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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梓舟同宋长尤坐在去宋氏郊外农场的马车里,乡间的道路狭小而崎岖,轿辕上坠着的珠帘随着这一下又一下的颠簸之势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女子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幽的眸子扑闪扑闪,对方并没有回看于她,而是伸手掀开窗边轻柔的纱幔,视线远眺在悠长的道路上。
落雨了,下的并不大,雨丝伴随着袅袅烟雾淅淅沥沥的沉入地上,砸开堆积起来的灰尘,顿时,一股泥土的清香味透过珠帘缝隙传进来,萦绕于鼻尖。
十三岁?还是二十三岁?
宋梓舟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宋长尤棱角分明的侧脸,这一刻,她竟然恍惚起他的年岁来……
送走赵姨娘后,这个孩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从前娇憨的模样荡然无存,余下的是一张总没有什么情绪的脸,淡淡的,静静的,恹恹的,稚嫩单薄的身躯里,藏着同龄人不可企及的成熟稳重。
那一双格外美丽的眼睛失去了往日原有的光亮,暗淡的眸子里,却又给人一种玲珑剔透的错觉。
“到了。”
正当她暗自出神时,宋长尤紧紧抿着的两片薄薄嘴唇轻轻动了动,缓缓说出两个字。
宋梓舟挑开珠帘向下看时,马车不远处,已经有一个着农家装扮的中年妇人躬身站立。
“她就是秋娘,从前侍奉你母亲的丫头。”男孩跳下马车后,一边说着,一边冲还站在车辕上的阿姐伸出手。
中年妇人微微抬了抬头,瞧见一个姑娘提起裙裾,扶着小小少年的手踩在马扎上款款走下来时,眼睛不可抑制的湿润了。
像,真的是像呢……
秋娘将双手交叠放于腰间,委了委身子,“奴妇请小姐的安……”
她的尾音刚刚落下,臂膀就被一双青葱十指扶住,“既是从前伴在母亲身边的人,便也是我的长者,一概礼数皆可省去。”
中年妇人算不得好看的脸上喜难自禁,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而后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将二人引进了简陋的房间里面。
随意的寒暄几句后,秋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再开口问话时,泛黄的脸上满是期待,“清酒哥儿可好?奴妇离开时,哥儿才七岁,如今算算时间,那孩子已有二十四了,不知可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了?”
流年似水,一晃,十七年的时光已经从指缝间悄然溜走。
听闻兄长的名字,宋梓舟胸中猛然一沉,积压在心口的悲仓又一次被现实的指尖撩拨了起来。
农庄闭塞,且田间劳作繁忙,一来消息不畅,二来这里的人大多没有时间探听盛京的消息,因此秋娘并不知晓宋清酒已不在人世。
“小姐,怎么了,难道哥儿……”见她久久不回答,中年妇人生了疑虑,她皱了皱眉头,将身子向前倾了倾。
“兄长一腔豪情全寄托在了家国山河中,这些年来随军征战居无定所,怕累及妻儿,并未成亲,不过对于将士来说,山川溪河五湖四海具是家。”女子脸上绽放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为了不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关爱哥哥的伤心,她选择了隐瞒。
听到这里,秋娘皱着的眉头总算松开了,她唇角边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澄澈的眼睛渐渐变得恍惚,听着面前姑娘简短的几句话,她似乎已经在脑海里面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穿着铠甲,手执长枪的英武模样。
想象着宋清酒飒爽的英姿,中年妇人感慨般的说道,“宋大人终究还算是一个好人……”
好人?
这两个字响在耳边的时候,宋梓舟愣了愣,回忆起父亲往日的形象,她实在很难将好人这两个字与之联系在一起。
十九年来,从一个女儿的角度注视父亲,那个人是凉薄的,趋炎附势的,无情且偏心的,然而母亲婢女如今却用了两个极不相符的词来形容他。
宋梓舟迷茫疑惑的瞧了一眼不远处泰然自若的宋长尤,隐约中,她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秋娘,这个已经从宋府生活中退出去近十七年的妇人,远比宋府中任何一个人都还要了解父亲。
“小姐,你可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中年妇人抬眼仔细端详着面前女子的五官,忽而开口轻声询问道。
宋梓舟认真回想了一下,叹息着摇了摇头,关于母亲的记忆是模糊的,魏氏秧之去世的早,而她天生又愚钝,那个时候还处在不太记事的年纪。
见状,秋娘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在外间飘飘洒洒的细雨中,蜡黄的脸色上渐渐滋生出几分倾羡和仰慕的神情来,“夫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美最美的女子,平阳魏秧之,单就这几个字,就已经引得多少大好儿郎神往……”
在这个细雨绵绵云雾袅袅的农庄里,宋梓舟第一次触及和母亲有关的事情,那些泛黄而陈旧的过往被当成一个故事,由往日相伴的侍女娓娓道来。
魏秧之出生的时候,平阳魏氏正值鼎盛,此一脉自其曾祖父起而昌盛,延续至父系,权势已达极致,于泼天富贵中生长的嫡女,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与高贵。
秧之小姐及笄礼上,朝中矜贵公子与江湖翩然少年坐了满堂,她以团扇遮脸,站在阁楼上向下望,只一眼,便惊艳了众人,如今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秋娘脸上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魏氏家主最宠爱的就是魏秧之,但凡她所想,不曾有一样未依从,在这样的纵容娇宠下,秧之小姐长成了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的耀眼明珠。
可是明珠也有跌入泥土中蒙尘的时候。
未婚先孕,便是让魏秧之黯然失色的头一件事情,家主知晓此事,暴跳如雷,秋娘从来不曾见过他对着秧之小姐发那样大的火,那一晚,魏氏祠堂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家主扬起手中细长的藤条狠狠打在魏秧之身上。
那是家主第一次打秧之小姐,也是最后一次…… 侯府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