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生这几天都在关注自己的作品改编的电视剧,问题在于人还是那些人,怎么故事全都变了?打电话去询问,编剧也只是说出于审查的需要。
薛步云还是会陪着她一起看,不过他似乎不感兴趣,总是低着头看他的平板。沈浮生也没心思看了,她本来写的是宿命的悲剧和苍凉,如今这个完全被改成了女主对命运的抗争之悲壮惨烈,那是她所崇尚的,却不曾有过。
而且竟然把她没有写的过去都如实添加了出来,为女主身世和童年插入的内容,跟她的过去一模一样。
同样是一个组合家庭里长大的,她的亲生母亲在她两岁那年走了,不是去世,是不声不响的扔下刚刚出生四十多天的小女儿离开了。父亲沈瑾安独自抚养孩子。可是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带孩子,加上婚姻的巨变,最后也选择了逃避。将沈浮生交给父母,把小女儿给了寡居且略懂医术的妹妹沈瑾瑜,就独自外出打工。
在沈浮生六岁那年,一个戴着鸭舌帽、挎着牛仔背包的中年男人踏着黄昏而来。那时候沈浮生和婶婶宗翠凤正在圈门口喂猪,她看着婶婶只对着那人笑,却不说话,就开口指着那人道:“婶婶,有客人来了!”随后她还跑进家里告诉了爷爷奶奶,如人所想,那人就是她的父亲。
但是沈浮生的生活还是和以往一样,以前是去私塾读书,后来政府搞建设,就去了更远的村小学。她的父亲回来一趟,过了年,又匆匆的走了。不过这好歹让她知道一个事实:她其实也是有父母的,不是别的小孩子口中的野孩子!所有人都说她可怜,父母的痛要让她独自承担。
再过一年,她的父亲又回来了,带着另一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母亲。沈浮生那时候正在婶婶家看电视,不愿意去,最后婶婶无奈,怎么都劝不了,只能强行把她抱过去。
具体当时是什么情况,年纪尚小的沈浮生也记不清了。不管怎么样,她和这个女人还是相遇了,那时候沈浮生对她的意见不大,并且觉得这个陌生女人还是挺好相处的,至少在外人面前会维护她。这或许是她第一次正式认知母亲这个角色,尽管她很清楚没有血缘关系。
过完年,那个女人带她去了易城这个小县城里面,这是她第一次踏足外婆家,更准确的说是有意识以来的第一次吧!据老人们说,她很小的时候也去过有血缘关系的外公家,只是她小时候太闹,那家人又对她不管不顾的 ,只任她一个人在哪里哭,其实她也不知道。
来了这里,继母秦倩带她去买新衣服,给她买好看的粉色头绳,帮她编好看的小发辫。那时候她印象深刻的还有另一个事情,继母除了给她和那个在姑妈家的妹妹买了衣服外,还另外买了一套男孩子的童装,她说那是给哥哥买的 ,哥哥在另一个地方,她买了寄过去。那个哥哥是继母与前夫的儿子,她和这个哥哥也有些渊源。在很久很久以后,沈浮生才知道,母亲的衣服买了也没地方寄,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哪些衣服母亲买了,只是拿去送给别人家的小孩穿。
据父亲后来的回忆,她的生母楚瑞芳和继母那时候同在这个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个中缘由有些曲折。大致就是两人原先做同学时不合,现在各自为人妻母,又都怀着孩子。沈家与秦家是表亲,薛家跟沈家是世交,楚家与沈家又结有秦晋之好,便有了未出世的两个孩子的这一渊源。
父亲和继母最初的正式相识就是这个时候,后来各自发生了一些事情,两个人才最终走到了一起。
这一次沈父回来,又要离开,在外面挣了些钱,打算带两个女儿去明泉那边读书。他自觉这里的教育太过落后,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是沈浮生的妹妹沈灵没有去,她先天母乳不足,加上瑜姑妈家清贫,所以身体一直不好,她对瑜姑妈的依恋很深,不愿意离开。
最终沈浮生跟着沈父与秦倩去了明泉,哪里的教育很发达,但是她是务工人员的子女,不能去公立学校读书。在薛家的关系下,被送入了一个私立学校。她的基础很差,跟不上人家的进度,反应迟钝,老师的要求又特别严格,她经常被老师打手心,数学题算错一个打一戒尺。
秦倩就在家里做饭和督促她学习,所以她经常被迫写作业写到深夜。
那时候她读二年级,和继母的矛盾在这个时候已经崭露头角。她的脾气古怪,继母也绝不是个会让步的人,每天上下学主要是父亲来接送,有时候来不了,就是父亲的工友来。在沈浮生的印象中,继母从来都是幕后的,不会来学校。那时候沈浮生比较喜欢父亲的工友们,这些人多数是父亲的后辈,而她年纪虽小,辈分却高,他父亲结婚晚,父亲三十五岁她才出生。
哪些人里有一个叔叔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叔叔经常会逗她玩,会照顾她的情绪,其他人也很有趣。除了和她平辈的表哥什么的,还有一些算是她的侄子。里面有一个侄子特别有意思,沈浮生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从来不洗衣服,衣服穿脏了就直接扔掉,然后买新的,所以他从来存不住钱,那时候沈浮生还不知道月光族这个词,不过却知道他。
沈浮生唯一不喜欢的男性就是父亲。每次父亲去接她,她都不理他,要么就是跟着他走不说话,要么就是不要他载她,自己走小路回去。
有一次沈浮生放学,父亲又来接她,她不理他,自己抄小路回去。沈浮生是结果路上遇到一条狗,吓得她不敢走了,沈浮生在家的时候被狗咬过,村子里平均每家有五六条狗,多数还不栓,自从被咬以后,她见到狗就很害怕,最后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反正她还是对父亲爱答不理的,从来不叫爸爸,都用“喂”代替。
小浮生和秦倩都是有脾气的人,秦倩脾气暴躁,而沈浮生年纪小,脾气不小,但凡有一点说错了她,她就会生气。小孩子是不会隐藏情绪的,她很能闹腾。不肯吃饭,一个人在河边的最后一级石阶上坐着,再往前一步就会掉到水里,沈父和秦倩误以为她是想跳河,父亲极力安抚劝慰,秦倩不管不顾的刺激,骂道,“要死就赶紧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沈浮生心里比较抑郁,她不爱说话,但事实上,她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想在哪里坐一坐。
可她既不搭理父亲,也不理会母亲。后面继母说的话越来越难听,父亲又总是让着继母,她脾气一上来,离家出走了。那可能就是她离家出走的开端,最后折腾到大半夜,当然还是父亲去马路上把她拦回来的,为了哄她,父亲给家里打了电话。
沈浮生听到爷爷奶奶和婶婶的声音,嚎啕大哭,一个小女孩独自在这么远的地方,又只能把所有情绪闷在心里,并不好受。她的童年是没有玩耍的记忆的,她只会自娱自乐,自言自语。
……
这些内容都是她没有写在故事里的,可能正是因为不愿袒露,所以没有直接在故事里体现出来,只是简笔带过,这些编剧倒是厉害,自己埋得这么深的东西也给挖出来了,而且细节竟然丝毫不差,这太巧合了。这些事情,她只对云生一个人说过。
正愣神之际,沈浮生的手机震动了,是家里的电话!
“喂!倩姨!”沈浮生只是开口,静候她的下文。
秦倩基本上不会给她打电话,但一旦打过来,肯定是与沈父有关的事情。
“笙儿,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爸他住院了!”秦倩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沈浮生急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住院?”
“唉!去做手术。以前他不是开车摔断了腿嘛!钢板一直在他的身体里,现在咱家帐也清了,还剩一点闲钱,我们想着赶紧去医院把钢板取了吧!”秦倩说完,又道,“也没什么大事。你要是忙,就别回来了!”
“倩姨,您说得是什么话!”沈浮生说道,“那是我爸,我当然要回来!”
又询问了许多,沈浮生了解情况后,立即就预定了车票,薛步云肯定得跟着一起回去的。沈浮生对这件事情还是有所疑虑的,老爸的手术是没做,但是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有劝过。他一直没去,现在自己和家里因为定亲的事情僵持不下,老爸就忽然想通了?
薛步云是一定要一起去的,沈浮生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契机。就算他们是骗自己回去,也不可能再把自己和姨父家的哪个什么高材生扔一块儿去,反正自己已经结婚了,也离不了,无所畏惧!
沈浮生家里的事情即便不说,薛步云也是清楚的,何况她还跟他大略说过,回易城这件事情。明明是女方该担心的,薛步云却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不安,或者,自己应该考虑考虑蒲助理的建议。
沈浮生不懂他怎么也失魂落魄的,“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笙儿!我——”薛步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很生气?”
“这个嘛——视情况而定吧!”沈浮生知道他话不多,但是一直沉稳内敛,像今天这样慌乱,倒是反常,“薛先生!”
“阿琛!叫我阿琛!”薛步云握住她的手,说道,“笙儿,我知道跟你说喜欢或者爱你都不会信,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薛步云完整陈述整个事实的计划,沈浮生去开门,见到是元宝洛,“嗨!浮生,我来串门儿。怎么,不欢迎吗?”
“哦!当然不会!”沈浮生给她拿了拖鞋,“快请进吧!” 他比时光更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