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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重新亮起来,已是腊月的最后一日。
大年三十总是热闹的,新旧之交的这一天,给了所有人理所当然的闲暇时光,平日里因忙碌欠下的团圆,在此刻总能得到些许弥补。
穆之周很早就醒了,只是迟迟不愿意睁开眼,这一日于他而言,同往常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卯时起,辰时同祖母请安,巳时于堂内接见穆氏旁支各位叔伯婶娘,还有不计其数的堂哥堂姐侄儿侄女。
年三十的巳时,是他最讨厌,却又最无法避开的一个时刻。
明明是一大家族的人,却怎么也认不全,虽是血脉相连,可嫁娶生离迎来送往,面孔几经更迭变换,对他来说,很多人都只是族谱上一个冷冰冰的名字,陌生又疏离。
而那些看似温情殷切的体己话里,大多都藏着另外一层意思,每每及此,他总觉得自己坐上将军的位置,仿佛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予取予求。
小时候看待这红尘俗世里的凡人,只知道好不好,美不美,长大承了一家之府的责任,少了那份原有的简单,目光所至,望进眼里的全是人心底深处的贪念。
都是一姓所出的旁系,纵使他再不喜欢,也得笑着搪塞敷衍,时日久了,便成了一种推脱不掉的负累。
想一想起身回府后要所要应付的复杂人事,便越发贪恋起此刻被衾的温暖,穆之周翻了个身,下意识去揽卿卿,伸出去的手摸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哇……”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哭声,他吓了一跳,猛的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中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卿卿正盘腿坐在床脚,声泪俱下。
触及心爱姑娘眼眶里晶莹的水花,穆之周一下就慌了,他快速挪过去,手忙脚乱的替卿卿擦掉落下来的泪珠,慌慌张张的问怎么了。
卿卿指了指掀开的被角,干净的白喜帕上空无一物,穆之周一瞬明白过来,不知所措的慌乱从身体里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朗声大笑。
卿卿看他捂着肚子乐的直不起腰,一边哭一边嘟囔,“原来我从前不止热情奔放,还……还放纵浪荡……”
放纵浪荡四个字艰难的从口中脱出,她索性哭的越发大声了。
在床上放一条用以验证姑娘清白的喜帕,是古往今来固有的规程,穆之周一时不察,竟忘了嘱咐拾掇婚房的婆子去掉此项,卿卿醒来掀开被子,瞧见白喜帕上没有落红,脑中一时思绪万千,没了记忆的她,以为以前的自己很不检点。
卿卿用手背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梗着脖子望向面前少年,“虽然我不是完壁之身,但我们昨儿个到底是正经拜了天地,你今儿个若是……”
说到此处,她死命咬着嘴唇,将喉间的抽泣之音硬生生咽回去后,方才继续道,“若是不想要我,那是绝不能的。”
宋梓舟唯一一次嚎啕大哭,是在得知赵姨娘没了的那个夜晚,而后即便有情绪上的动荡,也多是悄么声的。
可卿卿不一样,卿卿的眼泪突如其来,且汹涌澎湃。
宋梓舟总是随波逐流,被世事推攘着往前走,而卿卿却会跟他说那是绝不能的。
他觉得这样的她着实可爱的紧。
“卿卿,”穆之周收了笑容,落在心爱姑娘身上的眸光柔软的过分,“没有别人,从来就只有我。”
“你?”卿卿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穆之周拽着衣袖替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一字一顿,认认真真的道,“让你热情奔放的人是我,让你放纵浪荡的人也是我,无论是失去记忆前,还是失去记忆后,卿卿,拥有你的人一直都是我。”
“你的意思是说……”卿卿眼珠子在眶里转了一圈,慢慢回过神来,“还未成亲之前,咱两就……苟合了?”
穆之周僵住,挑了挑眉,“你还能把话说的再难听一点吗?”
嫁做人妇的女儿家,在夫家生活的好赖,同娘家地位家主宠爱是脱不开关系的,翠微因了太尉和荣妃娘娘,即便是做妾,也是风风光光不可一世,而宋晚晚,虽说家中有论得上品级的幼弟,可同她之间却是不亲近的,她得以立足于将军府,全凭着小穆将军一力扶持。
尽管知晓穆之周之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性,可从宋梓舟死亡的消息传来后,她突然就颓了,总也提不起精神,恹恹的。
就好像两只一直争食的鸟儿,一只折了,对于另外一只来说,肉就不香了。
尉氏一生都在同父亲心底里的女人争,而她的前半生,终究也没能逃过母亲的命运。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一点儿也不假,站在空落落的白芷院里,她没来由的有些想家。
做姑娘的时候,阿娘总会给她缝很多很多新衣裳,红的棉袄,白的马甲,漂亮褥裙上绣着五色花朵,好看极了,但那个时候的她是不珍惜的。
做尉茹蝶的女儿,她所拥有的东西远比魏央之女儿多的多,可她却偏偏嫉妒她那些为数不多的,自己永远也够不着的东西。
所有人都以为她想要的是她那只粉红色的蝴蝶发夹,那方绣着木兰花的素色手绢,又或者是亡故魏夫人留下来的遗物,可只有她自个儿晓得,那些物件什么都算不上。
人都有一个通病,真正在意的东西,往往都是说不出口的。 侯府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