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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和白亮的会面,按照周毅的本意来说的话,他是很想拒绝的。
倒不是说周毅对白亮有什么看法,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实在是有点尴尬:且不说别人,单是那位法家门徒王狱,此刻一定紧紧的盯着白亮,看他要在这一场席卷江城黑道的风波中会做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和白亮碰面,于周毅而言有颇多的不便。
但是左想右想,周毅琢磨着自己还是该跟白亮碰个面,好好谈谈。
白亮既然是要跟宋子孝全面开战,那么,眼下还站在白亮这一方的人肯定是不能幸免,都要被波及。
以白亮的做事手段来推想的话,宋子孝的党羽们很难有一个好看的下场。如果其中还有几个平时就让白亮看不过眼的倒霉鬼的话,那从白亮向宋子孝正面宣战开始,就基本上可以判定他们的死刑了。
白亮做事无所顾忌,偏偏同时心思缜密的可怕。被他盯上的人,九成九是难逃一劫,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事情,周毅不想看到。
其一,王狱现在坐镇江城,江城道上的事情瞒不过他的眼。如果白亮真的大开杀戒的话,王狱也不会坐视不理。
眼下的情况已经够乱了,周毅实在不想让本来立身局外,做一个旁观者的王狱涉入这些事情。
这位法家门徒一旦介入,随之而来的就是扫清全场的雷霆手段。到那时候,不管是周毅想要保全的还是想要毁去的,都有极大的可能被王狱一起清理干净。
辛苦谋划到了现在,周毅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其二,则是因为周毅本身的一点坚持。
周毅和曹愚鲁小时候,一直抚养、教导两人的那个老人,有一次突然问周毅和曹愚鲁,什么人该杀。
周毅和曹愚鲁没半点犹豫,说,杀人的人,就该杀。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欠债还钱,恩仇必报。”这是自称“李四”的老人口中墨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周毅和曹愚鲁打从懂事儿之后就听着这话,谨记在心。
被老人突然问起,两人的回答自然是一模一样。
听了周毅和曹愚鲁的回答之后,老人当时就笑,说两人把这个规矩记得清楚,这很好。但是,规矩只是规矩,如果一味的遵循规矩而不知道变通的话,就又落了下乘。
说到这一节的时候,老人还举了儒家的例子,说儒家原本也是好东西,可惜后来人把好好的儒门经典念歪了,把“规矩”奉为无上圭臬,一个个的脑袋僵死顽固,再也不复当年儒家士子的气魄。
墨家本来就和儒家不同,和全盘按照一套规矩行事、以冷冰冰的律法、规则衡量一切的法家更不相同。在看待“规矩”这种事情上面,墨家和儒家、法家自然也不相同。
看两人不太明白,老人又举了一个例子,说,如果有一个人杀了人,被杀者的亲朋、好友中有人怀恨在心,苦心报复,终于把这个杀人者给杀了。那么,这个为了报复血仇而杀人的复仇者,该不该死,该不该杀?
这个问题把当时的周毅和曹愚鲁都问住了:按照墨家的规矩去看的话,复仇者杀了人,自然也该死该杀。但是复仇者是为了报复血仇而杀人,被他杀的人本身也是该死该杀的杀人者。如果按照墨家的规矩去看的话,这个该死该杀的复仇者,反倒是在践行墨家的“杀人者死”这个理念和规矩。
这个问题用墨家的规矩去看的话,就落在了死结里,难以解开。
看两个人答不上来,老人一笑,不再说这一节,说墨家的规矩是规矩,但是看墨家规矩的时候,终究是要看墨家的规矩为什么而定的。
而墨家的根本,说来道去,还是落在“兼爱非攻”这四个字上。
所谓“兼爱”,就是无所差别,平等视人,友爱所有人;所谓“非攻”,就是示人以和平,不妄动武力。
而“什么人该杀”这种事情落到实处上的话,就只是“不可妄杀”四个字而已。
老人当时笑称,“不可妄杀”这四个字有两种写法。
其中一种,就是“不可妄杀”,意思是说能不杀则不杀,即便是以墨家的规矩衡量起来该杀的人,如果不是不杀不可,那就尽量不杀,留他一条生路。这其中该如何衡量,说到底还是存乎一心,得由周毅和曹愚鲁在面临事情的时候自己做出衡量。
另外一种写法,则是将“妄”作“忘”,写作“不可忘杀”。
墨家虽然兼爱非攻,和平待人,不妄起争端,但墨家传承至今,可不是全靠与人为善才存留下来的。这其中有血与火,杀与伐,争与战,都是血淋淋的东西。
所谓“不可忘杀”正是一种提醒,提醒出身墨家的周毅和曹愚鲁,在所有办法都已经用尽之后,杀,也是一种做事的办法和手段。
妄杀固然不可取,但如果身为墨家门人,却全然没有半点杀心的话,也是一样的不可取。
周毅劝阻白亮,是因为他不想让白亮妄动杀机:许多事情,不必非得将人杀死也能办成,实在没有非得大开杀戒的必要。
于周毅而言,这种事情的确是没有什么利益可言。而说服白亮,本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种无利可图又颇为麻烦的事情,算计起来的话,可以说是十分的赔本了。
但是,于周毅而言,这种事情不能简单的按照“是否赔本”来计算。
坐视不理的话,周毅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现在和白亮说定了这件事情,周毅心里也就不再记挂这件事情,能腾出更多的心思去处理别的。
例如城外的那些朋友们。
王狱的手脚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追查到了那些尸体——那些被高一筹抛弃在城郊的烂尾工地上的尸体。当时那些尸体已经被填进了工地的地基里,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水泥。王狱带着人把水泥挖开,这才找到了这些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光溜溜的,一丝不挂,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每具尸体的双手和脸部,都被烧的不成样子,不仅分辨不出面目,连这些尸体的指纹都无从提取,想要从这个方向找到这些尸体的真名实姓和身份,是没有可能了。
王狱带着人去挖掘尸体的时候,还带上了一个鉴证高手,让他搜索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那位鉴证高手在发现尸体的废弃工地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之后,王狱又带着鉴证高手去了事发的仓库,想看看这个作为第一现场的仓库里有没有什么证据存留。
鉴证高手用各种手段找过一圈之后,摇头感慨,说这仓库里干干净净的,不仅没有血迹,就连半枚可以提取的指纹都没有。如果不是王狱确定这里是案发的第一现场的话,这个仓库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检查的必要的。
至于高一筹等人的踪迹,王狱也没能最终确定下来。那辆重卡虽然很招人注意,沿路的监控摄像头也的确拍到了重卡和其他车辆的踪迹,但在那几辆车离开江城市区之后,王狱也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他们是灭迹的高手。专业,熟练,经验十足。之所以没有把尸体彻底毁掉,消除干净,应该也是因为他们确定尸体上没有任何线索和破绽,才不去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同时,他们对江城里的情况非常熟悉。不仅是江城道上的人物、事情,连江城内监控摄像头的布置都有足够的掌握。在离开江市区的闹市区之后,他们就逐渐走上了监控薄弱的路段,以至于最后失去了他们的所有踪迹。”
“这不像是普通的罪犯。即便是在罪犯里专业程度最高、做事最谨慎的毒贩,也很难有这个本事。办这些事情的人有一种职业化的细致和认真,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罪犯。”
这是王狱向周毅知会消息时做出的结论。虽然这一通忙活之后可说是没什么有用的收获,但这并没有让王狱受到什么打击。
相反,王狱干劲十足:“职业化的罪犯啊,职业化的……我一定要逮到这伙人,一定。”
王狱有这样的信心和冲劲,周毅还是很乐见的。可惜事情不是单有信心和冲劲就能办成的,和高一筹等人有关的消息、情报,仍旧是半点皆无。
要抓住高一筹,就只能等他再度露面;要把高一筹钉死、论罪,那就只能等一个人赃俱获的机会了。
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高一筹做事谨慎、小心,想要将他人赃俱获,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这不仅需要不断的追查,不断的收集线索和踪迹,还需要一点必不可少的运气。
在将高一筹抓获、定罪这件事情上,周毅乐意帮忙搭手,但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情上。论罪正刑,这是法家门人信奉的铁律,身为墨家门人的周毅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
周毅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高一筹把宋子孝的底牌揭的干干净净,直接把宋子孝卖给了周毅。眼下宋子孝被白亮正面攻击,宋子孝下一步会有何反应,是否会向高一筹求助?
且不论宋子孝是否求助的问题。眼下宋子孝被白亮攻击,江城道上波澜起伏,一直想要打进江城里的高一筹,会有什么举动?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