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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小鬼子！”

　　随着潘寅久一声令下，整个114团上千官兵如同猛虎般，猛然跃出，以数支攻击箭头向夜色中的羊坪基地扑去。

　　日军羊坪基地，是日军原本驻姜堰的三个军事基地之一。第二十三师团到达后，将其用作右翼第三号基地，驻有一个大队。防御能力相当不错。

　　或许，才遭遇过一次猛烈袭击正在深度休眠吧，这一次，基地守卫的反应速度要比上一次要差了很远。

　　在短短时间内，官兵们奔涌的脚步就越过了原铁丝网架构、外壕，迅速前逼，呈现高歌猛进之势。

　　一股直扑营地正门，一股扑向岗楼驻扎地，另二股，则向着右侧土围子扑去。由于日军猝不及防，攻击发动的头几分钟，四支攻击箭头只遇见零星抵抗，扑击之势如若破竹。

　　看着战士们进展迅猛，这个日军基地差不多可以一鼓而破了，团部的军官们，不禁大为振奋。看向雷四达的目光中，有不加掩饰地得意。

　　雷四达笑眯眯地点头回应，眼光，却始终盯在自己的部队身上。现在，他的警卫连也折分成了四路，鬼祟无比地紧跟在川军官兵们身后，目前为止，基本上还没有开过火。

　　对土围子的突破很顺利，转眼间，114团就突破了营房正门，而紧跟着，轰轰轰地一阵大响，对土围子的土方法暴爆，也炸塌了右段约三米的土墙。一时间，呐喊成一片的官兵们，向着两段豁口猛地冲了进去。

　　这个时候，战场情况也随之清晰起来。军官们看见，直到川军部队全都涌入两处攻破点后，那百多个“中央”兵，这才吊儿郎当的跟了进去，搞得像督战队员一样。

　　都是一起来打仗的，谁要你个龟儿子来督战了？有病！114团的军官们不禁心头火起，脸色不善。这些中央嫡糸装备好，待遇高，可真打起来了，却他妈的偷偷玩这招，若不是现在战事正紧，真得让士兵们爆打他们一顿不可。

　　不过，既然战况还算顺利，这种不满也就还能控制得住。可是，随着围子内日军的突然爆发，攻击受阻，这份不满之情开始出现失控之势。

　　“报告，围内日本人占着工事遮挡，封锁我前进通路，兄弟们快攻不动了。”一个通迅兵飞快地跑回，焦急的高声叫道。

　　潘寅久顿时动容，和数位军官对视一眼，眼中都现出着急之色。却并没有发出具体指示。无怪乎他没有指示，要知道，川军的装备太差，打时靠着一股气势、靠着人海战术，至于攻坚重器？抱歉，师部里那里才有一件这种宝贝疙瘩，珍贵着呐。团里根本就没有。所以一旦攻击受阻，也就意味着……这次行动差不多与失败二字划上等号了。

　　因为这一仗，打的就是速胜速决，要是搞成僵持之局，部队就有被敌军里外合击之险。

　　想要达成速胜的目的，就必须摧毁前进封锁。可是，从现在就攻击势头被阻看来，任务怕是很难完成了。据通信兵说，前面有两个碉堡形成了交叉火力，将一片开阔地死死控制住了，火力太强，无法冲过去。

　　冲不破也要冲，不然就真白来一场了！潘寅久铁青着脸，发出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两个碉堡炸掉！”

　　随之，114团的攻击力度再次上涨，一波又一波的战士在漫天金属雨中强突，又一批接一批地倒下。但是，两个碉堡的火力太猛了，六挺重机枪来回扫荡，如同暴雨括过，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就一个个地被撕裂。

　　川军勇士们用生命前仆后继的冲锋，变成了一种悲壮的无奈。

　　“我说。”雷四达咬紧了嘴唇，大声道：“先辙下来。”

　　“放弃？”潘寅久一愣：“你就甘心？”

　　雷四达大力地摇着头：“不。不是放弃，只是先辙再攻。”

　　“为什么？”潘寅久不解，“这不是一个屁样？”

　　“你听我的，等下再解释。误不了事。”

　　听了雷四达这话，潘寅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眼神相当复杂。

　　接下来，潘寅久正要发出暂缓前突的命令时，一个通迅兵猛地跑进来，称中央军警卫连投入到对两个碉堡的进攻，整整上百人，混在冲锋的兄弟们中间，还没冲到一半，就全倒下了。

　　这个恶耗，让军官们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如冬霜，潘寅久更是惊讶莫名。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雷四达的队伍这么不经打，还是装备最好的警卫部队呢，这这么一下子就玩完了，也太不经用了吧。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世事之荒唐，莫过于此。

　　“待遇太好了，反而不顶用啊，咱们114团都啃不动的地方，那帮花瓶就更不行了。哎，可惜了，多好的装备啊。”一个中尉参谋小声对一旁的同伴道。

　　“小声点，别让听到。”他的同伴赶紧在嘴边竖起了食指，压低了声音道：“别说了，你没看那雷四达，都傻了么？”

　　中尉听了，斜着眼睛瞟了雷四达一眼，只见雷四达脸上似笑非笑，正站在那里神游。

　　“哎，都震傻了，怪可怜的。”中尉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同伴道：“这也真够霉的，怎么都是一起冲锋，咱们的人还没怎么着，他们就死光了？”

　　他的同伴也斜了雷四达一眼，发出叹息：“可不是么，亏得军部还把他们宣传成战斗英雄，到处是他们的英雄事迹，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宣传！哪玩意能信么？”同伴道：“碰上真刀实枪的战场，有个屁用。”

　　两人正在鄙视政治宣传，忽然见到一名通迅兵飞奔过来，大声叫嚷：“报告，咱们突破了！敌两个碉堡被拨掉，部队正在趁势杀入！”

　　“干得好！”团部里一下子沸腾起来。每个人都在欢呼，这一下，歼敌有望了。

　　欢呼的同时，一些军官看向雷四达的眼光充满了同情：“这家伙全军覆没了，估计，心情挺失落的吧？”

　　潘寅久也在神情复杂地看着雷四达，嘴中下令道：“通知攻击部队，加速歼灭残敌，看等一下能缴获些什么。”

　　“是！”那通迅兵满是振奋地道：“有兄弟部队的配合，绝对完成任务！”

　　“嗯？”潘寅久一怔，困惑道：“什么兄弟部队？”

　　“就是那帮中央警卫连啊！”通迅兵感到莫名其妙。

　　同样感到莫名其妙的潘寅久，浓眉一皱，倒也不急于让通迅兵去传达可有可无的加速攻击命令了。那事实上本就是一句费话。因此追问道：“警卫连……不是都倒下了么，怎么……”

　　“是倒下了，不过又爬起来了。开头是装的。”那通迅兵兴高采烈地回逆道：“这回真是长了见识了，装死真装得好样的，当时啊，我们一退，日本人就把机枪咬着我们封锁，压得我们动弹不得……”

　　“但就在这时，碉堡那儿的边上，刚才倒下的友军兄弟们，已经摸了上去，”随着通迅兵飞快地述说，前方，枪击声也越来越小，似乎进入了收宫阶段。

　　团部里，114团的军官们在面面相觑，心里一阵阵迷惘——按这通迅兵的话，敢情，那两个碉堡不是自己拿下地？

　　通迅兵的声音，仍在继续：“我们看到了友军兄弟复活了，周边的小鬼子也看到了。不过，小鬼子来不及了，那时就三十米左右了。友军兄弟们跳了起来，一股劲的冲锋，好样的，敢情刚才撤的时候他们都没撤，趴那儿装死来着！”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两个碉堡就完蛋了！”通迅兵手舞手蹈，他们火力压制周边小鬼子，四个兄弟抱着炸药包冲到了碉堡底下。然后，就把那两个碉堡炸了。然后，我们全都跳了起来，朝里面杀了进去。营长拉住了我，让我来报讯。”

　　通迅兵的话结束了，随之，团部也定格了。大家的心中，都有一个声音：“他妈的，这样也行？那帮子警卫兵，还真是够狡猾的！”

　　一时间，114团的军官们再看向现在稳若泰山的雷四达时，不由目光复杂，久久不语。

　　雷四达悠悠地把目光从前方收回来，一脸的云淡风轻，一脸的佯装正经：“侥幸，侥幸。”

　　这家伙，把杨越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十……

　　与此同时，泰州方向。

　　日军第二十三师团长酒井隆也在根据战场变化，判断出——当面敌部队用兵过频，主力已不在泰州。现在的泰州，完全是座空城。遂急忙挥动主力部队北上，准备先不顾其余，先一举拿下对手的老巢再论其它。

　　针对日军的动向，杨越决定不去管一城一地得失，主动让出泰州，诱敌进一步拉长战线。之后选其突出一路围而聚歼。

　　大方向制定，杨越遂决定迅速弃城汇合胡琏部。与日军反向对插。

　　战术安排：1，主力部队汇合后将大张旗鼓，作出即将反攻姜堰的态势。争取调动敌人之大部退出泰州回援姜堰。

　　2，张灵甫在这同时虚张声势，谓我上万大兵东去光复海安，造成敌之错觉，迫使敌主力再度分兵救援。我则视具体情况，于运动中选择敌之一路援兵加以歼灭。

　　3，若敌主力不回援，或仅以小部回援，我则集中全力，光复姜堰、海安。使泰州之敌沦为孤军。

　　4，若敌主力捆成一团回援。在此情况下，与敌决战，尚无把握。不能采取正面对决方针，同时在敌人兵力未消耗到一定程度时，不应过早进行决战。可是敌人却认为我非守兴化不可，因此敌人在战略指导上拘泥于“攻其必争之地”的教条。因此，在我主力东进的同时，吴克仁部，需同时对当面敌军采取攻击态势。声言将接应我部，以迷惑敌人，造成敌对我判断错误。

　　5，吴部在惑敌的同时，我主力必须毫不犹豫地大踏步东进，在野外求得歼灭其一部的可能。如能再歼灭其一个联队以上，则不仅解除了敌对我方的威胁，同时也形成了我方发起决战的条件。

　　6，我主力东进后，估计可能造成敌人下列错觉和动作：（1），敌认为我泰州不守，是由于连续作战伤亡甚大，不能再战，因此敌人可能分兵围堵。有可能达成敌军分散兵力的目的。

　　（2），我东进后，南通之敌估计会出兵，配合敌第二十三师团成对进夹击。若在这过程中找不到与我军决战的机会，有可能会在合兵后扑向兴化，以扩张占领地区。但无论其是夹击我部还是攻向吴克仁部，都会改变敌人原本的集中态势，造成敌人分散兵力，便于我择一而歼之。

　　以上制造敌人漏出弱点策划，立即执行。

　　在第二次再攻羊坪后，并不能如愿调动日军回救羊坪的杨越，一发狠，又布置下一个更大更狠的战场。

　　于是乎，这役日后被称为姜泰战役的中日较量，便以战况最复杂多变，惊险跌起而著称于中外。当然，现在的双方指挥官，都还在为调兵遣将搅尽脑汁着、苦思冥想着、患得患失着，并不知事后这一盛赞了……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