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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靠在街边的黑色轿车旁，拿着手机，面带微笑。
徐痴虎挎着一个深色挎包，站在周毅身旁，右手放在挎包里。
“你好，我是周毅。”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毅就听电话那边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手机跌到了地上。
周毅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不急不躁。
“……爷们儿，是我。”
几秒钟之后，电话里传来了曹愚鲁的声音，“人已经在我这儿了。”
“他怎么样？”
“一巴掌打在脖子上，打昏了，命肯定没问题。”曹愚鲁低声说，“咱们车里见？”
“车里见。”
挂断电话，周毅敲了敲黑色轿车的玻璃。
车窗玻璃无声滑落，金石开探出了头，“那边怎么样？”
“曹儿蹲着他了，带走了。”周毅问，“你那边呢？”
“说动他了。”金石开一笑，“说是在餐馆的后门见，估摸着是联系不上手下的人，心里也慌了。”
“好。”
周毅点点头，看了看金石开，“你……自己当心吧。”
金石开要做的事情有极大的危险，就算是周毅和金石开已经在事前做过了筹谋准备，也不能确保金石开此行能够平安顺利。
“卫星盯着呢。”
金石开指了指头顶，“有卫星盯着，我去哪儿都清清楚楚，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死不见尸，肯定能把我的尸首给找出来……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算是吧。”周毅想了想，“其实也未必……死相难看的话其实也挺惨的，还不如见不着。”
“哈……”
金石开发动了汽车，向周毅一点头，“走了。”
“回见。”周毅点头。
轿车汇入车流，往游家私房菜餐馆的方向去了。
“呼……”
轻轻的叹了口气，周毅站在路边，摸索出一支烟叼上了，却没点着。
不到一分钟，一辆轿车在周毅身旁停下，张玄羽将车窗玻璃滑下，对周毅点了点头。
点点头，周毅坐进了副驾驶位，回头往轿车后排看了看。
一个皮囊上佳的青年人如一滩烂泥似的倒在后排座位上，双目紧闭，被曹愚鲁和刚上车的徐痴虎夹在中间。
周毅看看曹愚鲁：“没遇见什么麻烦吧？”
“没有。”曹愚鲁低声说：“我动手很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没什么麻烦。别人看起来，那就是我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就倒了，我就把他扶到车上去了……看起来跟扶一个喝醉的朋友没什么区别。”
“嗯。”
周毅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回吧。”
……
轿车里，常浩用枪顶着方雨的脑袋，“我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帮我解答一下。”
“……妈的，真是疯了……”
从后视镜里，常浩能很清楚的看到方雨咬牙切齿的模样。
低声骂着，方雨没好气的说：“问吧！”
“今天来抓我的人是哪方面的？”
“第七局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常浩用手枪顶了顶方雨的后脑勺，“你告诉他们的？”
“你他妈……”
方雨又想骂人，却生生忍住了，“你傻了？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在哪儿？我连你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告诉他们？”
“对，这是我下一个问题。”
常浩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都告诉我吧，我想听一听。”
“……”
方雨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是墨家人，但是我也是法家在周毅身边安排的卧底，现在又被那个第七局给启用了。”
“这些事情，你都知道。”
“第七局知道你们要来，所以才通过法家将我调了回来，让我向他们汇报消息，还要让我尽可能的促成你和周毅之间的合作。即便不能让你们之间促成合作，也要让你们的联系变得频繁而紧密。”
“在见到你之后，我的确向第七局和法家汇报了一些情况，但是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你让我帮你……”
方雨深呼吸了一下，有些艰难的继续说着：“……在帮你办事之后，我仍旧向法家汇报了一些消息，但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
“我确实会为你办事，但是我的命也在法家和第七局的手里。如果我不给他们一些消息，他们就会认为我没有价值，甚至有可能认为我背叛了他们，我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些你应该理解吧？”
“理解，我理解……”
常浩用手枪敲着方雨的脑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说些我不知道的吧，从现在这件事情开始说起。”
“……”
方雨又长呼出一口气，看起来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现在车速这么快，你要是一枪打死我，你也跑不掉！如果你不想杀了我，那你就别再这么威胁我，我可是救了你的！”
常浩淡淡的说：“你怕死，你不想死。”
“因为你怕死，所以你之前会跟我合作，现在也会有一个很好的合作态度。”
又用枪敲了敲方雨的脑袋，“而我……我现在对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我不想改。你，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了，不要再说废话。”
砰！
方雨猛的砸了一下方向盘，显然是愤懑至极。
“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前……准确时间记不得了。”
“半个小时之前，第七局的人突然联络我，向我询问周毅今天的行程，问我周毅有没有和人约好了见面什么的……我说没有。”
“又问我在哪儿，我说我正在城里买东西，不在别墅。那个人就告诉我，让我不要在城里乱跑。”
“我觉得，他们是有事情要办。”
“要办的肯定是你。除了你们之外，第七局在林城没有其他目标。”
“那个人挂电话之前，我听见旁边有人说，说目标已经进入游家餐馆。”
“整个林城，只有这么一个游家私房菜。所以我给你打了电话，问你是不是在那里。”
从后视镜里恨恨的看了常浩一眼，方雨说：“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第七局的人抓了……你应该感谢我！”
“感谢你，哈……”
常浩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疑窦丛生。
第七局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那里的？
仅凭着别人口中说出的“游家餐馆”，方雨就能确定这是第七局要对自己采取行动？
第七局要对自己采取行动，方雨就正好来城里买东西，没待在离这里很远的别墅里？这种巧合信得过么？
第七局要出手，自己的手下都被无声无息的控制了，方雨又是怎么成功接到自己、在不受任何阻挠的情况下离开的？
这未免太容易了吧？
眼前这一切……是不是一个阴谋？
一个第七局针对自己的、以方雨为执行者的阴谋？
做这么多事情，是不是为了让方雨取得自己的信任，以让方雨为他们更大的目标服务？
常浩早就养成了绝不轻信的习惯。
方雨所说的话不仅不能让他对方雨产生任何信任，反倒让他对方雨有了更多的戒备和怀疑。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在脑海里进行冰冷的梳理之余，常浩问着他心知肚明的事情。
——那些心底的疑问他会放在心底，他现在要让眼下的局面维持下去，直到自己真正的得到安全。
“屁话！”
方雨狠狠的踩了一脚油门，“如果你被第七局抓到，你会出卖我！那个时候，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就算我不想，我也必须来，必须救你！”
“操……操！”
方雨拍着方向盘，“我他妈当时就不该答应跟你合作！答应你一句，我就他妈的落到这个地步了，操！”
常浩一声冷笑：“别急着骂人，听我说完之后，你肯定更想骂人。”
“你没有觉得，从你发现第七局要抓我，到你成功把我救出来，这件事情进展的实在是太顺利了么？”
“你有没有想过，让你救走我，很可能只是一个第七局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救走我。”
“你怀疑我？！”方雨极为委屈的叫着，“我他妈担惊受怕，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你，你怀疑我？！”
“我怀疑你的智商。”
常浩冷冷的说：“你根本没有听清楚我在问什么，对吧？我是说，这是第七局针对你和我的阴谋、陷阱，不是你！”
“你救了我，我就会开始信任你。你救了我的同时，也等于是背叛了法家、第七局，甚至还有周毅、墨家。只要这件事情被捅出去，你就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人会放过你。”
“如果你想活命，就要戴罪立功，就要为第七局做更多、更危险的事情。例如，跟在我身边，窃取情报，转手交给第七局。”
“你本身就是墨家人，和法家、第七局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们不会把你当作自己人看待。如果有什么办法能从你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他们肯定会选择。”
“你，我，我们！”
常浩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我们很有可能是陷入了圈套！”
“……操。”
方雨一脚踩住了油门，整个人呆坐在了驾驶位上。
愣了一阵子，方雨低低的骂了一声，整个人都有点木了：“……不会吧？那，那……”
“我也希望是我想错了。”
常浩“嘿”的冷笑了一声，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送……送你出城。”
方雨木木楞楞的说着，似乎有些走神，“把你送出市区……你肯定有自己保命的办法吧？不管你去哪，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不回林城就行。”
“哦……”
常浩想了想，“你呢？你去哪儿？”
“我要回去。”
方雨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身体在不断的发抖，“你说的什么阴谋，之类的……未必就是真的，我回去，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哈……”
常浩低声一笑，将自己落在扳机上的手指放松了几分。
“你不能走，你要帮我顺利离开。”
“我是说，顺利离开这个国家。”
“不可能！”
方雨猛的回神，“那样会耽误很多时间……我不能！我那样做，第七局会知道我背叛了他们， 周毅也会知道！到时候我就完了！”
“是啊，那样一来的话，墨家容不下你了，法家容不下你，第七局也容不下你……”
常浩“呵呵”一笑，“但是你还有其他的选择。”
“例如加入跨海会。”
……
“你好，我叫周毅。”
李青昏迷之前听到的是这句话，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刚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一切，听到的又是这句话。
别墅的一个房间里，李青的手脚被绑在桌椅上，周毅、曹愚鲁以及徐痴虎围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打着扑克牌。
看李青睁开了眼，周毅笑着看了看他，跟他打了个招呼。
“……”
李青眼前一阵发晕。
既是被击昏的后遗症，也是精神的恍惚。
看着面前的三人，李青闭了闭眼，“哈”的惨笑了一声。
虽然这才是第一次碰面，但双方之间仇根深种，说是有死仇也不为过。
“王炸，没人要吧？一对四。”
周毅出掉了手里的扑克牌，拍了拍手，看看面对着自己的李青，“李青，是吧……你这个长相跟我所想的有点差别，我觉得你应该更……阴柔一点？喜欢背后捅刀子的人，好像都会长的稍微阴柔一些，你这么喜欢在我的背后给我捅刀子，却长成了这样，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哈……”
李青笑了笑，轻轻的活动着不甚灵便的脖子，“长成这样，真是让你失望了……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周毅十分大度的摆着手，“能理解，好吧？能理解……长成这样也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你又不是故意不照着我的想法长的，对吧？没什么可道歉的，没事儿，啊……没事的。”
曹愚鲁和徐痴虎默不作声的走到李青身旁，抬起捆绑着李青的椅子，将他放在了桌旁。
“这就好很多了……”周毅看着跟自己拉近了距离的李青，“离得近了，说话都方便，对吧？”
“是吧……”
李青轻轻的舔了舔嘴唇，看着周毅，“你是怎么抓到我的？我是说，这整个计划……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倒是让周毅有些意外了。
关于李青开口的时候会说什么，周毅想了许多个可能，却没想到李青会问这个。
“没道理吧？”周毅看着李青，“你猜不透？”
“有些事情能猜到，有些事情我猜不到，需要你跟我讲一讲。”
李青微笑着说——这个被绑在椅子上、手脚都被扎带捆着的青年人，已经开始变得沉静从容了。
“再者来说，身为胜利者，告诉失败者自己是如何取胜的，也算是胜利时的快乐之一。”
李青说的不急不慢，不卑不亢：“身为失败者，我想，我有必让胜利者得到他应得的、不打折扣的快乐，这是我身为失败者对胜利者的敬意。”
“哈……”
听着李青说的话，周毅不由得一笑。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那些奸臣为什么能混的风生水起了，这溜须拍马的话听起来，的确是比那些什么逆耳的忠言好听啊……遇见个稍微没那么英明的皇帝，这种奸臣可就顺着杆往上爬了啊……”
摇了摇头，周毅又点了点头，“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周毅也有些事情想要从李青这里得到验证，正好一起问了。
“跨海会这个名字你听说过么？”周毅问。
“略有耳闻。”李青语调平淡，“知道的不很清楚。”
“知道跨海会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周毅想了想，又问：“常浩这个名字你听说过么？是跨海会里的人。”
李青面露思索之色，之后轻轻摇头，“没有。”
“你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倒是对你相当了解。”
周毅随手整理着桌子上的扑克牌，“跨海会的人找上了我，为首的就是这个自称常浩的人。”
“找我干什么呢？谈合作。跨海会的人因为我的身份，想要跟我合作。”
“我呢，不仅在之前和跨海会有过一些矛盾，本身也是完全不想和跨海会搞到一起去的。不过，跨海会既然已经找上了门，那我也没有办法，一口回绝了总是不好的。”
“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实在是不想再多一个来自跨海会的威胁和麻烦。”
“正好，我有那么一两个在法家里办事的朋友。这个朋友呢，也很希望我和跨海会产生更多的接触，方便他在其中取利、办事。”
周毅看着李青，“你要知道，在跨海会找到我头上之前，我在林城里所面对的最大威胁就是你给我带来的威胁。单单在林城来讲，你可真是我的心腹大患，头好大敌。”
李青微微点头，“能让少钜子如此夸奖，我倍感荣幸。”
“哼哼……”
周毅意味不明的笑笑，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你对我的威胁以及跨海会的存在，我就把你作为条件了。”
“我要让那些跨海会的人找到你，然后将你带到我的面前。作为交换，如果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就愿意和他们尝试初步的合作。”
一摊手，周毅显得有些无奈：“用你做条件，其实我也是想难为一下跨海会的人，让他们知难而退。因为你很难找啊……我用了各种办法、各种渠道，都没能把你从林城里挖出来，跨海会那些远渡重洋而来的外国人在国内并无关系，凭什么能找到你？”
“让我意外的是，代表跨海会而来的这个常浩，答应了这件事情。”
“更让我意外的是，常浩对你有着相当多的了解，对抓到你有很大的把握。”
说到这，周毅有些疑惑的看着李青，“你说你没听说过常浩这个名字，那我就很好奇了，他是怎么做到对你如此熟悉的呢？是不是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接触，但是你不想告诉我？”
“没有。”李青摇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没有必要对您隐瞒我所知道的事情。”
“如果说你不知道这个人，但这个人知道你的话，那就是有人把你出卖给这个人了啊……”
周毅饶有兴趣的看着李青，“你上面的人和跨海会有接触，然后把你当作牺牲品，卖给跨海会的这个常浩了吧……哈，应该就是这样！”
一边说着，周毅直摇头，“在齐鸿天和李思玄手下办事，你可真够倒霉的，连被人当牺牲品卖了都毫无头绪……可惜，可惜啊！”
李青眼帘微垂，若有所思。
“我看常浩好像对找到你很有把握，就修改了一下计划，和我那位来自法家的朋友一起，做了一个体量相当大的计划。”
“让跨海会的人帮忙找你，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他们抓你，我们盯着他们，抓他们的同时再找到你，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在抓到这些人的同时，我们还要想办法放走这个常浩，然后让我那位出身法家的朋友去接触他，让常浩无论是信任他怀疑他，都要因为他有些用处而利用他。”
“这，是计划的第三步。”
摊了摊手，周毅向李青示意着眼下的情况，“现在，我借着这件事情抓到了你，法家的人抓到了一些跨海会的人，而我的那位朋友呢，现在应该已经和那个我们故意放走的常浩待在一起了。”
“这，就是计划的第四步。”
看着李青，周毅笑问，“截至目前，这个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虽然您没说太多细节，但听起来，这是个很不错的计划。”
李青微微点头，“感谢您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您这么想要抓到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低低的呼出一口气，李青说：“我承认，我们之间的确是有些不愉快……但是您也清楚，这并不是您和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不过是听从命令然后办事而已的，只一个别人用来办事的工具。”
“相比杀人犯，您难道会更憎恨杀人犯用来行凶的武器或者工具么？”
“你是在求饶，不想让我杀了你。”周毅“嘿”的笑了一声，其中意味难以琢磨。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我只是个工具的事实。”
李青抬起眼睛，看着周毅，“如果您想，您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这比杀了我泄愤更为有利。”
“有用的信息……”
周毅摸了摸下巴，“……你倒是把你所知道的消息说出来一个试试看，我看看你大概能有多大的价值。”
“例如这件事情，您应该不清楚。”
李青平静的说：“您刚才说，应该是李思玄和齐鸿天，向跨海会的人出卖了我？”
“这不对。”
“因为在我看来，出卖我的人……”
李青深呼了一口气：
“……应该是柳武。”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