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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认认真真注视着心爱姑娘好看的脸颊,幽深的眸子在烛火映衬下泛起粼粼波光,微弯的眉眼勾勒出狐狸般狡黠的神色,上扬的嘴角又流露出羔羊般温顺的笑容。
将军府的月银其实并不算少,只不过小穆将军所需所用具是上乘,而且,宋梓舟一点也不想将精力耗费在这个将兄长置于生死一线的仇人身上。
穆之周静静倚在旁边看她指尖翻飞绣出朵朵栩栩如生的紫荆花,满目温柔和宠溺。
他从前总觉得女儿家的手工无趣的很,然而今日方才晓得,原来静静瞧着心上人于烛光下穿针引线,竟是一件如此放松的事。
朝局暗流汹涌,外事复杂棘手,唯有在她身边,才能觉出几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怯意来。
宋梓舟绣完襟口的花朵后,原想着瞧一瞧窗外的月色,可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趴在绣架横杠上睡着了的白袍少年。
看着眼前人即使在酣梦中也将眉心稍稍蹙起,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轻抚他额间,大抵是太累了,穆之周并未被这一举动惊醒。
西国似太阳般耀眼的年轻将军,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这张浩然正气的脸,和他对哥哥所做的事情……还真是极为不相符呢。
想着想着,愈发觉得生气,宋梓舟起身熄灭了几案上的烛火,自顾自的上床歇息,任凭穆之周独自俯在绣架上。
半梦半醒间,寝室内突然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绊倒了,而后,塌上有了细微的动静,紧接着,她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想来,应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肢体上传来的不适感使他慢慢醒转,旋即摸着黑爬上了床。
“宋梓舟……”许是以为她睡着了,黑暗中,少年将头埋在怀中人后颈窝里,无可奈何地小声问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喜欢一个人是牵肠挂肚,而爱一个人,是即便内心因为这份感情委屈的要死,也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拥住那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姑娘。
这一晚,白芷院里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宋晚晚瘫坐在寝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封殷红色的血书,身后站着的是尉氏贴身丫鬟洛玉。
尉茹蝶死了,她的阿娘没有了。
宋延年以一杯毒酒送走了拘于暗室中的发妻,亲手了断了两人二十二年来相互陪伴的感情。
在生命逐渐流逝的最后一刻,尉氏仍旧嫉恨着魏秧之,临死之前,她撕下衣服一角,咬破手指写了一封满含绝望和悲痛的书信,托身边的丫头带给自己的女儿。
“小姐,夫人倾其一生都未能超越先夫人在老爷心中的位置,她至死也不甘心,临了前唯一的牵念便是您。”
宋晚晚嗤笑一声,眼泪自眶中汹涌澎湃,松了指尖捏着的血书,望向黑漆漆的远方,她失魂落魄的问道,“母亲希望我如何做?”
这个问题问的很多余,尉氏的心愿早已写在了那张脏兮兮的白布上,即使未能在最后一刻相见,可透过那决绝的字迹,依然能够感觉到阿娘心底里对长姐浓浓的积怨。
洛玉屈膝跪下,俯身重重叩拜在地,“夫人未能胜过先夫人,不代表小姐亦是输家,黄泉路上,夫人会走的慢一点,等着看舟姨娘落败于小姐手里的那一天。”
“呵呵……”跌坐在门前的女子异常的大笑起来,眼泪划过脸颊流进嘴里,苦的就像是黄连一般。
现实从来都不会给人选择的机会,她动摇了,心软了,差一点就忍不住伸手去抓那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可阿娘又用生命将她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我们之间能不能抛开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单从自身情感出发,试着重新开始?”
宋晚晚低下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向掉落在膝盖边上的血书,耳边回想起那个人说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咬紧牙关哭的撕心裂肺。
没有选择,她再也没有选择了。
从第一次为了取悦阿娘欺负长姐的时候开始,她们之间就已没有退路可言。
早就已经习惯了从那个人手里掠夺,千方百计的置其于死地,过往那些年里做的都让母亲很满意,不是吗?
而今也只是将从前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同曾经没什么两样,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过?
“洛玉,”宋晚晚忽然想起什么,缓缓支起身子,双目猩红,“阿娘死后,父亲可有一星半点的难过?”
侍女抬起头想了想,低声回答道,“老爷情绪一向隐藏的很深,奴婢实在看不出……”
“这样啊,”宋晚晚伸出手捡起地上的血书,叠的整整齐齐,“那我就只当他并不难过好了。”
次日,在花园里撞见将军夫人同翠微坐在一处侍弄金丝笼里的鹦鹉时,宋梓舟明白了宋晚晚最终的选择。
也是这一刻,她才恍然醒悟过来,逝去的感情如同过往的岁月一般,终究是回不来了,那些不甘心的挣扎拉扯,到头来都是可笑而愚蠢的。
“舟姨娘,”翠微瞥见花厅路口站着的女子,转过头来,眉头向上挑了挑,“今儿个真是巧了,大家竟赶着同一日游园,要不过来一起坐坐?”
闻言,宋晚晚顺着微姨娘的视线向后看去,目光触及来人,她红肿的眼睛里霎时载满了显而易见的愤恨。
宋梓舟被她这一眼望的心惊了一下,胸膛里跳动的节律旋即漏了拍数。
“堂堂相府千金竟愿意同一个通房丫鬟同桌而坐,微姨娘,我虽只是从五品宗正少卿的女儿,可也知尊卑贵贱,若你邀她过来,我可就得走了。”宋晚晚看着翠微,嘴里吐出来的话一如往日般诛心,面上的表情依旧是不屑和轻蔑。
“哎呀,”翠微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女子讥讽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夫人千万莫恼,我只念着她现如今同咱们一样,都是将军的女人,却忘了舟姨娘从前那上不了台面的身份。”
听见二人赤裸裸的嘲弄,宋梓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扬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吴氏。
吴氏会意,躬身走向花厅,正当翠微疑惑于妇人此举的意图时,吴氏已高扬起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响过后,场上所有侍者皆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翠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的有些发蒙,捂着脸颊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立在花厅柱子边上的腊梅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伸手将自家主子扶住,借着侍女的力道站稳后,翠微抬脚就想踹吴氏,烟霞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妇人向后拉开一段距离。
抬起的脚落了空,翠微恶狠狠的盯着不远处一直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女子,威胁道,“贱人,你竟敢唆使下人如此待我,此事若被我父知晓,定叫你付出代价。”
“贱人?”宋梓舟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微扬下颌,“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吴氏立马抬手在翠微另外一面脸上落下一巴掌,她虽已是五十有余的年纪,可出手却极快极利落,妇人浑身上下带着凌厉的气势,莫名给人一种畏惧之意。
翠微闪躲不及,生生又受了一下。
“你……”
“微姨娘,”吴氏冷冷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摆出一副傲岸的姿态,“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你既嫁了小穆将军,这穆府后院里的事情断没有提拎至太尉府上的道理,你若不懂,奴妇今儿个就教教你。”
“你,你们……”翠微咬牙切齿,越过吴氏看向花亭外站着的女子,“宋梓舟,你不过就是仗着将军近日的宠爱,方才如此猖獗。”
“是啊,”女子毫不犹豫的承认这一点,“我就是仗着将军的宠爱,仗着穆之周不会对我怎么样,你若有将他拴在自个儿院里的本事,亦可如此猖獗。”
翠微哑然,她涨红了一张脸,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入府多日,家主唯有新婚之夜留于闭月院,旁的时候,大多都是见不着面的。
戳中对方软肋,宋梓舟唇角边的笑容愈发灿烂,从前软弱,面对别人的欺凌只知道躲避,既然善良和忍让无法让自己的处境变好,那么就只有用百倍的泼辣狠厉去还击对方的恶意。
“对了,”临走之前,宋梓舟看着已被气得说不出来话的翠微,笑意吟吟的挑衅道,“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此事被你父知晓,反而有些好奇小穆将军在面对太尉发难时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不过我想,太尉大人大抵不会因为这区区小事上门咄咄逼人,毕竟,荣贵妃娘娘不会允许他那么做,你同十六皇子的未来相比,连一只蝼蚁都不如,堂堂太尉府千金,竟连这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啧啧……”
说着,女子稍稍抬起头,眼睑下垂,一边摇头一边咂舌,将方才接收到的讥讽堪堪还了回去。
看着翠微愈发铁青的脸色,她面上的得意之色更甚,转身离开之前,宋梓舟用余光瞟了眼坐在石案前一言不发的宋晚晚,如水的眸光中迅速漾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沉痛和惋惜。
她们终究还是逃不开相互对立的憎恶局面呢。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一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虽然世事不如人意,但为改变彼此的关系做过尝试,往后也就没有遗憾了。
磬书楼里,穆红鸾趴在凤央桌案前,双手撑着脑袋一脸花痴的看着瘫坐在太师椅里的少年。
高台之下,数十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凤央侧头,绕过小姑娘的身形瞧了一眼下方坐着的宾客,耸拉着脑袋无奈的问道,“大小姐,还能不能让我将今天的书好好儿讲完了?”
“可是,”穆红鸾撅了撅小嘴,嘟囔道,“你讲的书没有你的脸吸引人。”
少年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虽然我长得的确很美,可也耐不住你这样看。”
穆红鸾将案上的戒尺往少年面前推了推,笑的极为谄媚,“你讲你的,我看我的,咱两谁都不要耽搁谁。”
凤央拿起桌上放着的暗红色戒尺,轻轻抵在少女额间,将对方快要凑到自己身上来的脸向后推了推,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哥来了。”
小姑娘抬手打掉眉心处的戒尺,将身子向前倾,挪回到方才的位置上,“别闹。”
少年本能的往后退了退,满脸委屈的辩解道,“我没闹……”
“穆红鸾。”
穿一袭黄衣的少女正要说话时,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意识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是谁,黄衣姑娘惊得瞪大了眼睛,凤央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像是在说,看吧,你哥真的来了。
察觉到危机,穆红鸾下意识的咬住唇角,眼珠在眶里转个不停,完了完了,这下又要挨训了……
电光火石间,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歉疚的看了一眼几案后坐着的倾城少年,露出一副很是舍不得又不得不为之的两难神色,凤央瞧不明白这丫头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准没什么好事。
“哥,你怎么才来……”下定决心后,穆红鸾登时规规矩矩的站直了身子,转回身用讨好的眼神看着芝兰玉立的兄长,可怜巴巴的道,“凤央这家伙非要让我爬那瞻仰他的脸,还说自己比你长得美,我才不相信呢,不情不愿的搁那看了会,发现还是我哥长得最好看。”
少年听见这话,手上拿着的戒尺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穆之周的目光越过自家妹妹,径自投掷在桌后那个人身上,凤央在这样的注视中,从太师椅上一点一点滑向几案下。
书上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穆红鸾躬行实践,以行动教会了他这句话的含义。 侯府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