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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绵的通州至石斗镇大路，已在夜色下隐约不清了。
不过，就着天际时隐时现的一弯冷月，还是可以看到，地面上那偶而爆发的交火以及嗵嗵嗵的脚步奔跑声。
在长达十余公里的长线上，雷部一个师的无限制骚扰，依旧在进行着。
夜晚的山峦，是黑朦朦一片的。冷风，在林间荡漾着，子弹，随着寒风的括过，砰地一声炸响！待奋怒的日军反击时，只能是把金属子弹打在遮掩的树干、泥土上。而他们这边，往往会多出一名即将僵硬的身体。
这种看不见的打击，更让人惊悚。于是恐慌，便不可避免地传播开来。这是一种没有铺天盖地的炮火覆盖式的打击，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更没有如同海潮般拍打阵地的步兵集群冲锋。只有两侧的黑暗中，不时传来一声或一排射击声。间或追过去时，能发出一串激烈搏斗时的交火动静。
这些声音，在迫使着日军队列行动缓慢到极点时，也为着杨越的大计，提供了最宝贵的时间。
现在的日军青木支队的两翼，在痛苦不堪后，已经追加散出去了不下于三万人的搜索队伍。这一来，好嘛，双方数十上百支大大小小的队伍，便互相猎杀、互相在黑夜中瞄准、走位！他们之间的战斗，远比面对面的大规模交锋，更加惨烈，更加惊心动魄！
对于日本兵来说，谁也记不清这场恶梦是怎么上演的了。
他们只是听说，先是担任前出尖兵的搜索小队，一口气被敌人干掉了十几支，使战场信息被彻底屏蔽。紧接着，己方自然不甘示弱，派出了大量军队进行反制。
可是，随着派出的人员完全遏制不了对方，这追加又追加，终于使整个部队都不得不停止行动。
整整三个小时，对敌人骚扰部队的围剿，就在这等待中僵持着。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从远方的山林中传来。
紧接着，一道通火的火团腾起，让黑依变成白日。
这一刻，等待中的日本兵全都面色败坏，如丧考妣。这道火云的腾起，意味着，又一个己方物资堆放地被袭击了。从规模来看，不是武器堆 ，就是炮弹堆。别的不能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们说，再这样下去，咱们……还能有弹药补弃吗！”日本兵们纷纷探着头，望向爆炸传来的地方，忧心忡忡地猜测着，担心着。
这三个小时以来，前后方向不时出现的爆炸，已经成了队列中所有日本兵最关心的话题。
士气急降、军心动摇！
这在几个小时之前，是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
要知道，他们以八万之众，一眼望不到头，近乎无敌。而现在，敌人的大部队都还没怎么露面呢，军心，便已如风火烛。
在这些日本兵看来，敌人之所以还没有发动大部队进攻，其目的，与其说是骚扰攻击，倒不如说是乐此不彼。
那些闪现于丛林山地的火光，就像是一群出没于黑夜的狼群，疯狂的在他们的队列中制造着一场场触目惊心的惨剧。
军队的步兵群，骑兵群，运输车、骡车、推车，医院，军旗，凡是能打击的，统统成了凶恶的敌人无限制攻击的目标。
被袭击的事例，数也数不清。只要被他们盯上，身旁的伙伴，就会突然变成横尸倒地的悲剧。
这一幕幕，让这些日本们望着两边的黑夜，如临大地。
现在，虽然从数量上来说，日军搜索部队应该占据了绝对的人数。可是，要在黑夜里保护这么一条长线不被袭击，实在是太因难了些。
除非全部投入，拉网式的搜索。但，这又不现实。军队开到这里来，是准备救援大岛支队的，可不是来扫荡的。
这些中国军队，怎么就不敢真刀实枪地正面对决呢？
咒骂间，远方，又一团巨大的火球，宛若火山熔岩般，腾空而起！
……
与此同时，来自大岛尾一的官方电文以及私人请求电文，也在雪片似地发给青木城一。当然，横山勇，烟俊六，也有纷纷发电催促。对此，青木城一置若罔闻。不过，当看到连大本营杉山元大将都亲发电文过来督促时，青木城一终于无法再保持稳重的形象了。
他长身而起，狠狠地抽出军刀将面前的案几砍成两半，发出嚎叫：“现在，不去管任何两翼安全问题。全军有，一力向前，务必接应出大岛支队。不计……任何代价。”
当他狰狞着脸吼出这份注定会血淋淋的命令的时候，整个指挥部，已是鸦雀无声。
噤若寒蝉的军官们，低垂着眼皮，飞快地跑出去执行这道疯狂的战术安排。
现在的时间是1937年12月22日晚八点。
双方的袭扰战，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了！
而有了这三个宝贵的小时，对于杨越来说，布局，已经基本上完成。首先，从泰州赶来的两个师已经替换下了打残了的张灵甫师。其次，对被合围的日军左翼两个残破师团的围歼，也基本上到了最后阶段。若不准备全歼该敌以竟全功的话，完全可以放开该敌，全力腾出手来迎战青木支队。而最关键的是，担当中路军主战力的第21集团军八万兵马，已经在19集团军的浴血死战掩盖下，成功辙出战场，目前正在高速挺进。
现在，就算日军发动不顾一切的直插，对中国军队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虽然现在还不是最佳围歼青木支队的时候。可是，日本人既然发疯了，迎难顶上去，已经是杨部唯一的选择。
……
这一边，厉娜看着连续下达完出击命令的杨越，怔忡出神。
杨越余光看到，挑了挑眉毛，笑道：“怎么了？”
厉娜怔怔地道：“你说，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
“快了。”杨越神彩飞扬地扳着手，大声道，“前一关，咱们消灭了四万小鬼子。这一回，要是再能消灭他十几万，我估摸着，那横山勇无论咱们打不打他，小日本儿，也该消停了。”
“消停了，为什么？”厉娜目光，扫过地狱般的战场，“他们还有上百万军队啊？”
“得看国际环境，”杨越的嘴角，有一丝不屑，“小日本的心可野着呐，只要咱们在这能打到他看不见好处，他就会转移目标。目前……”
“苏联！”厉娜笑了起来，“他们会和德国夹击苏联，是不是？”
“对头。”杨越的声音，如同轻风般柔软。他斜了一眼有话要说的厉娜，知道她想说什么，轻轻地道：“你想问，小鬼子给了我们国家这么多苦难，可却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太亏了，是不是？”
“嗯。”
“不用担心。快了，用不着两年，你会看到，一个震憾！”
厉娜用手指捻着钢笔，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原子弹的事，关乎重大，杨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厉娜。
任何语言，在日军这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事实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还是透露了一些天机，“眼下，我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能喘上一口气不打仗，那是极好的。但是，我向你保证，两年，只需要两年，我国的军队，将会踏上日本本土。到时候，我俩继续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厉娜轻轻松了口气。笑面如花：“嗯，我仍然当你的机要秘书，我们一起去——征服！”
是的，征服！
杨越抬起眼，视线中，一支支紧急调整的部队，退出了他们一直攻坚的战场，加入到浩浩荡荡迎向青木支队的洪流之中。
铁指岭，石斗镇、无名野地。现在，又进入了另一个战区……
这是一支，百折不挠、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子胜利之师的倔强军队。前方，没有人可以阻挡！
现在他们的对手，是日军青木支队。该部队经过连场作战后，现在应该从八万人员落到六万五千左右。这是眼下苏北战线上，最具威胁的攻击箭头。
对这次战役总体来说，真正对上他们，才是真正的考验。
因为虽然只剩六万五千了，可毕竟还是一支庞大的兵力。绝对不是像之前几个战场那样，能够一口吃下来的。一有不慎，战斗很可能会打成僵持。
这种程度的战役，事实上已经可以被称为一场会战了。通常情况下，打上个两三个月乃至一年半载都不稀奇。
可是，己方并不具备这个时间。必须要在一天之内，完成重大突破，以极快的速度对敌人实施分割歼灭。就算不能歼灭，也必须将其击溃，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这主要是考虑到侧面的日军横山勇集团，该集团拥兵十万，虽然是上场大战的新败之兵，可是，毕竟是日军的一等部队，战斗力极强。
要是其不顾一切全力营救青木支队，己方的阻击部队不见得能真个阻拦得下。
所以，这一仗，是一场硬仗。
是一场打完了后，明天不知还能看到多少人还能活着的血仗！
他微微转过身来，发现整个指挥部里，气氛，已经紧张到让人窒息。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