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独孤弘的声音很醇厚,听得人心里像熨帖过一样舒服。
繁儿在她身后嘀咕,“失了魂儿似的,还说没事。”
走出东宫,亦白套了马车等在那里,独孤弘拉着狐歌坐进去。
亦白挥起马鞭,马得得得地跑起来。
街道上静得出奇,狐歌掀开车帘往外瞧,偌大的京城街市刚入夜竟然无一人行走。
这安静到诡异的夜终于让狐歌觉得不妥。“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放下车帘问道。
“嗯,周大将军出事了,傍晚时分,父皇派羽林卫的人包围了他的府邸。”独孤弘轻声道。
狐歌手一抖,莫明地把这件事与独孤令连在一起,又想起皇后看周菲飞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是周菲飞的父亲周大将军?”
“嗯。”
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到京城后,狐歌也听过周将军的不少事迹,周将军名唤周鼎凯,少年成名,屡立奇功,战功赫赫,颇受皇上器重,
“听说他一生战功赫赫,怎么会被抓?”
“身居高位便容易得意忘形,遗失本心。”独孤弘的眼神飘向远方,“丹阳的事最后查到他的身上,父皇开始也是不信,后来众多证据都指向他,父皇震怒,当即派人拘他入宫,又派羽林卫包围了他的府邸,连带他的家人仆卫全部捉拿问罪。”
这样的结果,的确是出乎独孤弘的意料,但涉及到丹阳一事,独孤弘并不同情他。丹阳水灾,死伤上万,始作蛹者百死难赎其罪。
狐歌亦是唏嘘不已,“他只是一个武将,怎么会和地方上的事牵连在一起?”
“这几年边境安宁,父皇想着他战功赫赫,便抽调他回京做了京官,本意是体衅他长年征战在外,让他回京过几年安稳日子,谁知他竟会生出贪婪之心,借征调和护送之机贪墨灾款。”独孤弘说到周鼎凯也是惋惜不已,“父皇惜才,但面对如此大案,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朝廷每年要向地方拨出数十万两白银,用来赈灾或维修工程,作为曾经驰血战场的将军,周鼎凯是最好的护送人才,谁知他竟会与地方官员联合起来监守自盗。
狐歌想起那个叫周菲飞的姑娘,那是一个高傲又泼辣的女子,不禁问道:“周将军犯了如此大罪,他的家人会如何处治?”
“十五岁以下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充做官奴。”
狐歌想到心高气傲的周菲飞要面对如此结局,不禁替她难过起来。又想到独孤令,他说他要“夺回一切,君临天下”。望着温润如玉的谦谦太子,狐歌的一颗心揪了起来,他们俩是亲兄弟啊,却要骨肉相残,她如何忍心看他们这样?
可是,独孤令从小历经磨难,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独孤弘自小被立为太子,多年来勤勉努力,毕生的愿望就是做个好皇帝,这两个,让谁放弃都不可能,那么他们就势必为敌。
狐歌望着独孤弘,思绪翻滚,过了好久才小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跟你争夺江山,你会怎样?”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独孤弘抬眼见狐歌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不禁抬手摸摸她的头。
“我就想问问。”狐歌缩了缩脖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如果他问谁要与他抢夺江山,她该怎么回答,狐歌心里纠结成团,剪不清,理还乱。
独孤弘收回手,撩了撩衣摆,把手放在膝盖上,淡笑道:“天子之家,皇权之争从未停止过,我也一直在成长,只有真正经受过考验的人才是皇帝的最佳人选,所以我从不惧这些。”
狐歌心里略松了口气,是啊,作为皇位的继承人,独孤弘又怎么可能柔弱可欺呢?
但天玄门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帮派,独孤令武功高强,精通医术和奇门遁甲,谋略只怕也是不低。他的手下有四大公子五大侍婢,这些人她没有一一见识过,单只讲她见识过的人,如楚喻,掌管帮派财权,资产遍布大江南北,财力雄厚;再如方淳,招揽培养四方人才,天玄门下能人志士多不可数,单只玉横山上招揽的五千人,就各有专长。
独孤弘虽然在朝经营十几年,但他只是一个太子,大权还掌握在皇帝手里,所以两虎相斗,鹿死谁死还真不知道。但不管是谁,狐歌都觉得难以接受,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如果对方势力强大,有备而来,你又当如何?”
独孤弘笑道:“哪一次斗争不是有备而来呢?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这些年明里暗里也不是没碰到过。”独孤弘这爽朗的一笑,显示出他豪迈自信的英雄本色来。
狐歌看着眼前的男子,想着他也不是如他表现得那般柔善可欺,心里轻松了不少。但愿,但愿他们两个最终不会你死我活,她在心里低低祈祷。
突然,一阵风来,隐约有哭声传来,狐歌掀开车帘,那声音大了些,但还是有些渺茫,在这寂静无人的夜晚,空旷的道上只有他们一辆马车,这声音听着着实瘆人。
狐歌面色倏地变白,抬眼向独孤弘看去。独孤弘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吩咐亦白道:“亦白,换一条道走。”
“是。”亦白立即驾车换道。
“为什么一人出事,全家要受株连?”狐歌问道,周将军犯事,家人亦受牵连,她总有凄凄之感,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只能解释为她同情那个穿着桃粉色衣服活得张扬肆意的周菲飞。
独孤弘手扶膝盖,端坐不语,他的心情在狐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瞬间低落下去。
狐歌连忙道:“对不起,我没有质问朝廷的意思,我只是同情那些家眷仆卫,他们何其无辜!”
独孤弘握了握膝上的手指,温和道:“没关系,我也只是想到了一些过往的事。”
狐歌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个周菲飞一定会充做官奴吗?”
“嗯。”独孤弘垂下眼睑,掩去了他内心的汹涌,但长长的睫毛依然在脸上扑簌。
狐歌叹了口气,喃喃道:“她连林茵儿都不放在眼里,那样张狂的性子,到时只怕还不如死了好呢。”
独孤弘想着自己的心事,车内一时无话。
“哎呀!”狐歌大叫一声。 凝魂:异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