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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和白亮赶到酒吧的时候，文刀已经喝的一身酒气，桌子上摆了好些个瓶瓶罐罐。看两人过来，文刀一声不响，顺手打开了两罐啤酒。
“你这倒是自己先喝的到位了。”
白亮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眼前的啤酒，又是一个劲的皱眉头，“啧……今天也没想到竟然还有坐下来一心喝酒这码事，不然我也能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醒酒药？”周毅一边问着，端起了面前的啤酒，向两人举杯示意，然后仰头灌了一气。
喝了酒，白亮抹了抹嘴巴，“哪儿能是醒酒药啊……枸杞！知道吧？我家里有好几斤极品枸杞呢。喝酒的时候洒进酒里一点，活血养气……养生！”
“……”周毅看着白亮，有点无语，索性就不跟这个养生大拿聊天。
他看看文刀，“文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面馆里的一场风波虽然已经平息了，但余波仍在，对于江城道上的影响还不小。文刀也算是江城道上的老人了，是个很适合在这个时候出面处理种种事务的人。
“多少有个章程。”
文刀揉了揉太阳穴，又灌了一口酒，声音低低的：“我跟江城道上的各方都打了招呼，把人稳住了。宋子孝手下的那些人，暂时也都稳得住，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些事情，江城道上稍微有点脑子，有点消息门路的，都知道这是要发生大事了。眼下没人动，是都在等着消息，等着结果。但如果迟迟的没有明确的动静的话，情况也难说。”
文刀看了看周毅，一双眼里尽是血丝：“周先生，要做什么事情的话，得快点了。时间拖得越长，人心越不稳当。”
“文哥辛苦。”周毅举起啤酒罐，跟文刀碰了碰杯，仰头“咕咚咚”灌下了半瓶。
晃着所剩不多的啤酒罐，周毅看着文刀：“事情已经办完了，该有的说法也有了……宋子孝死了，宋爷要退，江城龙头要换人做了。”
文刀的手抖了抖，一双醉眼猛然间清醒了很多。他看看周毅，又看看皱着眉喝酒的白亮，然后闭上了眼，背靠着沙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也不意外。”
沉默了一阵之后，文刀再开口时，颇有几分释然的感觉。
他看看周毅，郑重的举杯：“既然 是这样，那就恭喜周先生了。”
“别别别……”周毅连连摆手，“文哥，你这个恭喜可是恭喜错人了……”
顺手一指白亮，周毅笑着说：“你该恭喜他，文哥。宋爷已经认下他这个门人，喝茶递帖的章程省下了。宋爷认定的下一任龙头，就是他了。”
文刀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身酒立刻醒了七八分。他看看周毅又看看白亮，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周毅，“周先生……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吧？”
“怎么个意思呢文刀儿？”
白亮贼不满，“来来来，你跟我说道说道，这怎么就开玩笑了？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说，我就没这个资格了还是怎么着？”
“你肯定不是没有这个资格，江城第二么……数过宋爷就数你了。”
文刀压根就不去看白亮，只是看着周毅，“放在之前，我肯定不这么想。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应该不是你……周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周毅没说话，嘿嘿一笑，低头喝酒。
“他自己说了，他没这个兴趣。”
白亮懒洋洋的搭话，“别说是你了，我都迷糊。之前他虽然看起来对江城龙头啊、宋爷的位置啊都没什么兴趣，但是我琢磨着吧，那就是个给别人看的态度。那句话怎么说……王莽谦恭未篡时，对吧？我就琢磨着呀，他夺宋爷的位，是迟早的事，只看时机合适不合适了。”
“万万没想到啊……竟然是我想窄了！这小子是真的对宋爷的位置没有兴趣，还就把这个位置……”
白亮砸吧砸吧嘴，很不是滋味儿的说：“……妈的……他就这么把这个位置让给我了。我琢磨了这么久的一个位置，他就这么随手让给我了……妈的，事儿是好事儿，但是我怎么琢磨，这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儿。”
“是你把宋爷给想窄了。”
周毅笑着说，“如果我真是个包藏祸心的角色，宋爷会给我这些权力，给我这么多自由发挥的空间？就算是宋爷不再看重道上的事情，他恐怕也容不得一个毛头小子跟他耍心机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事情就不全是这个事情了。”
白亮直摇头，“你要是说你一开始没兴趣的话，这有可能。但是你后来开始 办事，可是尝试过了那种权力，那种力量。宋爷是把事情交给你，让你全权代办，你在大多数情况下说一句话，跟宋爷说句话的份量是差不多的。”
“这种力量尝试过一次之后，是会有瘾的呀……你一开始没这个兴趣，到后来，越来越习惯使用这种权力了，你还没有兴趣？”
白亮伸出食指和拇指，虚虚的捏出一个极小的缝隙，“只差一步，真的就是只差一步啊……只差一步，你就能走到这个位置上去。在只差一步的时候，你还能没有兴趣？”
说着，白亮皱了眉，两只手在脑袋上反复犁着：“说实在的，说实在的，我是真的琢磨着，你把这个位置让给我的举动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你设下的什么坑啊阴谋啊什么的，单等着把我给坑死……别人不好说，但是你这个脑子，玩出这一手来我是一点都不意外。”
“你把我想的呀……我又不是诸葛武侯，哪有这么深的算计。”周毅哭笑不得，“你要是觉得这事儿里有坑的话，那你就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你要是不乐意的话，我觉得文哥就不错，道上老人，有名声有威望，还是宋爷的老兄弟，正合适。”
“那就算了。”
白亮翻了翻眼，“这位置好不容易拿到了，没有再让给其他人的道理。就算是这事儿里有坑吧……我也认了，看看这坑到底能不能把我给埋了。”
周毅笑的吭吭哧哧的，举起了啤酒罐，“来，喝酒，喝酒……”
白亮和文刀各自举杯，和周毅碰了杯。
“宋子孝……”文刀开着酒，眼角余光扫着白亮，“……是你杀的？”
白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用的是我的枪，但是开枪的人不是我。”
文刀看白亮不似作伪，又皱起了眉头，“不是你，那是……”
说着，文刀望向了周毅。
“别，别误会，我不爱玩枪。”周毅摆了摆手，组织着语言：“这件事么，说来话长了。”
周毅理顺了思路，将医院里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跟文刀说了。包括接下来的应对策略、说法，周毅也一并告诉了文刀。
文刀在这件事情里牵扯的极深，以后也还需要文刀帮衬着处理这件事情的余波，自然没有必要瞒着他。
文刀听完，怔怔的出了一会神，然后叹了口气：“宋爷年轻的时候，脾气就烈一些。后来年纪大了，眼看着脾气是和善了太多。江城道上都有说法，说是宋爷功成名就之后，拜佛念禅，洗掉了身上的杀气，真有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现在看，宋爷的性情之烈，不减当年啊……”
感慨着，文刀又望向周毅，“周先生，我想问你一句不太合适的。”
“文哥你问。”周毅点点头。
“您图什么呢？”文刀摇着头，想不明白：“事情是您办的，风险，您担了很多，差不多是在刀尖上来回走。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的话……我说句不好听的，您现在没办法坐在这。”
“担了这么大的风险，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头来，还把位置让给了白亮……我是个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您这到底是图什么。”
“这话我也问过他，他没告诉我。”
白亮也来了兴趣，盯着周毅，“说说，总得图点啥吧？我对你的目的特别好奇。”
“真要是说图点啥的话……”周毅挠了挠头，“还真没啥可图的，只不过是帮一帮老宋的忙而已。老宋有了难处，我总不能看着老宋落难我不帮忙吧？正好呢，我又有那么一点本事，能干点事情，就干呗……没啥可图的。”
白亮和文刀对视了一眼，一起干笑，举杯：“嘿嘿，嘿嘿……喝酒，喝酒，不说就算了。”
“真没别的。”
周毅摊了摊手，“真要说起来的话，那可能是兴趣使然。不瞒你们俩，我打小儿学的，都是些不挣钱的本事，像是如何办事啊、如何推演事情啊、如何揣摩人心啊、怎样和人谈判啊……全都是这一类的玩意儿。”
“学了那么多，我也想试试，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能跟刀尖上舔血的各色人物过上多少招，胜负又如何。可惜，一直都是屠龙之术，少有用武之地。”
“办这件事，一是帮宋爷的忙，帮他解决 一下问题。二来，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试试自己的本事，下场玩玩，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个纸上谈兵的废物。”
“这个，可以算是我唯一的一点点私心吧……除了这个，是真的再没有别的理由了。”
“万一你玩砸了，死了呢？”白亮问。
周毅十分坦然：“那有啥可说的？事败身死，多正常的事情，只能说是自己本事不够又强挑大梁，被大梁压死了也活该。”
“妈的……”
听周毅说完，白亮沉默了一阵，端起了酒，“来来来，我敬你一个……江城道上都说我是疯子，现在看，我比你更他妈像正常人。”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