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檀月终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马车。
不真实的感觉直到蓟城在她身后渐渐只剩下了一个黑点，她才像是什么地方落了实地似的。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疯狂的事。
拓跋柔的马车在她的前面，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整支队伍的中间，颠簸许久之后，宫檀月实在是被摇晃得昏昏欲睡，撩开车帘看向后面，发现这会儿太阳竟快落到山坡下去了。
前方叫停，队伍渐渐在一块空地停了下来，看样子今晚大家都要在这片空地睡了。
宫檀月四处望了几眼，他们像是在一深谷里，但这形容又不确切，两边都被凹陷进去的崖面包裹，只剩上方不足七尺宽的缝隙和前后两方的进出口。
这样的感觉很神奇，像进入了一个可以看到天空的洞穴。
除开去值哨的数十人，几百人的队伍绕着这片空地每个人或打堆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块地。
离那场战争结束已经过了七八天了，风翼辰留在蓟城处理后续的事情，晋王带着大部队和胡族首领的投降状先行回了长安，于是他们剩下的这几百人便不用日夜不停的往长安飞奔。
更何况风翼辰身上还有伤。
宫檀月跳下马车，赶车的马夫吓了一跳，她转身抱歉的笑笑，侧头正好看到拓跋柔从马车上走下来，不经意间两人对视片刻，拓跋柔转头偏向另一边，留给了宫檀月一个背影。
经之前的种种猜测和一些现象，宫檀月也很难对拓跋柔报以笑容，索性也不勉强自己，回头一望便看到了风翼辰。
再往队伍前面看去，又回过头来。
宫檀月觉得这样的现象过于神奇。
分明前一刻还应该在队伍最前方的睿王殿下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那边正和士兵说话的风翼辰似是感应到了目光，抬头看过来，对宫檀月笑了笑。
这样的笑容让她想起了出城时的那一抹微笑。
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可再次想起时，宫檀月还是难免觉得心悸。
往日也不是没见风翼辰笑过，宫檀月觉得很纳闷，怎么现在看着就变味了呢。
“以这样的速度回长安，至少还有五日的路程，觉得无聊吗？”
宫檀月站在马车旁边心思正四处乱飘着呢，低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转头一看，是风翼辰。
这睿王殿下是会移形换影还是怎么？
宫檀月心中腹诽，赶紧将脸上稍显慌乱的表情换上得体的微笑，“睿王殿下怎么来了？”
“本王说了要跟你说清楚你祖母的事情。”风翼辰轻松踏上马车，将手伸到宫檀月面前，道：“上来吧，我好生与你讲。”
一心忙于掩饰内心的慌乱的宫檀月突然又听到他提起老太君，愣了愣神，却没管风翼辰的那只手，踩上了马车放的板凳，也没注意到风翼辰方才的那声“我”。
这辆马车较为狭小，两人坐在一起本就已经足够勉强，即便是风翼辰在一众士兵里并不能算是强壮的身躯，坐在里面也觉得别扭。
宫檀月身躯娇小，倒不觉得有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她只能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风翼辰，顿了片刻又突然从一旁的布包里拿出了那块玉佩，递给了风翼辰，随后定定神，对风翼辰点点头道：“王爷您说。”
陇西柳氏是在北汉慎允帝在位时由柳老太君的父亲那一代开始起家，到老太君这一代兴起，越渐壮大，再到顺德帝即位至如今，已有百年之久。
柳氏一族最先垄断香料，柳家的香料铺子声名远扬，遍及全国，长安城市集中心那片就有三家柳氏的香料铺。
后来又慢慢发展开始做起丝绸生意，到如今已经十余年，若非老太君和这代族长接连出事，今年就能彻底将丝绸也一起垄断。
而族长的死因便是和这丝绸有关。
宫檀月渐渐蹙起眉头，越往后听眉头越紧，她下意识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抬头看风翼辰，却不见他有任何异样，自顾自的讲着，语气也像是在和她讨论今晚会不会看到月亮似的轻松。
朝廷允许一个家族的壮大，因为朝廷需要这些家族的进贡，也就是缴税。
但一个家族要做大起来，不能只关着门，局限在自己的国家里，这个家族需要吸取新鲜的知识，要了解新鲜的事物，才能给消费他们的客人眼前一亮的惊喜。
汲取新的东西，才是保持长久的根本方法。
“柳氏也是如此。”风翼辰这时的表情才严肃起来，他看着宫檀月，一字一句的说：“柳家的这一代族长死得不冤，他该死，才会有人去杀他。”
“那祖母呢？”宫檀月追问。
“柳老太君......”风翼辰叹了口气，缓缓道：“她像是一个为做错事的孩子承担责任的长辈。”
柳氏这代族长还未曾及冠便破格即位，本是因为他天资聪颖，心思活泛，即位以后也事事都做得很好，但到底也是年轻人，心思活泛是好事，也是错事。
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人杀了灭口，也是他唯一的结果。
可柳老太君不一样。
柳氏族长出事，皇上怎么会不被惊动，也正是如此，宫檀月会在众人面前受封郡主。
“你这个郡主的位置，皇上是为了安抚你，安抚柳家，也是老太君给他的一个条件。”风翼辰看着手中的玉佩笑了笑。
“本王不能说得太多了，你很聪明，剩下的那些你应该自己能够想到。”风翼辰说罢抬手摸了摸宫檀月的脑袋，带着玉佩下了马车。
宫檀月坐在马车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对睿王的离开不做任何表示，她做不出任何表示。
老太君的事情，连当今圣上也有份。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小姐，面对这样的事，她又能做什么呢？
连所谓“郡主”也是用对她最好的祖母的性命换来的。
“宫檀月啊宫檀月。”眼睛有些干涩，宫檀月闭上了眼睛，嘴角突然牵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你真的是个祸害。”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