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喉咙里一阵阵的腥气激的人直犯呕,恨不能把前几天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
我把手机丢的老远,在房间里毫无头绪的乱走乱撞,试图用身体的痛感唤醒理智,可是撞到头破血流都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窗外日月变换、黑白交替,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听见叫门就出去取餐,然后丢在马桶里看五颜六色的它们一圈一圈的转悠着消失,好像这段噩梦般的记忆也被冲走了一样痛快。
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门缝中的葛管家忧心忡忡的看着我说了句“小少爷想吃蛋挞了,你这样可怎么办……”
这句话好像暗夜中的明灯一样,瞬间让我振作了起来。
我要怎么办?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着兜兜一起,永远永远地离开这里!
我发了疯一样的满房间找手机,终于在最角落的壁柜边找到了冰冷冷的机器。
打开来,跳出五个未接来电,两个是辉漠的、两个是黎耀的,还有一个,是井行……
电话铃声突然作响,却完全没有吓到我。
我不想接,对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不知道响了多久之后,我才麻木的接起。
是辉漠。
“喂。”只一个音节,嗓子就好像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
“你怎么了?井行把你怎么了?!”辉漠被吓了一跳。
我咽了一口口水,极冷静的回答,“有点受凉,才睡醒。”
“哦,”辉漠很容易就相信了我的理由,“我之前一直在忙,看到你的短信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总也不接?”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想问问,你谢我什么?”
我想起之前自己的感谢短信,“谢谢你送来的绘画工具。”
辉漠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后大声叫喊道,“这臭小子,居然借花献佛,真不愧是灿州城最鸡贼的商人!”
我实在没有脑子来思考他说的话,好在他话也多,自己就解答了。
“井行这小子,那天看完了画之后愣是从我这搜刮走一套最贵的画具,没想到是拿去送你的,这可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外加借花献佛吗?”
原来那是井行送我的。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这颗糖就能化解掉过往的所有吗?
讽刺至极!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辉漠连着叫了几嗓子。
“有。”我有些没力气。
“听你讲话怎么有气无力的,要不你再多睡会吧。”
“好。”
我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仍还支在窗边的画板,风将画纸的一角掀起,吹得沙沙作响。
上面是我之前无意识的草稿,跟画廊里那副一样,只是技术已经生疏了许多。
几天前画它的时候,我曾满怀憧憬,现在再看着它,却只能生出了一种想要彻底撕烂它的冲动。
走到跟前我还是克制住了,手抬起落下、再抬起又落下,
我说服自己不能任性的不管不顾,努力告诫自己想想兜兜,想他还等着我的蛋挞,想他都还不记得我这个妈妈……
从辉漠的电话中听得出井行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如果我能抓住机会,说不定就可以为自己争取到一些什么。
比如,先让他同意兜兜可以转学到爱德堡幼儿园,这样我就可以保持每天跟兜兜见面,让他不至于跟我生疏了。
只要有兜兜在身边,我的生活就不至于是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我不也就成了自己鄙视的井行的翻版了么……
兵不厌诈……
井行的话又在脑子里飘了过去。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人,额头上还残留着半干的血迹,佝偻着身体,像个老妪。
这样的我,就算带着兜兜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只怕不出一个月就会被井行捉回来,到时候,等待我们母子的,大概只有永远的分离。
我拼命摇头,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心里有个声音反复告诫着,为了自己和兜兜的未来、也为了挖出那些藏在更深处罪恶,我一定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我要知道究竟是谁早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却不说破,一步步打着黎白的幌子引我进入预先设好的埋伏。
我还弄清楚井行口中的被我害的卧床不起的大哥、每况愈下的爷爷、不知羞耻的照片,这些种种,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些问题,我觉得自己冷静了许多,趁着葛管家来送饭的时候,麻烦他帮忙带些感冒药和消炎药。
葛管家看见我这副样子,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离开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等的已经有些着急了,终于才听到了敲门声。
想起刚刚葛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次我还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才开了门。
没想到,是穿着白大褂的江医生站在在这门口跟我说,好久不见。
又是一个好久不见,听到这四个字,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江医生看我这个反应,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怎么,看见我失望啊?”他侧身进门,一边摆放医药箱里的东西一边说,“电话里听三少语气,还以为得了绝症,现在看你这状态,连发烧都够不上。”
应该是葛管家送饭的时候被我的样子吓着了,所以报告给井行叫医生来的。
“你额头怎么回事?”江医生一针见血地问。
“不小心被绊倒的。”
“摔倒?那看来要拍个脑部CT了。”
“CT?”我混沌的脑子,还来不及跟上江医生的思维。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冲着我额头伤口部位比划了一下,“这伤口起码摔了五次,还都恰巧摔在同一位置上,我判断还是得叫辆救护车送医院去拍个片子最保险。”
我眼见着他他掏出手机真的要打电话,赶忙喊了一句,“别!我没……”
“没钱?怕什么,从工资里扣好了。”
“我没事!”我用尽所有力气吼了一句,担心他是认真的。
江医生非常不解的看着我,慢声细语地说,“你急什么?我只是让护士送药来而已。”
看来是我情绪还没完全恢复,过于敏感了。
“这伤不要紧,是我自己磕的。”担心他继续追究或是跟跟井行说,我还是趁早坦白。
“你知道吗,法医就是通过伤口来还破案的。所以,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费心编谎话。”他无比优雅的戴上医用手套,取了棉签蘸上酒精,大手一摆指挥我坐到跟前去。
我被他这番话唬住了,老老实实的坐了过去。
“别告诉三少可以吗?”
“为什么?”
“病人也有隐私的吧。”
江医生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追问,我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就算是度过了这场突然的慌乱。
伤口刚消完毒没多久,就又进来了一个护士,帮忙上了药又量了体温,跟我说没什么大事,注意休息就可以了。
房间重归安静,我摸着脑袋上的纱布叹了口气,这么明显,万一井行回来问起来,我得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糊弄过去呢……
趁着还有闲余的功夫,将乱糟糟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刚整理完就听见葛管家在喊门。
“小苏,休息了吗?”
“没有,葛管家有事吗?”
我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没到饭点啊,怎么这时候来敲门。
“小少爷今晚回别墅,想要吃你做的饭,你看你能行吗?”
“可以的,”我兴奋的连连点头,“可是我……”
葛管家心领神会,“是三少同意了的,你先看看食材,缺什么我立刻跟司机去买。”
“噢,好的。”
这应该能算得上是这几天里唯一能让我振奋的好消息了。
不敢再耽搁,我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工作服,将头发高高的盘在脑后,对着镜子确认了一切正常赶紧下楼。
“哎呀,小苏,这么严重啊,这……”
葛管家惊讶的表情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额头伤口没有多大,但被护士绕着脑袋缠了两圈白纱带,乍一看确实有点吓人。
“没事的,葛管家,医生说只要不沾水就行。”
“那这油烟……”
“厨房的油烟机还是很有用的,没关系。”
葛管家见我这么坚持,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我别着急,说离小少爷回来的时间还早。
已经下午了,来不及准备卤菜和炖菜,我简单清点了一下冰箱里现有的食材,请葛管家再帮忙买些新鲜虾仁和水果。
葛管家十分谨慎,几乎挨个问了一遍,确认了几样兜兜不能吃或是不爱吃的之后,才跟司机一起出了门。
他们离开后,我挽起袖子准备给兜兜做点肉松,方便他带回主宅吃。
今晚兜兜突然回来吃饭,还是井行同意了的,想必应该是出院了,来这里解馋。
幼儿园的事井行也不知道有没有决定,就算现在定下来按照兜兜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一定能入园。
这么算下来,也不知道又要到哪一天才能再见到了…… 以我情深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