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西歌家里的破木门突然被推开了,他爹新丧,一生没有几个往来的朋友,会是谁呢?
西歌定睛一看,只见两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走了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素袍,虽然衣着简朴,但眉目俊朗,自有一股淡淡的书生儒雅之气。
那女子却不同,衣服样式虽然不见得有多繁复,但一眼便知,质地却是上好,珠钗也不张扬,倒愈发显得清雅脱俗了。
这两个少年里男的名叫陆长安,他爹在与西歌的爹在世的时候是故交,那姑娘叫苏青瓷,身份却与楚、陆二人不同,他是半月城太守苏折书的千金。
五年前楚西歌与陆长安去半月山采花做桃花酿,遇到了这个离家出走却扭伤了脚踝一瘸一拐的的小姑娘。
她一看到有人走近,就像一只麻雀一样窜上来拉着楚西歌的袖子,眼泪噼里啪啦的流了好多,大喊大叫地哭吼:“我终于见到活人了,这山怎么这么大,我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
她哭得呜呜咽咽,钻进楚西歌的怀里,鼻子里哼哼唧唧的说:“我要回家。”
后来她就那么无所顾忌地频繁往来于楚陆两家,楚西歌曾经很迷惑他爹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表现出的冷漠态度,直到楚西歌看到了那本册子以后,他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青瓷的爹是大魃皇族的人,而楚家却世代属于行藏。大魃与行藏水火不容。
苏青瓷甫一走近楚西歌,就惊叫了起来:“西歌,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了?”
她旁边的陆长安听苏青瓷这么一提,上前一看,也觉得楚西歌两边的颧骨高高隆起,消瘦得有些骇人了,故而瞪着大眼珠忧虑地望着缩在屋子黑暗角落里的楚西歌。
楚西歌的眼睛像枣子似的红了一圈,他想低头,却发现泪水正要寻此契机一涌而出,于是他又仰起头来,只有在自己依赖的人面前,才会变得异常脆弱,这是人族的惯性。
“我爹死了,?我帮他在山脚下隆了一个小土堆,但是当我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简直找不到那个土堆了,于是我又在旁边种了几棵松柏。我爹说像他这样一事无成的行藏,是不配竖碑的,甚至不应该有墓,他叫我把自己的尸体丢在半月山最高的地方,让雄鹰把自己吃掉,但是我不忍心。”
楚西歌的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眶也变的涩涩的,然而泪水却怎么也流不出来了,只感觉到自己眼眶内一阵阵疼痛。
苏青瓷看到楚西歌像一只蹑手蹑脚的流浪猫一样,把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蜇了一下,她聚拢了眉头凑上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他。
她自己还是一个喜欢大哭大叫的任性丫头,又怎么知道把别人引渡出身处的那片绝望呢,她很想让楚西歌像当初几近奔溃的自己那样,泪流满面扑到她的怀里,可是她却终究只用那一双忧虑的眼睛望着他。
陆长安上前把手搭在西歌硌人的肩骨上,皱着眉头道:“西歌,好男人应当明白生死如寄,不要太难过,我爹死的时候我也像你一样。
他停了一下,接着问:“西歌,你爹死后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楚西歌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陆长安所问何意。
“我是说你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陆长安看着楚西歌的眼睛。
正当楚西歌犹豫要不要把黑袍人的事情告诉陆长安时,陆长安却看着楚西歌道:“在我爹死后的一个晚上,一个黑衣服的前辈突然出现在了我家,并且开始教我行藏之术。”
“什么?你也遇到了那个黑袍人?”楚西歌一脸讶异。
“什么黑袍人?你们在说什么?黑袍人是谁?”苏青瓷凑了过来。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陆长安摇摇头。
“对了,西歌,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陆长安问道。
楚西歌回忆起那日所见鹿州的惨象,抬起眼皮望着陆长安,把那句话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长安,我要唤醒鱼齿啮佛。”
陆长安身体一抖,眼睛里像是突然起了雾,又把一种叫做不安的东西种在雾里生长?:“西歌,你……”
苏青瓷把眉头皱到一块,修长的眉毛拧得像两条在日光里暴晒的蚯蚓,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长安,一脸疑惑地问:“长安,他在说什么呢?
楚西歌看了看青瓷,然后把指环藏在拳头里。
在楚西歌闭眼的时候,陆长安用一种古老悠远的声音说话了,那语调像极了他的父亲:“这是行藏世代相传的宿命。”
楚西歌的心头一颤,体内的血液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它们在他的血脉里左右奔突,像无数条沧海之龙在大泽里暴虐地游走,他睁开眼,看见长安的眸子里闪着光,掌心上静静地卧着一枚与他手中外形无异的指环。 诛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