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燕：“哀家这苦命的女儿，哀家找了她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自然是要留在身边好好养着，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那大臣继续问道：“太后，那青洛皇帝呢。”
姬燕挑眉，一脸这种问题居然还有人问哀家的惊异，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杀了。”
那大臣闭了嘴，太后没有因为疼惜女儿而做出包庇的举动，原本应该是让人松一口气的，可是方才还说要好好补偿自己的女儿，回头就毫不留情的要杀了自己的女婿，却不由得让人遍体生寒，要知道容妃娘娘和青洛皇帝恩爱，可是天下共知的事情。
远处慈安宫的火势应该是已经被控制住了，火焰渐小，没有了火光的照映，天色也慢慢黯淡下来，太后像是等的不耐烦了一般，纤纤素手轻轻一挥，道：“动手，注意别伤了公主。”
围在她身边的数百御林军齐齐应了一声，可是却无一人有动作，并无其他，只是因为他们的陛下，依旧挡在蜀绣和玄旭的身前。
太后微微抬了眼眸：“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陌：“母后瞧见的意思。”
太后微微皱眉：“母后不会伤到你妹妹的，赶紧让开。”
蜀绣忽然明白姬燕今夜的意思了。
她如今的势力已经在苏陌的打压下缩水了大半不止，若是直接交锋必定是难以获胜，所以才会有了今夜的大张旗鼓声势浩大。
如今他国帝王正势单力薄的站在他们的深宫之中，边上是人数上千的军队，再高的武功面对那么多人也有些相形见绌，只需要一声令下，就能立刻将他擒住，但凡是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下令。
可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执意要保住他，可以说就是在与整个大蜀朝廷为敌，即便这个人，是他们的皇帝，即便是他的心腹大臣，也会不理解他。
这对于姬燕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若是苏陌同意，抓住了玄旭之后她居功至伟，威望大涨，同时苏陌也会彻底与蜀绣为敌；若是苏陌执意要保下玄旭，他好不容易站稳的根基就会顷刻间倾塌，总之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蜀绣从未敬佩过一人的心机深沉，姬燕是第一个。
蜀绣能想明白其中关节，苏陌自然也能想明白。
太后端坐在华贵凤椅之上，端的是风华绝代，如今她将牌面彻底摊开，一左一右两条路大喇喇的敞在明面上任苏陌选择，是与蜀绣为敌保住自己的皇位还是为了她不顾自己的身份。
对于太后来说，这几乎是一道不用思考就能选择的题目。
对于苏陌来说也是。
他没有犹豫多久，向前跨了一步，像是要走向太后的阵营。
蜀绣略垂了垂眸，但也没说什么，苏陌方才能站在他们面前她已经知足了，如今面对这江山皇位，如此选择也是情理之中。
蜀绣朝着玄旭道：“是我连累你啦。”
要不是她坚持入皇宫，又轻信了玄安，也不会有此刻的情形。
原本是想看一看这一世的母亲，结果看见的却是匹饿狼。
玄旭却没有她想的那么悲观，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低声安慰了几句。
姬燕远远的瞧着，今夜的事情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终于一切都按着她的想法来了，即便是以她的心性，也抑制不住的产生了一丝得意。
可是苏陌一步踏出，却又站在了原地不动，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道：“他们两个，朕今日保定了。”
太后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也仅仅在一瞬间之后，她就又恢复了正常：“皇帝是要把唾手可得的一切放走吗！只要杀了青洛皇帝，砍下他的头颅挂在万军之前，灭了他们锐气，攻下青洛国土易如反掌，到时候统一大蜀与青洛，漠汗也不会是你的对手。重现千百年前神国的风光就在眼前。”
大臣之中一阵骚乱，显然是被太后描绘的这幅美好愿景所折服，心升向往之意，毕竟那可是神国，世代流传着的伟大国度。
苏陌：“那你就不在乎你所谓的女儿的幸福了吗？”
蜀绣忽然一惊，她突然想起来有哪里不对了，她原本一直以为苏陌是不知道自己可能是他妹妹这个身份的，但是从方才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展现过一丝惊讶。
说明他早就了解这所谓认亲的前因后果，只是一直隐而不谈。
太后：“哀家的女儿，自然以朝堂大局为重，儿女私情皆是小事，她能分的清楚。”
苏陌：“既然儿女私情是小事，朝堂大局是大事，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嫉妒之情陷害漠汗皇后的嫡女，害得漠汗与大蜀近些年来一直骚扰我大蜀边境，害得边境百姓不宁！”
又是平地一声雷，炸的众人耳朵轰鸣之声阵阵，几乎忘了今夕何夕。
太后第一次变了脸色，在苏陌的话刚一出口的时候就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无意识的仅仅攥住一把手上的凤首，原本纤弱的手如今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必现，霎是可怖。
太后：“……”
这次换苏陌笑出了声：“怎么，母后这就忘了？要不要儿子给您好好回忆一番？”
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看出了此刻太后和陛下的争锋相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出声，生怕被人牵连。至于玄旭与蜀绣，早就被他们视为盘中餐，只怕是插翅也难飞，并不如何在意。
太后：“皇帝在说什么，哀家一个字也听不懂。”
苏陌：“怎么？母后也会知道害怕吗？母后要是听不懂，儿子自会给母后解释清楚，不知道母后可还记得十七年前的那个夏日？”
太后几乎忘记了自己将要保持的姿态尊容，表情狰狞声嘶力竭的喊到：“皇帝！你要知道说出来的后果，都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苏陌像是被自己母后这样的反应刺激到：“你也知道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你想过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蜀绣是怎么过来的，你姐姐又是怎么过来的吗！”
蜀绣不解：“姐姐？”
苏陌头也不回：“你的生母，是我母后的同父异母的嫡姐，如今漠汗的皇后——姬婉然。”
蜀绣闻言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讶，而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姬燕这样可怕的女人不是自己的生母。
然后下一个瞬间浮现的，就是那唐心所带来的一系列事情，不论是杀了赫荣给她报仇也好，还是千里快马送来冰灵石也好，对她那么好的原因总算是找到了。
同时，苏陌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道：“当年姬婉然思念家乡，可漠汗皇帝并不方便陪同，便只有她一人回来，恰好那时候你和她一同怀了身孕，甚至巧合到她入宫探望你的时候，你们两人竟然同时动了胎气就要临盆，那一日她生下一个女婴，而你生下的却是一个死婴。”
“可是你从小就嫉妒她，嫉妒她嫡女的身份，嫉妒她能嫁为皇后而你只是一个妃子，于是你生了个歹毒的计谋——换婴。”
“你趁她生产完昏睡过去的时候买通她生边的嬷嬷，将自己的死婴换给她，将她的孩子当做是自己生下来的。”
“姬婉然遭到此种变故，心中郁郁难解，一病不起，至今都缠绵病榻仍未好转。”
“而你将她的女儿待在身边养了一段时间，就趁父皇出宫狩猎之时，派人想要将她杀死，栽赃给你当时在后宫最大的敌人，也就是慎妃。索性你所派的宫女还有最后一丝良知未泯，只是将她抛弃，并未亲手杀死，才让她侥幸得了一条命，活到了如今站在你的面前。”
“事到如今你不感到羞愧，居然还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朕的妹妹，早就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死了！”
姬燕厉声大叫：“不！她就是我的女儿！当年死的是姬婉然那个贱女人的女儿！是她的女儿！”
苏陌：“不用装的那么痛苦，你其实早就想清楚的不是吗？不然当初也不会派人用她的性命换你一个贵妃的位置，前段时间也不会派人追杀她。你如今不杀她，不过也只是想看看姬婉然得知她的女儿竟然叫你母亲会有什么表情罢了。”
姬燕勃然大怒：“胡说八道！”
苏陌丝毫不退让：“朕有没有胡说八道母后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你知道当年朕年幼的时候在房门口看见你谋划这些事情，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朕打从心底替那个真正的已经死了的妹妹高兴，高兴她摆脱了这么你可怕的母亲。”
姬燕猛的起身：“不可能！”
苏陌懒得在和她废话：“事实就是如此，今晚发生的事情迟早会传到姬婉然和那个宠她如命的漠汗皇帝耳朵里，母后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儿是因为你才会与他们分离这十七年，会怎么做？”
不等她说话，苏陌就继续到：“他们会和青洛联手，到时候别说重现神国辉煌了，就连如今拥有的，都会一一失去。”
蜀绣一直沉默的听着，此刻仿佛连腹中的疼痛都感受不到，良久，忽然小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苏陌听到她的声音，一直守在她身前坚定的身影忽然微微一颤，轻轻颔首，却始终没有回头。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头，该怎么面对蜀绣，他明明从在京城一见到她开始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为了能多见蜀绣一会儿，却自私的隐瞒着这件事。
甚至为了不让蜀绣因为姬燕的缘故连带着厌恶自己，若不是到了今夜这一步，他根本不打算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契约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