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檀月都快气笑了。
“我不是都说了吗?前面打仗的有我弟弟,我不放心,就悄悄跟过来了,我娘说了,战场上死了的人,都是和那几千几百个人一起埋进大坑里的,我娘想给我弟弟一个体面些的墓。”
这理由是她临时胡诌的,竟也说得有声有色。
不过她面前这个城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宫檀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瞄蓟饶的反应,见他面无表情,就知道这招行不通了。
蓟清财这盏灯很省油,听宫檀月说罢,眼眶里的泪已经开始打转儿了。
“真是个可怜孩子......”蓟清财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道:“上了战场打仗,到底是个什么命都还没清楚呢,家里人就已经在准备给墓地刨坑了。”
“......”宫檀月再也装不下去了,跟前这一两个都是人精,她再这么继续耗下去也没用。
还没等宫檀月再开口,一直没有说话的蓟饶一抬手道:“算了。”
宫檀月愣神之际,蓟饶已经命人给她收拾了房间,转头又对她说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今晚你就在这儿住着,你一个小姑娘,我总不能就这么把你撵出去,时候不早了,我很困,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说完便转头对一旁站着的侍卫道:“带下去吧。”
宫檀月被那两个侍卫押着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正巧与他四目相对,宫檀月赶紧回头。
那人眼中的探寻让宫檀月感到很不舒服。
像是那一眼,就能看透她心里的所有事情似的。
蓟饶给宫檀月收拾出来的房间很简陋,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上放着一本书和一套衣裳,宫檀月拿起衣裳抖开,看起来是很久以前的衣裳了。
外面蓟清财的声音适时响起,“姑娘,咱们这儿没有丫头服侍,您若是想洗澡,就到西堂去,那里常备着热水,衣服给您放在床上了,若是大了或小了,就给门口守着的这两个人,他们给您换。”
宫檀月下意识“嗯”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又说了一句:“劳您费心了。”
“这都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是我们应该做的。”蓟清财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走了。
宫檀月看着眼前的这件衣服,想起方才蓟清财那句话,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蓟城的城主可真够奇怪的,明明还怀疑她是刺客,却又这么礼貌的让她就睡在城主府内,还给她准备换洗衣裳。
宫檀月哼哼着小时候娘亲教的小曲儿,换上了那套衣裳。
她已经三天没洗澡了,宫檀月系腰带的手顿住了。
“侍卫大哥。”宫檀月对外面喊道:“能否劳烦您帮我打一盆热水来?”
宫檀月还没有心大到被人怀疑着还张扬无比的跑到西堂去洗澡的份上,可身上一股馊味,她是在忍不了。
外面没有人应声,门口的人影也一个不少。
宫檀月自嘲的笑了笑,继续把腰带系好。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传来,宫檀月把书放下,“谁?”
“姑娘,您要的热水。”
宫檀月有些惊讶,下床去开了门,只见一个侍卫手上端着一盆热水,盆边还搭着一根帕子。
“谢谢。”宫檀月看着那侍卫把那盆热水放到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这城主府的人,个顶个的精,这盆边的帕子根本就不像是平常用来洗脸时用的。
她不过说了想要盆热水,这些人就知道她是用来擦身子的。
蓟城。
宫檀月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轻声喃喃。
她以前也听过关于蓟城的一些事迹,不过都不是什么好的。
北汉城主世袭制,上一任城主在这任城主十二岁时离世,宫檀月不知道这任城主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自从即位那年,蓟城便日日兴达,可蓟城在长安的名声很差。
具体缘由她不太清楚。
可她听说书先生说过关于这任城主的一段故事。
“城主一日进戏园消遣,忽见一旦角端得是明媚动人,城主年方十五已通晓了这些情爱之事,一出戏闭,城主欲寻那旦角,城外胡人异动,城主被紧急叫回,后再去那戏园寻那旦角,却始终都寻不到了,那日旦角唱的那出戏,城主后来去听过许多次,可都不是那个旦角了。”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宫檀月穿好衣服,缩进被子里。
那日她拿着糖葫芦站在那个没有听众的说书先生面前,仰着脑袋看着他,当时只觉得这先生生得真是好看,那些故事都是顺着钻进耳朵里的。
莫名其妙的,这一记便记了这么多年。
后来父亲找到她,让人把她带回府。
那个说书先生那一场所得的报酬是她只啃了一颗的糖葫芦,孤零零的被扔在了他面前的桌子旁边。
宫檀月承受了十戒尺,作为听了“脏东西”的惩罚。
记得父亲那时嘴里念念有词的“不正常”,宫檀月很疑惑,现在却突然有些想明白了。
城主府书房内。
蓟饶把手中细长的纸条卷成卷,走到窗外去吹了一声口哨,不久后,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过来,蓟饶把卷成卷的纸放进了捆在信鸽腿上的小圆筒里,然后把它放了出去。
蓟清财推开书房门,手里拿着的是军营派人送来的密信。
“第一战险胜。”蓟清财眉头微蹙。
“不用担心。”蓟饶把信放到书案上,抬头看着窗外笑了笑,“这仗输不了,我们只需要等待结果便是。”
信鸽从城主府飞出去,绕着去往军营的城门飞了两圈,便悠悠的往风翼辰的军帐飞过去。
从门帘进,站到风翼辰面前的榻栏上,“咕咕”两声,把正闭着眼睛等曲奉之来的风翼辰喊醒。
风翼辰一听到信鸽的叫声,嘴角就慢慢牵起弧度,背后疼痛难忍,风翼辰轻声哄着信鸽:“乖,你往这边过来点,我不好取。”
那信鸽才不管他,风翼辰无法,只好强撑着要撑起身子去揭开信鸽腿上小长筒的盖子。
曲奉之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一时着急,温声斥责了两句。
风翼辰不说话,只是看着曲奉之笑。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