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安给霍正芳想了个办法,让他全力配合。
霍正芳现在想挽回若男已经想疯了,脑子里全是乱的,这段时间他本来也有些精神恍惚,就连排戏的时候,都时而念错道白,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生活。
那么,现在易小安肯过来帮他,自然是十分愿意了。
易小安给霍正芳提出的第一个改变之处,就是让他把之前堵在心里,一直不敢说不来的那些东西酝酿好,等晚上时机到了,对若男认真的倾吐。
他也必须把这些事情摊开说,也必须说出来!
如果依旧像上回那样舍不得把一切都说明白,不敢面对的话,易小安觉得,那霍正芳也算是自作自受,活该自生自灭了。
定下来,两人去郊区租仓库。
他们需要一间十分狭小的仓库,并且只租借一晚,其余的事就都简单了,解决掉了这些问题,一切好办。
两人紧锣密鼓的忙活着,楚小纤此刻拉着若男,又开始讲自己的事,拖延时间的同时,也在跟若男倾诉着。
还是那个准姐夫的事,楚小纤一直在试图挽回,但随后又发生了许多令人纠结的事,正好借着拖延时间的机会,跟若男也倒一倒肚儿里的苦水。
两人一直坐到了下午三点多,若男满身酒气,又被楚小纤拉去逛商场。
虽然两人都是看得多,买的少,甚至几乎就不买,但这都不妨事,毕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楚小纤都快累趴下了,心说这一天过得怎么这么慢呢?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六点多,终于收到了小安发来的地址,然后跟若男打车赶去郊区。
易小安他们都准备好了,楚小纤拉着若男,一路上支支吾吾的,等她们到达指定的地方,也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冬季的这个时间,天早已经黑了。
楚小纤和若男来到的地方,是一家已经停业的纺织厂,天色黑漆漆的,除了大门上挂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灯外,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是隐约可见成片的厂房。
“来这里干什么?小纤姐姐,你让我陪你来着你逛,为什么我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小纤没有回答她,两人继续往里走,在走进这间纺织厂,沿着拐角的道道又进去一百多米后,楚若男他们来到了一片仓库房区。
好在这里的灯光很亮,楚小纤她们用手机照明走了一路,到这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若男开始迟疑了,说什么也不再往里走了。
“小纤姐姐,咱们跑这里来干什么?”
“小宝贝,不要问,保密!”
就在若男她们前方的位置,半截卡车车厢改装成的一个临时小仓库被打开,楚小纤跟若男一起走了进去。
这个空间很狭小,里面放着一张小板凳,仅可以供人坐在里面,除此之外,周边的空间,大概三步就可以走到头。
这里就像一个狭小的囚笼!
楚若男走进去,跟楚小纤两人并排站立,若男很懵,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要站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改造间里?
“若男,站着别动,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啊?小纤姐姐,这里怪怪的。”
楚若男有些不满,不过还不等她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忽然背后“砰”的一声,门就被关上了,紧跟着外面竟然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喂,小纤姐,你干什么?”
“别闹,到底要做什么?”
楚若男想不通,她在这个小房间里大声的喊,用脚去踢已经锁住的门。
可这半截货车车厢毕竟是钢制品,十分坚固,怎么可能会被她几脚就给踢开呢?
刚才外面还灯光大亮,可现在到了这里面,地方狭小,门被合拢的那一刹那,里面漆黑不见五指。
若男伸手去找手机,想要照明,可她这才想起,刚才楚小纤拿去她的手机,并没有再还给她……
“你们在搞什么鬼?”
若男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她往前略微走上几步,就撞到了前面冰冷带着铁锈味的墙壁,左右前后都是这样,甚至使劲往上一跳,这狭小的空间还会磕的她脑袋生疼。
里面黑的看不清楚五指,若男又一脚踩在脚下的凳子上,狠狠地在里面摔了一跤,她痛苦地用手捂着肚子,勉强站起来。
“喂,楚小纤、易小安,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若男对这两个人太过信任了,所以她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些,直到现在,她的脑袋都还是懵的。
终于在这时,易小安在外面说话了:
“姐,这是我的主意,你现在钻进去的地方,跟霍大角儿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一模一样,霍大角儿的噩梦童年,足足有十年时间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十年啊!现在也让你体会一下他的遭遇,放心,只是两小时,两小时时间一过,我就放你出来,到时候要打要骂随你便,但是现在,我不会放你出来的,我去吃烧烤了。”
别的话都还好说,最后那句“我去吃烧烤了”,却气的楚若男火冒三丈!
可她没有办法,这里太狭窄,施展不开;又太黑,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若男只能在地上搜索着,把那个小板凳找过来,坐在上面,逐渐等待这两个小时的时间消逝掉。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出奇。
若男就一个人呆在这里,并且开始的15分钟,她都还好。
她先是生气,然后气消了,想到了霍正芳,想到了他的童年,霍正芳原来一直被关在这样的小黑屋里吗?
后来,若男想了很多,然后她开始焦急了。
她把她所得知的所有霍正芳的线索都在脑子里,快速地捋了一遍,但那之后无事可做,若男一个人静悄悄的坐在这里。
她闲不下来,但站起来,往前走上几步就会被障碍阻挡回去。
楚若男这期间暴躁过,狠狠地踹过墙,叫过易小安他们的名字,唱着戏,最后自己跟自己说话……
她觉得两个小时应该过去了,自己该出去了才对。
可现在,实际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三十分钟而已。
一旦进了这里,仿佛时间的流速都开始变缓慢了似的。
若男终于彻底不耐烦了,她坐在里面,用手一下一下,敲击着钢制的墙壁,但却又无可奈何。
又过去了几分钟的功夫,却像是过去了一天那么漫长,若男什么也懒得做了,就坐在这里想问题。
她思考的东西很多。
思考人生,琢磨自己的戏怎么演,又想起霍正芳,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徐子娟,想起教戏学戏时候她的那些师长们……
可无论想什么,若男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两个小时过去,期间她是焦躁的,一会儿的功夫,她觉得自己似乎在笼子里待了两天了!
若男在这个小房子里大喊:“易小安,时间到了吧?两个小时过去了吧?”
其实这个时候,外面的易小安他们掐着表,已经一小时五十分钟了,距离两小时的时间,也就只差十分钟。
楚小纤以为还有十分钟就要放若男出去了,正在想等下怎么跟若男解释。
霍正芳也是一样,他的心里,其实是最不希望若男受苦的,毕竟那种痛苦的折磨,那种滋味儿,他太懂得了。
他觉得太恐怖了!
所以在还差最后几分钟的时候,霍正芳已经在喊易小安,叫他放若男出来。
然而,易小安不为所动,他们就在传达室这里,跟看守厂子的大爷在火炉上烤着红薯,却没有丝毫要放若男出去的意思。
两个小时彻底结束。
但被困在这个狭小环境下的楚若男,依旧以为时间没到,她还在痛苦地烦躁着。
反倒是易小安和楚小纤,看到时间到了,准备去开门,问易小安要钥匙,但易小安却是死活都不给。
“两个小时都到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楚小纤担心若男,担心的都快疯了,万一若男在里面出个什么事情。
霍正芳也是同样的心情。
但易小安依旧没有取出钥匙开门的意思,他说道:“两个小时,只是给她的时间承诺,给的承诺,需要履行吗?就一定要履行吗?”
楚小纤大叫:“你这叫言而无信!”
“当初霍大角儿被这样对待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次次被人言而无信的对待,最后崩溃的,楚若男也得这样体会一下,她才能明白,才能体会到霍大角儿当时的心情。”
易小安死活不掏钥匙,这下其余的几个人都没办法。
他们只是时而悄悄的走回去,听听那个小房子里的动静,只要听到若男还在喘气,还在发出动静,确认她没事那就好了。
渐渐地,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都过去了……
楚若男对于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概念了!
她分不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
她甚至自己在心里记时间,读秒计数,然而,楚若男记到最后脑子全都乱了。
“还没到两小时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时分,楚若男待在这个小空间里面,已经超过了五个小时。
她终于明白了,两个小时绝对已经过去了,但还没有开门,兴许是易小安他们玩嗨了,把她给忘了。
也有可能,易小安就是在耍自己,两个小时只是给自己的一次希望,然后让自己看着这点希望破灭……
若男终于懂得了。
之前她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但现在她似乎明白一些了,她多希望身边有人跟她说说话,但是却没有。
她此刻再想到霍正芳的时候,就都明白了。
霍正芳有将近十年,一直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怪不得呢,他说他睡觉的时候习惯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从来都不熄灭,若男当时还说他这种方式太不知道节约用电了,还调侃,这样自己肯定会睡不着……
她终于明白霍正芳为什么怕黑了?
她也明白了霍正芳跟人交流时候,把其他人都当做是同事,却没有什么朋友的原因。
她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上始终会带着一种孤独感……
此刻若男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这里出去,她体会到了霍正芳当时的心情。
当然,现在她遭遇的,也可能只是霍正芳当时痛苦的万分之一,因为霍正芳那个时候,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年!
而她现在经历的,只是这十年里一点微不足道的片段而已……
楚若男坐在小房间里什么也不想了,静静等着易小安放自己出去。
凌晨三点,她已经在这个小房间里待了八个小时了!
太冷了,她睡不着觉,心里又太乱,那么索性就什么都不再去想。
太静了,这种孤独让她觉得害怕,又太黑了,这种黑漆漆的感觉总让她产生一种身边时刻有东西盯着自己的感觉,一股对于未知、黑暗的恐惧涌上心头,一向不信鬼神的若男,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小时候看过的那些恐怖片里,鬼怪的形象。
虽然她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那些形象,现在一张张的全都浮现在脑子里,却依旧会害怕,而且还怕的瑟瑟发抖……
若男把身体蜷缩起来,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直到易小安再次把门打开,看到外面刺眼的灯光时,她一阵恍惚。
看着外面的景象,足足失神了有那么二三十秒,才缓过劲来。
楚若男已经发着抖,她看着这间限制了她行动的小屋子、小囚笼,狠狠地一脚将那个坐了八个小时的小板凳踹翻在地。
凳子被她踹飞出去,狠狠地击打在车厢上,以此来发泄她的怒火。
之后她被带到另一间空房里。
看守纺织厂的老人,已经为她用煤弄了一堆火,开着门窗,里面只有两张凳子,一张凳子上坐着霍正芳,另一张空着,在等着她。
易小安和楚小纤跟老人回到了门房处,他们早就困了。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让若男和霍正芳自己聊去吧。
易小安今天还是蛮庆幸的,他真的害怕若男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刀把自己给杀了。
好在,楚若男今天并没有动手,他算是逃过了一截。
门房这边安静了,若男此刻坐在霍正芳的对面,她靠着火盆极近,不停地揉搓着双手,好一阵儿,才算是缓和过来。
霍正芳就坐在边上,默默地翻动煤石。
良久,若男终于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就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年吗?”
“十年263天,房间比那个小一半,只有一张凳子,跟一个小地铺,在里面,无法彻底把身体舒展开来睡觉,待了那么久。”
楚若男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又开始止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流水年华春去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