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内暂且不提,蜀绣与陈砚浓从地道出宫之后不敢耽搁,立刻策马疾驰,陈砚浓原本还担心她会坚持不住,不曾想瞧着柔弱的身子竟有着莫名的坚毅。
“上次江南瘟疫的时候,也是这么赶过一次路,这次赶路倒也习惯了。”蜀绣大口喝完水,笑着回答道。
经过一日的赶路,加之中午也只是在路上随意吃了几口干粮,蜀绣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论是马匹亦或是人,都需要好好休息。
“嗯,马匹我已经让店家带下去精心照料了,你不必担心。”陈砚浓在她身边坐下,止住了她再次举高的水碗,“别一下喝太多凉水,待会儿肚子要不舒服了。”
“好,多谢。”赤云马本就罕见,之前说过绝大部分都在边疆,京都边上本就不多,上次林波更是一口气带走了五匹。
鉴于赫桐这个不安定因素所在,再加之若是马匹太多难免引人注目,因此这次他们总共也只带了四匹,轮换而骑,马匹的照料就显得极为重要。
“我刚刚让店家准备了一些小菜,乡野之地只能请夫人将就一下了。”陈砚浓一边将蜀绣手中端着的水碗中的凉水倒掉,一边重新倒上热水递给她。
“……多谢。”蜀绣有些局促的接过,这举动太贴心,让她一下子有些适应不了,可陈砚浓一脸泰然自若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倒显得她多想了。
“按着今日的脚程,约莫半月时间应该可以赶到大苍山。”陈砚浓低头算了一下。
“还是要尽快。”蜀绣皱眉,“师父闭死关究竟是什么情况如今我一无所知,还是早点到比较安心。”
“那用完晚膳就好生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就出发。”
“好,就是这次辛苦你了,陪我受累。”
陈砚浓一顿,并不说话,只是脸上微僵的表情表现出他如今并不那么喜悦的内心。
幸而此刻店小二前来上菜,蜀绣被扑鼻的香味吸引,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夫人其实……对我不必这么客气。”待小二离开,陈砚浓淡淡开口,脸上带着只对着蜀绣才有的温柔笑意,一双狭长眼眸中居然还有一丝委屈的意思。
瞧的她心里居然有点……愧疚?!
蜀绣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惊了一跳,讪笑一下,干巴巴开口道:“这一趟危险重重,你愿意陪我,我自然应该多多感谢……”
“夫人,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说,但是之前碍于公子……但是我今日还是想说……”
若是说蜀绣之前还只是惊讶,如今就可以说是惊悚了,陈砚浓对她的心思虽说没有挑明,但是这么久时间以来她也算是有所察觉,只不过既然他不提,她也不会傻乎乎的去挑破这层窗户纸。更何况回京之后她常居后宫,两人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难不成今日……
蜀绣一双桃花源几乎瞪的滚圆,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的打量着等会有哪里可以跑,一边支支吾吾的道:“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吧。”
“……夫人当日在山崖之上先是赠药为我解毒,又为了吸引那黑蛟龙的注意力而坠崖,几乎生死一线。”陈砚浓道,“夫人救过我两次性命,是我救命恩人,如今我不过是陪夫人去一趟大蜀,还望夫人不要如此客气对我,不然我心中不安。”
“……”蜀绣的眼珠子转到一半忽然停住,瞧着有些好笑,“就这个?”
“……夫人还想听什么?”陈砚浓反问。
“没有了,没有了。”蜀绣连连摆手,又问,“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救过你的性命?”
“不然夫人以为是什么?”陈砚浓再问。
“没什么,没什么。”蜀绣呵呵一笑,欲盖弥彰的举起桌上的小碗,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不过是报恩,幸好自己没有挑明,不然岂不是尴尬到死。
不过误会既然解除,蜀绣当下也放开了不少,两个人这餐饭吃的倒也算和谐。
只不过沉浸在庆幸里的蜀绣没有察觉到的,在她长出一口气之后,陈砚浓眼神深处被层层掩盖努力不露出来的巨大失落。
她既然与陛下真心相爱,自己又何苦横插一脚,就让自己以报恩的身份,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第二日一早,二人继续赶路,不分昼夜,不知疲惫的漫长赶路之后,总算是在第六日的时候到达了大蜀与青洛的边界。
青洛大多是平原地区,疆域虽然广阔,但是地势平坦,适合马儿长途快速奔袭,赶路速度极快。
可是大蜀丘陵山脉众多,于是一入大蜀境内,二人就不得已放慢了速度。
“素来只听闻大蜀奇景,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饶是陈砚浓这种素来仙气飘飘不染红尘的人,经过这段时间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一身锦衣也显得不再齐整,只不过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清离依旧令人瞩目。
蜀绣也好不到哪里去,闻声没好气的道:“陈将军倒是好兴致,这时候还有心思欣赏美景。”
“娘娘谬赞。”陈砚浓接的顺畅,边说还边闪身躲过一支流箭。
蜀绣扭头朝后看去,那追击的队伍正在慢慢被他们甩开距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狠戾。
是的,今日是他们进入大蜀地界的第三日,也是被追杀的第三日。
三日前他们初入大蜀境内,原本因为比预计的七日还早了一日,便想着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夜,再加上天气转暖,连日奔波实在是浑身难受。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睡到半夜的时候却忽然被人破门而入,若不是陈砚浓到的及时,蜀绣恐怕那一夜里就会受伤。
只不过对方来势汹汹还配有大量弓弩手,即便是以陈砚浓的武功要在保下蜀绣的情况下将他们如数反杀也实在是吃力。原本就算打不过也跑的过,毕竟赤云马的名头所言非虚,只不过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提前给四匹赤云马喂了药。
等蜀绣二人退到马厩的时候,那四匹乌红毛发蹄上雪白云纹的千里马,都还躺在地上,毫无知觉。
蜀绣暗骂一声之后,毫不犹豫的一马一剑向它们脖子上砍去,当下的果决狠戾令陈砚浓都侧目。
之后他们虽然又另外抢了两匹马,但总归还是有所不如,至少已经被追赶了三日了还没有彻底甩开身后追击之人,便是一种证明。
“要是被我知道究竟是谁干的,看我不活劈了他。”蜀绣素来清澈的桃花眼满是愤愤,咬牙切齿道。
“弩箭上并没有图案花纹,不能确定究竟是哪批势力。”陈砚浓之前截过一支弩箭仔细瞧过,于是回答道,“但是对方行事肆无忌惮,之前我们闯入一个小镇他们也没有退去,我怀疑他们背后有大蜀朝廷的背景。”
说到这事,蜀绣脸色更黑半分,想起之前他们为了甩开身后的追兵,故意进了一座小镇,原本是想靠着守城军威慑一下他们,不曾想人家根本不曾顾忌,反而横冲直撞策马而来,弓弩还误伤了好几个百姓,守城军就跟瞎了一样当做没有看到。
蜀绣与陈砚浓无奈,只好甩下一些碎银留给误伤之人治伤之用,之后就只再也不敢入城。
“应该……不会。”蜀绣顿了顿,还是摇头道。
陈砚浓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以来,他一再推测,还是觉得朝廷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从道理上讲也站得住脚。
毕竟一个是青洛未来的皇后,一个是正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一看就是偷偷前来,要是能在大蜀境内杀了他们,即便是青洛陛下震怒,也拿他们没办法。
只不过他也有些搞不懂,蜀绣好像不太相信大蜀朝堂会做出这种决定。
蜀绣无法和他具体解释,总不能直接说大蜀太后很有可能是我亲生母亲,大蜀皇帝陛下很有可能是我亲哥哥吧。
只好每次在陈砚浓提出猜想的时候都表示否定,毕竟若是按丞相夫人所说,大蜀太后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女儿,自己有这么大的可能性,怎么会一上来就抱着必杀的决心。
若换了自己是大蜀太后,一定是想着尽快相认,若是确定之后,凭借着自己女儿是他国皇后的身份,与青洛联盟,共同打击漠汗才是最大的获利方式。
所以即便是疑点重重,蜀绣也总是怀揣着一丝侥幸。
“前面左面有一处拐弯。”陈砚浓见她如此,也不愿深究,忽然双目一凝望向前方沉声道。
蜀绣闻声看去,距离他们前面不远处,赫然是一个双岔路口,一个向前一个向左,左边的路口是个九十度的垂直角,就是说如果他们向左行,后面的人追上来的时候就会有一段很短的视线盲区。
“驾。”蜀绣不假思索,双腿狠狠一夹马腹,那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两人瞬间朝着左边的小道而去。
后面跟着的领头人见状,露出忌惮又愤怒的神情,他脸上原本戴着的黑布早在先前无数次的交手中被陈砚浓挑落,脸上也因此留了一道横贯全脸的伤疤,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也显得极为狰狞。
“放慢速度。”那为首的人大手一挥,厉喝道。
他们之前就遇见过两次这样的直角小道,因为大蜀奇特地势的原因,往往一转弯就看不见人影,很容易被埋伏,之前两次不查,让他们吃了很大的亏,自己脸上的疤也是在第二次被埋伏的时候留下,所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第三次,他终于谨慎起来。
众人放慢了马速,朝着转弯的地方摸去,这些日子的交锋让他们原本的不屑一顾慢慢转变成了深藏的忌惮与谨慎。
看着白皙纤弱的女子与瘦弱的男子,却有着令他们惊叹的武功。 契约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