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没有醒,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女护士微笑着问:“太太是想去看先生吗?”
雍鸣的病房就在隔壁。
莫如云到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病房里安安静静,只有仪器的滴答声。
雍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皲裂。
她站在门口,望着他。
忽然,他眼皮微动。
随即,张开了眼。
雍鸣是个很有灵性的人,所以几乎是顷刻之间,他便感到了异样,朝门口望了过来。
温柔而惶恐的目光,一望便知,他已正常了。
莫如云并不想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他。
半晌,转身出了门。
没有任何阻碍便出了医院,一出去就拦到了计程车。
司机是个中年女人,一路上说了许多八卦,“你知道汉娜·穆勒吗?……连她你都不知道吗?国际名模,许多奢侈品牌的代言人,全球一百位性感美人之一……我就说那个女人不是好鸟,她居然说残疾人是浪费社会资源的垃圾,需要被人道毁灭,天哪,这种歹毒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赚那么多钱!”
警察局等候区。
莫如云打开手机,各大头条都是有关汉娜·穆勒歧视残疾人的消息。
文字、视频,一应俱全。
消息是今天早上刚爆出来的,已经引爆了全网。
名人做到她这个级别,若不是因为得罪了大人物,根本不可能被爆出这种消息。
联想到上次马里奥说他知道雍鸣曾经把莫如云打了个半死,那天,汉娜也在。
翻了一会儿,莫如云放下手机,靠到了椅背上。
等候区只剩她一个人了。
待会儿要怎么跟警察说?说雍鸣是疯子,差点杀了她?
请求人身保护和婚姻无效?
说真的,她做不到。
毕竟,当他正常时,于她有救命之恩,也对她极体贴。
可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无法再过下去了。
难道,要假装自己疯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算能够不进精神病院,履历上印上这么一笔,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她纠结着,拿不定主意。
这时,左边转角传来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说得是带着本地口音的英语,“……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渣。你知道有多荒唐吗?他结婚第四天就提出要对自己的妻子做精神病鉴定,一周后却被妻子以家庭暴力的原因告进了警察局。”
莫如云皱眉,正要探头去看,就突然听到了她最熟悉的,那种慢慢的,缓缓的,毫无波澜的平静语调,“看样子他妻子成功了。”
她的心怦然一动,呼吸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莫极臣。
“证据确凿。”中年男人恨恨地说:“他必然是为了这件事才报复我的女儿。”
声音是朝这边来的。
莫如云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近闪到和电冰箱差不多高的咖啡贩卖机后面。
与此同时,莫极臣的声音更近了,“您……”
他忽然住了口。
莫如云攥紧了手指。
饮料机旁边就是楼梯,冲下去只需要三四秒。尽管不是来时的那一部,但也肯定能够顺利离开这栋大楼。
所以,她没有立刻就下去,而是靠在墙壁上,屏息凝神。
再说一句话吧。
两年了。
已经两年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她还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了。
“莫先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您是想来杯咖啡么?”
莫极臣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不,穆勒局长先忙吧,不打扰了。”
果然。
他从来都不喝咖啡。
他更不会关注这种廉价的咖啡机。
他只是……总能和她想到一处去。
中年男人又说话了,“好,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谢谢。”
关门声传来,莫如云想,这应该是那位局长进了某间办公室。
接下来,走廊里陷入了久久的安静。
静到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的心跳声。
她知道,莫极臣走路很轻,所以她无法凭脚步声判断他现在是原地不动,或是走了任何一个方向。
但第六感告诉她,他正在接近她。
再不走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她闭了闭眼,咬咬牙,抬脚冲进了楼梯。
一路狂跑,不到半分钟就冲出了警察局大门。
楼上,男人来到咖啡机前,看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眸光微凝。
没有么?
视线转向楼梯。
他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脚步声。
那声音,熟悉得令他心颤。
正要下去,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一边下楼,一边接了起来,“妈妈?”
“阿臣。”莫母的声音虚弱无力,“妈妈刚刚又梦到了如云,心里好难受,你可不可以陪妈妈聊一聊?”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从这部楼梯一出来就是公交车站,此时此刻,一辆公交车恰好进站。
没有经过任何犹豫,莫如云就冲进了公交车。
家里还是老样子,没吃没喝,没电没水。
莫如云来到工作室的角落,蹲在保险箱前,打开密码锁,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纯金的盒子里,躺着一个精美的十字架。
它由极品墨翠雕刻而成,平时是黑色,光一打,便会变成美丽的绿色。
这是莫极臣送她的。
他是天主教徒,而她喜欢玉石。
刚到莫家时,她有严重的睡眠问题,除非累极,否则一闭眼,就会被血淋淋的噩梦惊醒。
所以,每天睡前,莫极臣都会来她的房间里,坐在她的床边,用英文给她读《圣经》,一直读到她睡着。
一读,就读了十年。
其实,直到现在,莫如云依然不信任何宗教,但她永远记得他读《圣经》时的样子,虔诚又优雅,清冷却温柔。
十八岁那年,她拿到了巴黎这边的录取通知书。
离开之前,他将这枚十字架挂到了她的脖子上。
他说:“别害怕,无论走到哪里,主都会保佑你,就像我在你身边。”
脖颈还在隐隐作痛。
她摩挲着十字架上的血迹,苦笑。
主没有保佑她。
主怎么可能保佑她?
主怎么可能保佑一个肖想自己哥哥的……无耻之徒呢? 双面老公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