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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日军炮阵地的夺取,在六门小钢炮轰中敌步兵群时,事实上就大局已定了。
接下来,战士们一冲一卷,这场以突袭为标志的小规模战斗便很快结束。阵地上,唯留下一片狼藉。
再接下来,则是战士们兴奋地围在大小火炮旁,双目放光地看着眼前的战利品,恨不得马上就搬回去。
“一百毫米以上大炮23门,一百毫米以下十九门……发了,发了!”炮兵连连长张海眼放金光,抓着雷四达的手臂猛摇:“营长,咱们发啦,发啦!”
“发个屁!”雷四达狠狠地啐了口唾沫,鄙夷道:“大炮你扛得回去么,赶紧炸了!”
“啊!”
“啊什么啊?没让你炸小炮。”雷四达说着一转身,眼睛放光,飞快地一挥手:“还不赶紧动手!”
“遵命!”四百多名早已经摩拳擦掌的战士,扑向了小火炮,那如狼似虎的样子,就如同一群强盗。
眨眼间,11门75步兵炮就被哄抢一空。
另外八门一看就不容易带着上路的笨重火炮。战士们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火炮数量一下子就猛增了11门,炮火操作员不够使用的困难于是也凸显了出来。好在,张海对这个问题显然早有考虑,立即提议由炮兵担当主控手,再抽些步兵来担当副手。也能马马虎虎凑合。
这个提议,立即被雷四达欣然接受。
时间紧迫,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进行辙离才是最大的问题。而这一问题,雷四达在来时是有过考虑的,他用手向日军纵深一指,“把重火炮炸了,我们现在反向朝敌心窝子里闯!”
官兵们一听,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营长……”张海震惊地道:“我没听错吧,咱们反而要闯进敌人的贼窝子里去?”
“我估摸着,往回走咱们铁定闯不回去,还不如反向而行,说不定能趟出一条活路。”雷四达脸上的肉,神经质一般直抽抽。
“可是营长,咱们冒充小日本回去不是挺好么,再说了,还有接应部队……”
“没时间了,先走。”雷四达带头先行,边走边道:“能回去,我当然想。可来时是什么情况你们没看到么。小鬼子把部队都集中到了前面,在这个情况下,主力能派出多少部队接应我们?能打穿日军阵线么?”
官兵们沉默了。因为雷四达的话,是大实话。
大家目光转动。
一个战士,沉默地跟了上去,紧接着,两个、三个……
人是越聚越多,所有的战士,都紧跟了上去。一个不拉。
雷四达回过头去,手指,指向天空。“看见了么,天马上就要黑了,这是老天爷不想看到我们死,在助我们!”
他再将手一指,指向茫茫四野,道:“眼下日本人正忙于和我军主力作战,他就是想拉网搜我们,也得他有这个空闲才行。所以……”
他狠狠地一挥手,命令道:“跟着我,我们先保住命再说……机会好时,咱们挑个软的好打的,干他一票!”
……
于此同时,杨越也在一个山头上飞快地排兵布阵着。
现在,日军的总体攻击动作分成了三路攻击箭头。一路以第六师团进攻21军负责的右翼,另一路,则是第114师团进攻左翼的第79军。这两个方向,由于占据有高地之利,很难被突破。况且,这两路都各有己方二万兵力据险而守,日军的兵力优势根本体现不出来。
而以第54军、直属警卫旅担纲的中央阵地,则并无多少险要可凭,一旦被日军打通,其主力就能长驱直入!将集团撕成两半。这时候日军第18军集结重兵猛攻中央,显然就是做强攻的打算。
杨越仔细看了看日军第18师团涌动的方向,牛岛贞雄把约三千人分成三支攻击箭头顶在前面,后面的上万人,分布于这三千人的后方和左翼。
自己要想打的,就是他们前锋的右翼和中路。
十分钟……这三支攻击箭头要是想集合成一股的话,需要十分钟!
杨越的目光,在己方的炮群之间来回游移,心下算计,加上己方的炮火阻击的话,这个时间就能提高到半小时左右。
卡住关键,顺势而行。要牵着打,要破对方,就要找出一个头来,理出一个顺序!
日军前锋右翼,这个大队,冲得最猛,选择先打他,是必须地。干掉它,再转头向中,正好迎上从中路过来的日军大队。
在日军左翼和后援赶上来之前,自己能将这支日军大队打个半身不遂。嘿嘿,想集中力量决战?老子不跟你硬拼,先一个个收拾了你们!
随即,他便快速地发布指令,参战部队、时间、行军路线选择、伏击位置、紧急情况、备用方案……飞快地将一条条命令下达。接着,注目胡琏道:“你率一个团急行军,十分钟内,进入我方左翼阵地,干掉敌右翼大队后朝中间打!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尽管胡琏一直在注意杨越的作战计划,但还是为这个极冒险的作战计划感到震惊。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异议。
他立即毫不迟疑地指派麾下行动,只用时八分钟,便将一团士兵投入到左翼阵地。
这个左翼阵地,是个临时构筑于半山腰的防线。由于是匆匆搭建,所以壕沟不深,只能浅浅地将俯卧的身子与地表持平而已,一动作,身体就会暴露出来。
不过,胡琏却没有觉得不好,他一上来就接过了左翼阵地的指挥权,下命令道:“王团长,你部要作些调整,分一个营进入左边山头阵地。再分一个营下到山腰下一百米位置,与留下的营一同,建立多层火力。刘宽,你率两个营在右边山头,战斗开始的时候,什么也别管,顺着山腰往前冲,把敌人的腰给我扎断!铁柱,你负责打迎头,火力要猛,要集中!火炮一炸响,你就打!”
随着胡琏的指令声,战士们迅速各就各位。
“两个团,打鬼子一个大队……”战士们一边潜伏下来,一边互相嘀嘀咕咕:“看这架势,不是阻敌,是全歼!”
“这一仗可够硬的!”
“小鬼子要是见风头不对,退回去怎么办?”一个质疑的声音道。
“退回去?你没看小鬼子主要炮群被炸了么。没得炮提供压制,可不是说退就能退地!”
“那倒是,那敌人拼命往前冲呢?”质疑的声音又道。
“他迎头攻我,我们正好用交叉火力打他,冲个屁!冲上来就是个死!太毒了,太毒了,根本不给这帮杂种留生路啊。”
“嘿嘿,留生路?这些杂种都该死,留个屁。”
“要是他即不退也不冲,就在原地建立临时阵地,怎么办?”那质疑的声音再度唧唧歪歪。
“闭嘴!”所有战士们,异口同声的喝骂。
因为就在这时,日军大队前进的身影,就要进入射程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满手是汗。
上千名鬼子组成的阵容,看上去还很有气势的,晃眼过去。这些彼此距离间拉得很大的散兵攻击线,确是能起到震慑作用。
战士们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脚步声隆隆,敌人,已经越来越近!
……
“加快速度!”
日军第56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阿羅健一少佐大声催促着。声音里,尽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本来,第二大队拥挤在运兵船上时,硬生生地承受了一枚炮弹的弹片横扫。减员几近二十分之一。司令部已经补偿性地照顾到二线梯队里去了。应该是当师团预备队用的。可实际上却不,旅团部一个紧急决定,就被勒令紧急开拨,担当了这次主攻任务。
对于来自旅团部的不体恤,下面是怨声载道。
自登陆以来,从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会儿,不是调往这里就是调往那里,累得跟狗似的。现在,又来让自己这个二线部队打头阵,心里有怨气,谁愿意拼命?!
只不过,军令如山,就算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藏着掖着。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看了看时间,再看看麾下军容,阿羅健一嘴里虽然还在催促,心已经定了下来。对面的中国军队,调动频繁,看来是准备依托山地跟自己硬干一场的样子。攻破他后,这仗就算打完了。接下来,就是到后方的休整快活时间。
在那里,占领者,就是上帝!
“少佐阁下!”耳边,传来电台士官的报告声:“旅团部发来指令,鉴于山炮兵第18联队主炮群被偷袭,现命令我部停止推进动作,改为转向收兵。”
“哟西……老家伙总算是不犯糊涂了!”阿羅健一笑逐颜开:“传令,后队为前队。全体转向,我们……收队。”
说完,阿羅健一微笑着看向因为听到了他命令而脸露喜容的部下,点了点头。
部队停下了,部队在转向……
阿羅健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耳中,听到了一种很熟悉,很刺入脑海的尖啸声。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这是炮火攻击,在他停下来转向时……
“敌袭!!”
参军年限已经不短了的阿羅健一,迅速反应过来,在扑向地面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大叫。
几秒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定向炮,如同一道流星,蹿进了毫无防备的日军队列中。
至少十名日本兵,化作了残肢碎体。
火光乍起,四周,凶猛地喊杀声,响彻天际!
紧接着,天空中的炮弹来袭,化作了数十道,惊魂夺魄的越过来,猛地绽放,光明大盛!
炮火,在毫无遮蔽的阵地上交织着。该大队官兵的伤亡,在迅速扩大。在没有阵地可藏身的炮轰下,就代表着只能生生承受。况且,袭击者,才把他们的主炮群打掉。
在这样的情形下,指望己方炮群的反压制,那还不如祈求炮弹别在自己身边爆炸要来得实际。于是乎,如雷般的爆炸声,在这片地表上回荡着。震得四周的山林,仿佛都在颤抖。这是数十门大小火炮在同时开炮,又是在不需要担心对方反覆盖的情况下,直是轰得山崩地裂!
很显然,这是一场有计划的伏击战。中国军队利用暂时取得的炮火优势,进行了一场有效打击。
从部队转向了后才开炮的情况下,可以看出,伏击者一开始选择的炮轰对向,应该不是该大队,而是他们身后的跟进大部队。只不过,日军的这一突然全体转向后缩,也就临时转换目标了。
想通了这一点,卧在地上的阿羅健一恨得牙痒痒地。这恨,是恨旅团长佗美浩不早作后辙决断。同时,也恨山炮兵第18联队指挥官江口太郎,要不是那个笨蛋躲在后方都会被干掉。中国人,又怎么敢轻易开炮了?一开炮,就得被反火力摧毁。
可恨归恨,却解决不了眼下的实际问题。对面,三个呈品字形的炮群,形成了一个倒打三角火力。山呼海啸般冲出了山弯,奔腾而来。
在这种倒打火力下,大地在震动,狂沙漫天,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炮火中被炸到粉碎,一个个日军士兵,更是变成漫天抛洒的残肢碎肉。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地,对面,中国人的步兵队伍,正以极其坚决的姿态从山坡上狂奔而下,狠狠地冲了过来。
这,才是最可怕地。
山摇地动中。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而火炮停止时,久经训练的日本兵,终于从慌乱中回过了神来。
炮火的杀伤,毕竟只是体现在击溃而不是歼灭上。当被袭对象是呈网状卧地规避时,炮击效果,就更要大打折扣了。但效果肯定是有的。炮击过程中,大约轰死轰伤了两百名日本兵。接下来,就是单纯的步兵对决了。
这时上的该大队日军,在阿羅健一气急败坏的嘶吼中,士兵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并开始集中火力突围。
这个日军指挥官,显然有着良好的军事素质和冷静的头脑。混乱中的该部官兵出现的这种转瞬即逝的清醒,被他紧紧地抓住了。在他的支配下,这股日军向着他们的后方不顾一切地突进。
对方的这一份果断,让在各个山头目睹到的中国军官们赞叹不已。该日军战场指挥官,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并采取了最果断、最明智的措施。
不能怪军官们心生向外。首先,他们作为军人,第一时间常常会把自己代入战场——要是自己身在这种局面下会怎么做?思考的结果,自己,很难比该日军指挥官做到更好。
就见,潮水般迅速后退的日军,涌向后方。与此同时,他们后方,也涌出一大股接应人马。
虽然,跑在队伍最后边的日本兵,会在追击者的枪火中不断倒下。可是,大股日军的逃脱,当是定局。
只要再给他们几分钟的时间,一旦获得接应部队的阻击,他们就将不再是被动挨打的局面。可以反身开火还击,牵制住追兵,其后的接应部队再两边一迂回,甚至还能迅速形成了反包围的态势。
看到这里,各山头的中国官兵们,同时发出了叹息。
这是一场突然的、扣人心弦的伏击战。
同时,也是中国军队正式进行炮火轰炸的亮相。但很可惜,这场原本可以取得重大战果的伏击,收获也就是三百来鬼子而已,可谓是大材小用了!这正是大家叹息的原因。几乎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战局中,日军将会迅速调集火炮,专门针对己方炮群进行攻击。
一旦双方炮兵对轰,火炮数量必然处于劣势的己方炮部队,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实在有些可惜!
但。就在大家摇头叹息的时候,忽然间,一名军官大声惊叫起来。
“快看,快看!”
随着这一声惊叫,一支部队从斜刺里穿出。这支部队人数不多,也就三百来人的样子。可是,却是清一色的炮兵队伍。他们肩抬手挑的簇拥30门75步兵炮,一到开阔地带,就是一通忙碌。将炮口指向了日军接应部队。
正奋勇向前的日军接应部队。忽然之间就乱了。
但中国人显然没有给他们整队再战的意思。下一刻,30枚弹头,如同30块天外流星般砸向了他们。
顶在炮弹覆盖范围下的日本兵,在这30门速射火炮凶悍霸道地攻击下,一名名日军士兵在抛飞、在碎裂、在满天飞,在如同烟花瀑布一般绽放,在如同龙卷风一般旋转,在陷入混乱。
原本结局已定的战场画面,在这一刻突然间峰回路转,出现了大刺激。
“轰!轰轰轰……”
如同数万道惊雷一同劈下,怒旋的弹片,与血肉之躯在猛烈地碰撞!
弹片过处,到处都是尸体,是残肢断臂,是残骸。在9月1号黄昏时,这个山区,可称得上人间炼狱。
30门75步兵炮,在野战遭遇中,宛如30个死神!
他们肆意地收割着生命。他们一闪即逝,只留下一团团火球以及无数向四周抛射的残骸!
还没等大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咆哮奔腾的中国步兵群,终于赶到,展开了步兵打击。
这些步兵,是为集团装备最好的一个团,他们分成两股洪流,以同样的速度,同样残酷而肆意的杀戮,发出了密集到只能以金属风暴才能形容的狂暴打击……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收割的,是向后辙退的那群日军残兵!
一时间,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双方官兵每一个人都觉得手脚冰凉。就连呼吸,仿佛都停顿了。所有人都被中国军队这一连串狠毒打击,惊得手心出汗。
布置出这一反击战术的中方指挥官,要不是运气太好,就是一名心肠阴险到了极点的人。
环环相扣的杀局,狠到了极点!
同时,也是完美的伏击!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