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渔火在岸边摇晃,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邵家庄的人在岸边树下开会,这次开会的主要是经营游船的部分村民。
“小修,我统计一下我们今天的收入,比上个星期六少了两成!”这个村民说,这些少掉的收入,全被有鸬鹚捕鱼的游船给赚去了,哼哼生气,说,“他们家这一下子不知道挣了多少钱,倒是我们都吃不上饭了!”
其他村民也对此十分不满意,说那家人,一下子挣了他们这边一村人两成的钱。
原本那家做游船的,和他们邵家庄这边游船项目没办法比,虽然那是邵家庄以外最大的游船项目,但是毕竟邵家庄是一体,他们只是单个,邵家庄多少年都压着他,现在好了,反过来成他压着邵家庄了。
邵家庄的村民一个比一个叫得声音大,“我们得想法子,不能让他把钱都赚走了!”说着都去喊邵春修,“你是咱们村的头脑,你说怎么办?”
邵春修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游船项目是他们这边除了民宿以外的大头,现在别人家出了创新项目,他们这边必须得跟上,跟不上就只能吃不上饭。
邵春修问向村里的人,“咱们村里还有多少鸬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邵春鹏颤抖着得出了一个答案,“还有两三只?”
他说两三只都不十分的确定,以前邵家庄没有大规模做旅游的时候,也有很多渔民,后来这些渔民都投入到了旅游业当中,有的做了民宿,有的做了游船,有的开小卖部卖东西,正儿八经在鸬鹚捕鱼的,已经非常非常少了。
当下就有一个老大爷说道,“前年我们家里还有四只,后来也没时间打理,就都卖了,谁想着现在还能用着?”他说这话的时候唏嘘了一下,“我卖鸬鹚那会,也劝着老张跟我一起卖来着,张大哥舍不得那些家伙,一个个都当儿子一样疼着,我就想他这辈子也就只能跟鸬鹚过了穷日子了,没想到这时来运转,他倒是靠鸬鹚发大财了!”
岛上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好多人家都卖鸬鹚做别的营生,就算现在让邵家庄的人去别的村里买鸬鹚,别的村看到张爷爷这边靠鸬鹚又赚了一大笔钱,肯定都不愿意卖。
邵家庄的人都想到了这个事儿,一个个的蔫头巴脑沉默起来,“难道咱们庄子上的游船,就这么凉了?”
这是邵家庄好多人家的饭碗,不能就这么凉了。
邵春修一支烟抽完,想了想,让大家先回去,“大家还按平时的来,明天我先问问。”
平时邵春修要是说了这话,大家伙都信他,也就把心思又放回去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知道鸬鹚已经成了金贵的东西,邵春修能问出什么来呢?
大家伙都散了,湖面静悄悄的,偶尔有鲤鱼打挺,跳出来绕上一圈,又扎到湖里,没了影子。
邵春鹏从湖边拽过来一片大荷叶,给自己和邵春修扇风,“哥,大不了咱们就出高点价钱呗!我就不信云胡不喜他们,还能把岛上的鸬鹚都垄断了!”
邵春修点了点头,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行,明天咱哥俩去问问吧!”
*
云胡不喜。
院子里面张灯结彩,大桌子摆到了院子里,流水一样的酒菜,不停的端上桌来。
张爷爷砸吧着嘴里的微山湖特曲,小酒喝上,满脸的笑褶子怎么也捋不开了,杨奶奶笑话他,“一辈子都赚过这么多钱!”
“谁说的?”张爷爷不服气,“97年香港回归那会儿,是我赚的最多的一年,一天捉的鱼都能卖100多块钱,那时候100块多值钱呀!过年的时候,不是还给你老婆子买了一对银手镯?!”
这对银手镯,杨奶奶一直舍不得带,放到箱子里头,用红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她笑起来,可是还是跟张爷爷嘴上不对付,“挣那么多钱,就舍得给我买个银手镯,你看人家那些老太太个个穿金戴银,你这回也挣钱了,回头给我买一副金的!”
大家伙听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吆喝着张爷爷给杨奶奶买一副金手镯,张爷爷并不一口答应,他只是说,“这才赚几天钱呀,往后还得看呢,要是这一个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赚钱,那我中秋就给你买!”
他说着把手里一小盅白酒一饮而尽了。
章溪又过来给他倒了一杯,“那您是一定要买个金手镯了!”
“小丫头,人不大,话倒是说的满!”张爷爷举起酒盅,小啄了一口。
陆扬接过他的话茬,“咱们第一个想出这个点子,又配合的好,游客也买账,怎么能不赚钱呢?”
一旁坐游船项目的赵大叔也说,“就是!咱凡事都快他们一步,这钱肯定是咱们赚了!”
赵大叔在邵家庄的游船生意下,坚持了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今天终于熬出头来了,他已经连干了三杯酒,现在满脸通红眼睛发亮,“我就不如他们这些年轻人有脑子,要是早想到,咱们早赚钱了!”
他说着,叫了章池,“现在你回来了,又引着这两个小子也跟着留在岛上,咱们以后就跟着你们这些年轻大学生,吃香的喝辣的!”
章池连声说着尽力,给赵大叔端了酒。
不过章池酒量不太好,只稍微抿了一点,耳朵就像被扔进了热水里一样,红彤彤的,听赵大叔高兴的厉害,拉着他不松手,“来来,多喝点,以后有好主意,多想着叔!”
章池也深知自己酒量不行,但是又推迟不了,嘴上答应的顺,可是这酒怎么都不想喝进肚子里边,他这边正犯愁,忽然有人捏着他的酒杯。
那十指修长,比刚来的时候,添上了一层小麦色。
他抬眼向那双眼眸看去,那眼眸中有酒光闪烁,他听见他开口低声说道,“给我吧!”
陆扬拿过酒杯直接一饮而尽,赵大叔替他叫了一声好,“好小子,好酒量!”
陆扬又跟赵大叔碰了一杯,转过头来去看章池,见章池正把目光定定的锁在他身上,“怎么那么能喝?”
陆扬一笑,“因为你不能喝。”
... ...
天上繁星闪烁,地上觥筹交错。
云胡不喜的院子里,整整夜热闹了一个晚上。
章溪把做虎头帽虎头鞋的李奶奶也叫过来吃了饭,现在人快散了,便和周云乐一起送李奶奶回家去了。
陆扬脸上也染了几分酒色,“微山湖上的酒,还真甜。”
章池给他倒了杯水,问他,“今天真是出风头了,不过今天之后,才是硬仗。”
陆扬哈哈大笑,看了他一眼,“怎么了?章老板,担心了?”他说不用担心,“邵家庄能想到的,我都能想到。以前在邵家庄统治着岛上的旅游,别的庄子上的人只能跟着捡漏,就像赵大叔,你看他家的游船不比邵家庄的差,也不比邵家庄少多少,可生意就是不如邵家庄,现在也该还翻身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邵家庄要有这个觉悟才行,现在,才刚开始呢!”
陆扬肚子里有了些酒,说起话来也更张扬了,可章池听着却不觉得张扬,以前陆扬是这个岛上的外地人,现在他不是了,他是这个岛上旅游项目的投资人。
简单一点说,他也是半个岛上人了,怎么不能张扬呢?
陆扬又给他续了些水,“多喝点水吧,微山湖后劲儿大,明天有你受的。”
陆扬细细笑,看着章池,“那就拜托章老板,再给我泡点茶。”
章池泡茶去了,陆扬手机震动了一下,但他酒意上头,迷迷糊糊的,竟然给滑没了。
是吕茵茵给他打得电话。
陆扬要拨过去,却接到了他妈的电话。陆扬妈妈在电话里问问他怎么样了,陆扬揉揉头,打起了精神,说让她放心,过得好着呢,又问了问他外公,“外公身体怎么样了?最近有精神吗?”
“就还是那样吧,你外公到底是年纪大了,医生说要是他心情好过得愉快,慢慢的还能恢复一些!”
陆扬的外公前段时间做了手术,但是术后恢复情况不是特别好,也有一些抑郁,老想着以前的事。
陆扬听到这里,酒醒了一半,“妈,你就带着外公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可能还要在这待一段时间,不过我会回去的,让外公好好等着我!”
陆扬和他母亲这边挂断了电话,吕茵茵也没有再打过来。
北山上的云胡不喜又恢复了安静,森林里有鸟雀低声叫着,池塘边有蛙鸣和蝉鸣交相呼应,陆扬吐出一口酒气,朝端着茶壶走过来的章池微微笑。
“咱们这座岛,会越来越好的。”
*
云胡不喜在酒气中渐渐的睡下了,邵春修确实怎么也睡不着,邵春修的妈妈过来看儿子,“怎么了?翻来覆去的?又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邵春修家并没有开成民宿,他妈妈平时在他大伯邵长丰那边帮忙,最近也从邵长丰那边听说了一些邵春修和章家兄妹的事情,她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码归一码吧,妈就是想让你心里好受些,别的,咱也不追求。”
只是邵春修却慢慢地摇了摇头。 向微山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