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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伊留久的面，周毅不会流露太多情绪。
摁灭了烟头，周毅又点上一支烟，看了看伊留久，“辛苦你了。”
“周少钜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伊留久微微点头，“王先生帮过我，我也该尽力帮他。”
“嗯……”
抽着烟，周毅将自己脑海中的种种情绪都压下，思索着更为重要的事情。
“是他让你亲自过来的？”周毅问伊留久，“嗯？”
“是。”
伊留久点头，“王先生说，他出了事，情况可能不简单，眼下不能在电话里联系您，很多话也不能在电话里跟您说，否则有可能会出麻烦。他让我一定要亲自过来，把消息告诉您。”
“这是担心我的电话被窃听……也对，谨慎一些是好的。”
周毅点点头，“什么消息？”
“王先生说，让您小心法家人，法家人不可信。”
说这话的时候，伊留久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实在不太理解王狱交代给他的这些话的逻辑：王狱本就是法家人，现在出了事情，本来应该联系法家的同门给他一些援助，怎么反倒让周毅小心法家人呢？
如果说王狱是自觉被法家同门出卖、泄露了消息，那他对于是谁出卖他的这件事情，也该在心里有个把握，肯定要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周毅，让周毅去查或者去对付那个人，这才算是合理吧……
如果不是王狱跟他反复交代这些话，且交代这些话的时候神志清楚，伊留久甚至会以为这是王狱因为重伤所致的神志不清而说的胡话。
“小心法家人……”
听着这话，再想想近日的遭遇，周毅心里已经明白王狱是什么意思了。
王狱的确是法家人，但他同时也是一名警察。
他所说的“法家人”，应该就是何笑天这种完全混在江湖中的“法家人”了。
“看起来我所想的不错，法家里的确存在派系的争斗倾轧，王狱在事情出了变故之后也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了一些猜测，所以才会通过伊留久之口来提醒我……之所以说的这么隐晦，应该也是不想让传话的伊留久知道这些事情……”
心里暗暗的想着，周毅点点头，望向伊留久，“还有什么？”
“王先生还说，让您不用管他，也不用多想。如果您发现了什么事情，最好谨慎处理，不要妄动。”
伊留久看看周毅，“王先生说，有很多事情他还没能想明白，您这边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但他相信您能想清楚，看清楚。”
“王先生还说，他尽量留下了一些信息，如果有人收到了那些信息，收到信息的人应该会给您提供一些帮助。”
“嗯……”周毅点点头，“收到信息的人会给我一些帮助是吧……明白了。”
“除了这些之外，王先生就没再说别的了。”
伊留久摇了摇头，“王先生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全凭一口气吊着了，他让我对他用了一些药物，才能对我说了这些话。说完这些话之后，王先生就昏迷过去了……或许还有些话他没说完，但我不能再对他用药，否则他会有极大的危险。”
“明白，辛苦你了。”周毅点点头，“王狱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伊先生，我就不说给你报酬之类的事情了，那没什么意义。”
看着伊留久，周毅说的很认真，“我以墨家少钜子的身份，欠你一个人情。”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这……”
伊留久既是欣喜又是惶恐，左思右想之下倒也没有拒绝，“……多谢周少钜子。”
他虽然不过问江湖上的恩仇，但也知道墨家人颇为崇尚“恩仇必报”这条规矩，无论恩仇必有回报。
墨家少钜子亲口欠下的人情，那可是用钱买不来的。
“客气了。”
周毅看看伊留久，指了指天上，“如果确实有人盯着这里的话，虽然你很小心的和我接触了，但你在这里露面也算是露了相，盯着我的人很有可能注意到你，你想好怎么应付、脱身了么？”
“王先生说，就算是我被盯着您的人盯上了，他们也不会在我身上花费太多力气。”伊留久笑了笑，“他们的重点在您身上，只要您这边没有反常的情况，他们就不会在我身上耗费太多力气。”
“如果有人查我，那就有可能顺着我查到王先生。王先生说，对于他而言，这种事情也不算是坏事，他有把握。”
“嗯……”周毅心里略略一想，也认可了王狱的想法。
王狱那边出了变故，他所属的派系肯定会关注和他有关的所有消息。
如果此刻正有人在盯着自己，也盯着来跟自己传递消息的伊留久，并且开始追查伊留久，王狱所属的派系肯定不会全无察觉。到时候一路追查下去，双方很有可能同时找到躺在病床上的王狱。
对于王狱而言，这并没有太大的风险。
当然，如果伊留久能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将消息传递过来，然后又能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全身而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看看周毅，伊留久指了指留在桌子上的包裹，“这些东西是给您留的，里面有一个U盘，记载了大致的使用办法，稍稍练习就能学个差不多。”
“王先生那边，我会尽我的全力进行治疗。以王先生现在的情况看，他应该还要一两天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意识。在他恢复意识之后，他应该会想办法联系您。”
“至于王先生的腿……”
伊留久稍稍犹豫了一下，“……我会尽力的，请少钜子放心。”
周毅点点头：“王狱能在那个时候找你，就证明他信任你。既然他信任你，我也就信任你。”
“多谢。”
伊留久没再多说，他掏出一个盒子，取出了一些肉色的凝胶，在手里揉搓摆弄了一番之后贴在了脸上，然后稍微的做了一些修整。
短短五分钟，那个笑容比头发更油腻的伊留久重新回来了。
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挎在身上，让自己看起来和进入别墅时没什么太大区别，伊留久便向周毅告辞离开。
“哈……”
伊留久离开之后，周毅静静的抽完了一支烟，然后轻笑了一声，看了看一旁的曹愚鲁，“以前听老爷子说，说有些江湖人的绰号挺随意的。例如这人瞎了一只眼，道上就取他的姓氏再配上‘瞎子’俩字，当成绰号。像是什么王瞎子啊、孙拐子啊、乔八指儿啊……诸如此类的吧，反正是不少。”
“王狱这腿要是真瘸了，那他的绰号就该是王瘸子了……或者叫断腿王。王狱，王瘸子，断腿王……无论这俩绰号里的哪一个，听起来都像是个狠人，对吧？”
“是吧。”曹愚鲁点点头。
“哈……”
摁灭烟头，周毅微闭双目，倒在沙发上，“这人你怎么看？伊留久这人。”
“身上没功夫。”
身为武人，曹愚鲁对别人的第一个判断就是“身上有没有功夫”。
“至于别的……”曹愚鲁想了想，说：“这是个经得住场面的人。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足，但胆量也算是够大了，算是个人物。”
“还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清楚……”曹愚鲁转过头看了看徐痴虎，“你怎么看？”
“他身上揣着家伙。”
徐痴虎细细的检查着伊留久留下的那个布包，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在他胸前和肋下，应该各有一个枪套……裹在衣服里面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从他的一些习惯性的动作里能看出破绽来。”
一边说着，徐痴虎从腰后摸出两把枪来，在手里转了转，又插进了后腰，“摄像头里没看出来，用枪瞄着他的时候才算是看了个明白……我一直盯着他呢，怕他有什么动作。”
看看曹愚鲁，徐痴虎说：“曹爷，您也发现了？”
“没你看的这么细致。”曹愚鲁摇了摇头，“我是凭直觉觉得这人身上带着点不同寻常的味儿，跟一般的医生不一样。”
看了看周毅，曹愚鲁问：“爷们，你怎么想？觉得这人有问题？”
“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应该确实是王狱派过来的。但就是这个出身么……哈。”
周毅微微摇了摇头，“……恐怕未必是正经医家的人。”
周毅确实相信这个伊留久是王狱派来的人，这一点没什么可质疑的。他所传来的消息，也应该的确是王狱亲口告诉他的。
但除此之外，这个伊留久的身份、他和王狱之间的关系……这些事情只是伊留久自己说的，无从验证，周毅自然没信他的道理。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重要，周毅也不在意。
无论伊留久到底是什么身份，他至少是王狱信得过的人，传来的消息也是可以取信的。
至于别的，周毅并不想深究。
得知王狱尚还活着，对于周毅而言，这也总算是除了他一块心病。
王狱日后是不是真的要有个“王瘸子”的绰号，相比之下倒是没那么重要。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王狱这笔帐，周毅也是一定要找人算一算的。
“我之前跟李思玄说过，我要王狱不死不残，全身而退。现在出了这么一个结果，这也算是李思玄对我的回答了吧……哈。”
冷笑着，周毅轻轻敲打着桌子。
“李思玄啊，李思玄……哈……我们来看看到底是鹿死谁手吧。”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