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云胡不喜,旁边的灯光散发出家的味道,陆扬和章池两个人坐在山坡上,安静的看了好久,直到一盏盏灯渐渐暗去,两人才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向山下走去。
走到门前的树林时,陆扬突然低声笑了一下,章池问他,“在笑什么?”
陆扬指了指一旁的树林,“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吗?我把你当成扎我们车胎的贼了,当时有没有吓着你?”
章池点点头,但他想到了那天陆扬抓着他的情形,陆扬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拉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到陆扬身上去。
当时他距离陆扬,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彼此呼吸甚至可以感受的到。
章池不由的抬起头来,向陆扬脸上看去,却发现陆扬,正低着头看着他。
章池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想说句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然而陆扬又低声笑了笑,这一声更低了,笑意也更浓了。
章池被他这笑声笑的有点不大自然,陆扬的目光却定定的看住了他。
“章老板,你那天是不是吃了花蜜?”
章池一愣,“什么花蜜?”
“就是那种很甜的花蜜。”
章池莫名其妙,他说没有,“没吃花蜜。”
“你那天的呼吸为什么凉凉的,甜甜的?”
这话一出,章池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扬,然而只看了两眼,就赶紧把眼睛别开了去,只是他把目光撤走,却感觉到两束火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章池好像被施了定身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两条腿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然而看着他的人又低声笑了起来,那声音更更低了,笑意也更更浓了。
“章老板,你怎么脸红了?”
*
脸红了的章老板,经过一整晚,才稍微平复了一些,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周云乐还问章池,“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紧张呀?今天有什么事吗?领导又来调研了?”
章池摇头说没有,目光不经意的瞥见陆扬,陆扬端着一碗莲子粥,半掩着脸上的笑,打量着他。
章池被他一看,不知怎么,耳朵突然一热,连忙迅速吃了两口饭,忙碌去了。
章溪也觉得今天自己的哥哥很奇怪,他问陆扬,“我哥怎么了,你知道吗?”
陆扬呵呵笑了一声,“要是你哥哥愿意跟我说说心里话,我倒是有可能知道他怎么了。”
他故意把“心里话”三个字咬的重,看见在前台整理东西的章池,耳朵更红了,红的像是从沸水里捞出来的虾。
陆扬暗笑不已,决定今天不再说什么话招惹他了,万一招惹急了,让章溪给他来两脚可就糟糕了,他可没有周云乐那么扛打。
陆扬三下两下吃完饭,就叫了周云乐,“今天咱们去跟张爷爷好好说说鸬鹚的事儿,这件事就这么搁着,也不是个办法。”
周云乐当然答应,就是又跟章溪撒了两声娇,陆扬可没心思看他大老爷们撒娇,只是眼睛又撇了一眼章池,见章池略略松了一口气,又翻开了手头上正在看的书,看起来。
陆扬暗笑不已,和周云乐两个人开着车去了张爷爷家。
两人刚到张爷爷门口,就遇见了买菜回来的杨奶奶。
两人赶紧上前去跟杨奶奶道歉,杨奶奶倒是说没事,但是又说道,“我们家老头子这一辈子就是倔,我在他眼里,都比不上鸬鹚一根毛,这一回鸬鹚打架,伤了好几个,气的他昨天半夜没睡着觉,我看你们呀,不一定能把他劝回来了!”
杨奶奶摇头不已,说张爷爷就是因为倔,一辈子都没挣着什么钱,可是到了这个年纪,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还是过日子的心情。
陆扬若有所思,和周云乐两个人提着东西,跟着杨奶奶进了院子。
张爷爷正坐在院子里面给鸬鹚上药,一见他们两个来了,二话不说,把头一扭,“我都说了以后不干这事儿了,你们走吧!”
陆扬和周云乐当然不能走,两人都把手里的东西拿上来给了张爷爷。
两人没提什么别的东西,只是提了两桶小鱼,陆扬上前说道,“我们得先给这些鸬鹚道歉,这些都是给他们的补偿,当然了,得由你老人家亲手发给他们才行。”
张爷爷撇了一眼桶里满满的小鱼,知道都是鸬鹚爱吃的,但是还是没什么好脸色,“我这人穷一辈子了,就这么穷下去吧,你们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赶紧该到哪发财到哪发财去!”
陆扬说那可不行,“我们是跟您签了合约的,这钱还没给您发到位呢!您这就不干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给您发钱了!”
周云乐也说,“这鸬鹚受伤了,您更得拿钱养他们了,要是您真的以后不跟我们干了,这些鸬鹚不都白受伤了吗?您不得白贴钱吗?您还不是赔了?”
两人这么一说,还真把张爷爷给说愣了。
杨奶奶赶紧在旁边添油加醋,“可不是吗?你老头子不是说中秋节给我买金镯子吗?怎么这事要黄?”
张爷爷气的瞪她,“就知道金镯子!眼里都没有这些陪咱们的老家伙!”
一说到这个,这一天来的气全都撒了出来,“我这些鸬鹚,就是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一定就卖!我得看那些靠谱的、对鸬鹚好的人家,我才舍得卖!要不然,还不如留在我手里自己养呢!它们都跟了我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这下好了,这才干了几天的活,就都弄成这个样子!下次要是不懂事的小孩给我弄死一个,怎么办?!”
陆扬和周云乐连连摆手说不可能,陆扬让他别激动,“这回是我疏忽大意了!咱们这才刚开始没经验,我昨天晚上,专门看了人家云南江西那边做鸬鹚捕鱼表演的,人家都弄了什么措施,我现在一清二楚来,咱们也这么来,您放心,一定不会再出现鸬鹚受伤的事!”
当下,陆扬把给鸬鹚做保护措施的事情,跟张爷爷仔细的说了一遍,不过张爷爷文化水平并不高,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的,陆扬说的这些措施到底有没有用,他也不确定,但是他的态度比刚才明显软化了一些。
陆扬和周云乐对了个眼神,都知道有戏了,刚准备继续再往下说,张爷爷家的电话突然响了,杨奶奶过去接了电话,便急了起来。
竟然是张爷爷的孙子出了车祸伤了腿,幸好人没事,但是腿要动手术,张爷爷的儿子在大城市里上班,工作压力非常大,忙不过来,没时间照看小孩,想让张爷爷两口子过去帮忙照看。
杨奶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张爷爷这边也只能先顾着孙子。
陆扬和周云乐一看这个情况,也没办法继续说什么了,问了一下张爷爷孙子的状况,又问了老两口准备什么时候走,帮忙送他们一程。
从张爷爷家出来,周云乐挠着头问陆扬,“你倒是想让张爷爷家跟着发点小财,但他们家是没这个运气,我们只能再找找别家了!”
陆扬也觉得很可惜,他前些天把岛上鸬鹚捕鱼的人家都问了一遍,发现张爷爷是做鸬鹚捕鱼时间最长,技术最好,对鸬鹚感情最深的人。这样的人做鸬鹚捕鱼表演,才能让游客看得更加投入,更加有兴致,但是张爷爷前后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是没机会再和他们合作了。
好在之前陆扬为了防着邵春修他们,留了一手,现在找人替补,也是可以的,只是陆扬又看了一眼张爷爷家的院子,深深叹了口气。
太多的事情,都是因为阴差阳错,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就像张爷爷的鸬鹚捕鱼表演,也像章家和邵家之间的恩怨。
陆扬想着这些事情,把周云乐放到了云胡不喜门口,又开着车走了,周云乐在后边喊着他问干什么去,他没回答,一口气把车开到了邵家庄村前。
他把车停下,第一次走进邵家庄,问了问路,找到了邵春修家。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邵春修的妈妈,邵春修的妈妈盯让他看两眼,想起了他是谁,“你不是章池的朋友吗?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陆扬点点头,有礼貌的叫了声阿姨,跟她说,“我想找邵春修聊一聊,他在家吗?
邵春修的妈妈明显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跟儿子说一下,她这边正犹豫着,院里边房门一开,邵春修大步的走了出来。
他提着头盔,一看就是要骑摩托车出门的样子,只是一眼瞧见门口的陆扬,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陆扬没在意他的冷漠语气,“我想了想,咱们两边这样下去,对岛上旅游也没有什么好处,可能你们两家之前有些误会,希望不要因为这些误会,耽误了我们现在的事情。”
“误会?”邵春修冷笑了一下,“出事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以为也就是什么误会而已!”
陆扬皱了眉头,“不管是不是误会,我觉得,你们可以试着摊开来说清楚,你和章池从前也是好兄弟,现在变成这样,你不会觉得很难过吗?”
邵春修听了这话,转头定定看了他一眼,“我不难过,反而很庆幸,没有再和这种人继续当兄弟!” 向微山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