还在上班呢,下午也别让姑父过来了,我能有什么事儿?等我过几天出院,去你们家蹭饭去。”
几个家长都被楚若男逗的没话说,只好都从病房里出去。
等到爸妈跟姑姑都走远了之后,楚若男原本充满笑容的脸,却在这时突然一僵。
她再也忍不住,扑倒在楚小纤怀里,声泪俱下,那压抑了许久的满腔悲苦,再也不遮掩,全都爆发了出来。
若男在楚小纤的怀里,哭了不知道多久,差点哭晕了过去。
这件事情,不可能对她没有打击,只是到了此刻,面对易小安和楚小纤,她才能发泄。
楚小纤明白,这时候给若男最好的安慰,就是陪伴。
今晚就将是易小安演出《朱砂痣》的日子里,下午四点就要在化妆间里化妆,等待七点开始的演出。
但易小安现在也豁出去了,练什么功啊?在这里陪楚若男才是最重要的事。
楚小纤跟若男一起哭的时候,易小安在边上默默的递纸巾,纸巾用完了,易小安又下楼去买。
因为害怕楚爸楚妈他们随时回来病房,发现若男忍不住哭泣的事,易小安每当垃圾篓装满纸巾之后,就跑到走廊转角去倒垃圾。
默默的服务了好几个小时,看到楚若男好像也哭的差不多了,易小安又陪着楚小纤劝了一会儿,赶忙直奔学校剧场。
时间差不多了,略微吃上一口饭,易小安就要准备演出的事,楚小纤是易小安的琴师,所以这一场,自然是两个人都要走的。
楚小纤跟易小安出门直奔学校,她们以为自己把若男哄睡着了,其实,楚若男不过是装睡成全她们而已。
等两人都离开以后,楚若男在房间里洗漱了一阵,悄悄换上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然后鬼鬼祟祟,顺着走廊的安全出口,就溜了出去。
距离演出还早,楚若男腰间的伤被复位,打完吊瓶,也无事可做。
她直奔上次上体验课的那家舞蹈学校,去看那里的学员们跳舞。
若男想要跟着模仿,但腰间隐隐作痛,也是尝到了上一次犯病时候的那份痛苦,若男只得来到接待区的沙发上,靠在上面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楚若男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她起身拿着毛巾被四处张望,正好看到了上回叫她跳舞的那位体验课老师。
对方露出善意的微笑,若男抬头看了看时间,急忙还了毛巾被,直奔学校。
她买了口罩和墨镜,把自己包裹起来,尽量不让别人认出来自己。
楚若男到了学校的小剧场,花钱买了一张票,坐在剧场的后排,等待随后的演出开锣。
昨天也是在这个剧场里,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让楚若男产生了一战成功,顺利成角儿的假象。
到了今天,虽然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让大家都认不出自己来。
可身边的几位观众们,也还在聊起她昨晚演出时候的那件事,那几个戏迷都替若男感到惋惜,也都在担心楚若男现在的身体,担心她以后还能不能继续演出?
这些戏迷们所盼望的,何尝不是她楚若男心里最希望的?
然而,若男已经知道了结果,那些院团们不会录取她,她以后也将会变成一个病秧子,想要再登台?
何尝容易?
在这一方不大不小的剧场里,若男安静的坐在一处位置,观众们对她的关心,何尝不是钝刀子剌肉,让她疼的喘不过来气?
但楚若男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今天的她,是来看易小安演出的,千万要忍住。
不能在剧场里崩溃! 流水年华春去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