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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深闺满载忠情义

少卿令 锦衣夜行 3926 2021-04-06 11:15

  几人目送祖孙俩走远,这才感慨着继续赶路,就不知不远处半山腰上,刚离开的祖孙俩正瞧着马车远行,神情淡定,隐隐出尘,绝无先前贫苦模样。

  就见老头缓缓挺直了身子,竟比常人都高大几分,只任微风吹动他身上破衣,自负手远望马车,轻声道:“是个可造之材,确有不俗之命。只可惜有一道情劫,难得避开。”

  那小姑娘闻言点头,周身骨节一阵噼啪乱响,顷刻间长高了几寸,面容也成熟了许多,形若少妇,老成道:“多少有些锋芒,行事也欠考虑,始终年纪还小,略显冲动。倒是那莽夫正直忠厚,当为栋梁之材。只是他死劫将至……老师赐宝,可是为了救他?”

  老者微微点头,淡然道:“大衍宗酝酿的祸端,一早就进得宫里,到时候骤然发难,还要他这等国之栋梁,才能化解。他有善心,自得善缘,只叹当年师兄执迷不悟,妄图将天命把握在手中,自己落得身死道消不算,还遗祸至今,叫后生晚辈为难。”

  少妇轻轻一笑,道:“老师嘴上抱怨,心中却牵挂得紧。若论把握天命,普天下谁能跟老师相比?”

  老者傲然点头,道:“风儿若是还在,许能与我相较,可叹他误入歧途,一心钻研术数……走罢,走罢……俗事给年轻人烦恼,老头子快活逍遥去了……”

  一阵山风吹过,两人踪影全无,若是被人看见,便要叫白日见鬼。

  马车上,崔华霍感慨老头赠簪,叹道:“若是太平盛世,这等忠厚长者,日子何等体面?只想他这般自重,却沦落得卖女乞食,我心中不是滋味哩!”

  吴景辰应了一声,道:“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路子,老丈原非乞食,乃是与你我公平交换。只是想不到太常卿面冷心热,始终还是出手相助。”

  一说到太常卿,他心中便很有感触,再没有对他的偏见和不满,只剩下满满的佩服和崇敬。别瞧自他入朝为官以来,太常卿就对他多有针对,几番训斥,却真教会了他不少东西,也着实传授了许多道理,说起来也算个合格的长辈,只是太严苛些,说话也过于直白。

  到现在,太常卿又教会他一件事情,叫他晓得救灾也有不同的法子,事情还分个轻重缓急,黔州不仅需要为民请命的英雄,更需要运筹帷幄,保全气数根本的帮助。只要能救下一众无依无靠的孩童,十年后黔州自还有一番景象,这就是吴景辰先前不曾想到,这会儿自愧不如之处。

  思绪飘忽,只一想到太常卿,他便忍不住想起了京中诸多人事,才发觉自己离京不过数日,心念中却像是几个月那么漫长,实在是富庶祥和的长安城,怎么也不能跟一片荒凉的黔州相比,两者间差距太大,才叫他有隔世之感。

  唯一维系着他与京城联系的,或许只有那一抹倩影。

  一念至此,吴景辰心中一动,忍不住露出些许笑容,叫高尝修看在眼里,暗暗笑他。

  他心念一动不要紧,立政殿中的三公主忽然生出愁意,才轻轻放下手中绣到一半的织锦,惆怅到:“李妈妈,几日了?”

  老宫女凑朝前来,和善笑道:“回禀公主,少卿离京,不到二十日呢。算算日子,应该到得黔州了。”

  “不到二十日么?李妈妈,你记错了,自他走后,有二十一日了……唉!施州之后,他便杳无音讯,沿途府衙馆驿,都没有他的消息……李妈妈,你说他去了哪里,怎不在馆驿落脚?会不会……”

  老宫女见她眼圈发红,生怕她发起愁来,连忙劝道:“公主又在胡思乱想,才是真叫老奴担心。吴少卿要查黔州地方,总不能大张旗鼓,叫人早早得了风声。依老奴说,他是改头换面,微服私访去了,才不在馆驿住呢。”

  三公主轻叹口气,道:“可怜他风吹日晒,不知何等辛苦,我却闷坐宫中,什么忙也帮不上。母亲这几日忙于朝政,许是将他忘了,竟一句也不与我提起,叫我好生忧心……”

  端过一杯乳酪来,老宫女好言道:“陛下风眩渐重,天后便要多辛苦些,事关天下民生,公主可要多为天后着想。尤其裴大将军打破突厥伪汗,得胜凯旋而归,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写进史书的大功,天后这几日辛苦,自顾不得少卿。”

  三公主端着乳酪发愣,好半天才道:“我若有母亲一半智慧,也能多帮上他些许。普天同庆,我却只为他一人……”

  两人说话间,就听宦官传天后驾到,才叫老宫女急忙为公主擦去眼角泪花,转头就见武后稳步走进殿来,一瞧公主模样,便叹道:“我的儿,你又再为那吴景辰伤神?我当日就不该放你出宫,叫你去与他相会!”

  起身施礼,三公主窘得抬不起头来,也晓得武后手眼通天,自己擅自离宫,自有她的默许;而她既然默许,就证明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否则,以武后的手段,别说阻止三公主出宫,就是让吴景辰消失,都是轻而易举。

  武后见她这般,心中也是不忍,才是她对三公主疼爱备至,可谓是予取予求,真愿将一切给她。伸手搂住爱女在怀,武后轻声叹道:“我的儿,你已知为娘心意,又何必多有顾虑?先前太常寺请旨在黔州纳新乐人,为娘晓得他们打算,都一应准了,就是为吴景辰立功立得,叫他回来后担得起驸马之位。如此,你还多心什么?”

  三公主两颊飘红,连声道:“母后打趣呢!孩儿,孩儿……”

  见她母女欢聚,老宫女也奉上参茶,才道:“天后,公主忧思,原是为自己不能给少卿帮忙,心有不忿呢!叫老奴瞧着,真是又好笑呀,又心疼。我们女人家的,哪能管男人的事儿……哎哟哟,天后恕罪,老奴失言哩!天后不让须眉,公主自也是一般!瞧我,老糊涂了!”

  武后瞧她一眼,又瞧瞧三公主,心中有数,才道:“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能做!他吴景辰有多大本事,全靠我女儿记挂,才有他这一路平安!乖女儿,你想帮他,倒也不难,他去黔州,原存了救民水火的意思。嗯……”

  思忖片刻,武后眉头一松,笑道:“我儿要立功德,倒也不难。明日朝会,为娘便让三省拟旨,就说公主仁德爱民,为黔州百姓赈济三千石米粮,叫那小子听见,自知我儿心意就是。”

  闻听此言,三公主急忙起身,道:“母后,莫说三千石,三万石我也出得!只要能助他遂愿,我便付出一切,也心甘情愿!”

  武后苦笑,拉着她的手,摇头道:“我的儿,家国之事,哪能叫你出粮?米粮自有户部拨出,你等那小子谢恩就是。咱不是寻常富户,行事自有一套规矩,你只为他,可不许失了体统!”

  一旁老宫女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斗胆上前,道:“天后,老奴有些拙见,想说与天后参详。”

  按唐律,后宫不得干政,别说是一个宫女,就是嫔妃娘娘,理论上也不应该过问朝政,更不应该开口讨论。然而这老宫女深得武后信赖,武后偶尔也说些烦心事给她听,见她有些念头,便叫她如实说来。

  “天后明鉴。老奴思忖着,这米粮再多,总有吃完的时候,救得一年,救不得二年。黔州旱涝,日子艰难,怕有些人连稻种都吃了,才叫田地荒芜。米粮可显皇家天恩,这稻种便解少卿之急,更显出公主心意。”

  武后略微一想,便点头答允了此事,只要能叫三公主遂愿,多送些种子也是无妨。她虽有心保民,却不能违抗皇帝心意,不得以粉饰黔州天下太平,实属无奈。若能借三公主名义,多救下些百姓,自是最好不过,还能叫公主得一个仁德之名。

  “天后,老奴觉着,这天恩不施则已,施恩就要叫少卿切实感念公主。不如将那稻种,单独交给少卿,只说公主相赠,原助他一臂之力,才是做到极处,叫他晓得心意哩!”

  不知什么时候,这别院大殿中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来,清冽甘美,闻起来十分受用,直叫武后神志为之一醒,脑中一片清明,只觉得千种想法,万种可能,同时涌现,纷扰不绝,理智跟不上思维,只觉得这主意绝妙无比,便爽朗笑道:“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如此,就派——”

  “金吾卫。”

  “对!就派金吾卫为我儿送去粮种!来人,宣中书侍郎来,拟旨!”

  老宫女微笑着看武后激动亢奋,自将案上那一炉熏香烧得炽热,眼瞧着武后和公主,乃至于一众宫人都欢喜起来,她便由衷觉得欢喜,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炉摄魂香,乃是东海扶桑浪人所制,一两价值百金,能叫闻见之人神思恍惚,心念动摇,饶是武后那般英明果决的人物,也难逃这摄魂香的厉害。她此刻做出的决定,将深深印入她的脑海,饶是事后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妥,定会将这决定当作毕生最妙的主意,排除万难也要贯彻下去。

  只要能调开金吾卫,莫说百金,就是万金,也是再划算不过的。 少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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