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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展开了反扑攻势的中国军队第67、第28军，已经开始还击。他们的打法很犀利，很简单。就是全体上刺刀，全体亡命般的往日军阵列里边绞，每一名战士，都是打红了眼的向前冲刺，倒下了，自有后来者填上空位进行集群穿透式突击……这些不要命的中国军人，几乎把日军第六师团的主阵都给撕破了。日军好不容易利用机群累积起来的战场优势，正被他们一点点的板回来。
欢呼声，冲天而起。见到这一幕的其他阵线官兵，欣喜若狂的扯直了嗓子嚎叫。
在两翼作战的阵地上，也是一片欢腾。
接下来，所有的阵地都和之前的战斗不一样了。放下了心中包袱的他们，进行战斗时，英勇极了。
这是一场绝地反击的大逆转。
原本气焰大炽的日本兵，被一排一排的射杀。那一个个连滚带爬的黄色身影或重重摔倒，或踉跄扑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摆满在了所有阵线前。三道防御阵线前的，全是追魂夺魄的枪声和日本人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军心士气这个普通的名词，实质里包含的，是绝对的神奇。当士气低迷时，人数多的一方，往往会被少的一方扑杀。但是，当就要溃败的一方突然上演绝地大反击时，这种双方的心理落差，就会上演奇迹。
所谓背水一战，不外乎是采取了这种心理战术。
但无可否认的是，当成功时，能取到的战果，是惊人的。
这是英勇的东北勇士用生命为代价。创造的奇迹般大逆转。
那种明知必输必死，却峰回路转个性鲜明的落差，对十万官兵来说，实在太刺激了。
他们扯着嗓子嚎叫，疯狂地站起身来和对面蹦跳的日本兵对射，对拼，一时间，众志成城。
一直他们到将这次日军精心准备的攻势完全粉碎，视野里日军的身影全部退缩后。他们的脸都红得如浸血一般。那一双双兴奋的，亮得惊人的眼睛，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刚刚在决斗中获胜的公牛。
忽然就强盛起来的中国军队，让日本人想不到，更是想不通。但眼下的战况，已迫使他们需要重作布置。
于是，战斗大逆转的阵地仗很快结束了。潮水般涌上来的日军在得不到任何便宜后，又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国军阵地上。
面沉如水的中国战士们在打退了日军之后，并没有如以往那般欢声如雷的欢庆，他们只是静静地完成着战场的清理工作，准备下一次战斗。
因为兄弟们都清楚，这样的打法，只是消耗。
即便有阵地的防御，又有东北军的英勇，可日军的武器优势实在太大了。况且阵地挖得再深、再复杂，终究还是要被日军战机轰炸。现在才早上十点，当日军战机补充完弹药去而复返时，己方的防线，还是要轮为敌人的靶子。
到时，总不可能场场都如此幸运地上演绝地反击吧！一个弄不好，随时都会被日军攻破一点，进而全局崩溃。这片地区将飘满战死的孤魂！
大家都把眼睛投向日军的纵深，投向心中想像的那个人。特别是第24集团军的官兵，更是恋恋不舍。
在兄弟们的眼里，要是参谋长在的话，这场仗，就绝不至于这样惨痛。要打，也绝不是这种己方伤亡惨重的阵地战。
刚刚发生的这场战事，对官兵们来说，已经成了心口永远的一个痛！
数千兄弟的死亡，上万人的负伤。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必胜信心在这一仗之间化为乌有，其原因，就是指挥官又把仗打回到了那种添兵加油的阵地战。
不是说，参谋长就要从敌后回来了么？
可让官兵们失望的是，整场战斗，除了军官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喊顶住、顶住之外，没有任何准备拉开来打的迹象。
拉开来打，运动中歼敌。这个战术项目，早在前几次战斗之中，就已经成为了所有第24集团军官兵最喜爱的运动。他们爱参谋长，爱这个喜欢被夸，自吹自擂，有着一颗正直而热情心的年青将军。
只要在他的带领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在所有24集团军官兵们的心目中，他就是心目中的一面旗帜。都期待着他从敌后回来。继续带领他们，成为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
可是，却一直遥遥无期。
现在，一切的荣耀，都已经是过去。自合并入方面军之后，第24集团军的战旗，从未如此黯淡过。
中央战线一席成崩溃之局，第28军，差一点就完了，要不是第67军英勇……小鬼子的兵锋就能轻松地撕开中央战线，如入无人之境。
而负有指挥全军之责的何司令，下达的军令，反应的措施，却是一次次失望的坚守命令。光是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命令，有个屁用！
不过，没有人去埋怨司令官这种不知变通的死板打法。大家伙心里明白，要是硬让司令官去指挥那种他完全不懂的新战术，那才真正可怕了。
人们期盼着参谋长从敌后回来的身影，可是，他们同样担心，怕听见参谋长在穿回过程中出事，那就更加可怕了。
于是，他们都在期待中保持着沉默。凝视着日军纵深之地发呆。
时间，越来越接近电文中说定的时刻，人们的心，也越来越期盼而焦急。
只要参谋长能回来，哪怕他并不能改变什么，哪怕日军的机群，再次从头顶上出现，大家还是坚定的相信，这支军队，会在参谋长的带领下迎来荣耀和骄傲，会让狗日的侵略者，付出惨痛的代价。会有一天，打到东京去，挥舞着自己国家的旗帜，把所有日寇枪毙！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官兵们内心的失望情绪，越来越浓重。
惨烈的战斗暂停了，硝烟余余的阵地上，兵营中，渐渐地，各种各样的猜测在相互传递，官兵们在交谈里，越来越充满了负面情绪。这种情绪，以几何速度增长着，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一个悲观的论调，被官兵默默地接受着——日军重兵集结之地，怕是……出事了！
参谋长一旦陨落，将是方面军开战以来，最惨重的损失。军部和集团部，甚至已经做好了祭奠的准备。只不过，因为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所以还暂时压着。
随着电台的不再保持通信。现在甚至没人敢提起参谋长何时能够回归。特别是警卫旅的官兵们，更是一说起这事就红了眼睛。铁青着脸在擦拭枪支，拼命地武装自己。
参谋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就要把天都捅个窟窿！
……
这时上，杨越正领着36人的队伍，在日军阵营里缓缓前进。
现在的日军阵营里，正在来回地调动部队，一片兵慌马乱。因此，冒充起来可以大摇大摆地向前移动。并没有日本人来喝问。
当然，既然已经深入狗窝了，战士们自然早就放开了一切，变得从容起来。情况再坏，未来再渺茫，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不久后，他们就走到了最前沿。前方，有一小队日军在前方巡逻。看样子，要是再上前去的话，就该受到盘查了。
“该动真格的时候了！”看清了形势，杨越环顾四周已经热血沸腾的兄弟们，看着那一双双无所畏惧的眼睛：“都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
“上！”
对面，有日本兵侧过头来，摇着手，在叫着些什么。
管他妈的叫什么，拉近了往死里整就是。战士们的眼睛，红了起来。
而对面的日本人，显然不会想到。当从他们后方走出来的小股部队，枪口指向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场屠杀！
三钟后，两支小队伍越拉越近，就在那些日本兵眼中的疑色越来越浓时，杨越已经平起了枪，高喊道：“打！”
……
“报告！”
嘈杂的第24集团军指挥部里，夏楚中闻声扭头，就见一名军官急匆匆走到自己面前。
“方面军司令部来电，称预计将第28军及第67军全体撤下阵地。编入预备队休整。”那军官立正敬礼，“目前，何司令官命令我集团军抽调第21军担当中央阵地守备任务。左翼战线由我集团军自行调整防线。右翼战线不变动，仍由第63师、第55师、独立第45旅防御。”
夏楚中转头向第21军军长冯璜看去，却见冯璜正同时把目光投向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点头。
中央战线，是该自己顶上去了。
在此之前，负责中央阵地的第28军，一直在遭受日本人的狂轰乱炸，于情于理，是该辙下去休整才是。
而第67军，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辙下，是天经地义。
而就在这时，一个军官猛地冲进来，报告道：“快看前线阵地，日本人自己打起来了！”
我日，还有这种新鲜事？！夏、冯二人扑到观察窗一看，好嘛，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日本人究竟在搞什么，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变故？！”冯璜咂咂嘴，乐呵呵地扯起制服领口扇凉看风景。
“出得好，出得妙！”平日里衣冠楚楚，素有儒将风范的夏楚中，现在也咧开了嘴乐呵。
“要不要……咱们趁势攻他娘的一下！”刘尚志也凑了过来，在木拦上狠狠拍了一掌，咬牙道。
现在的情况……确实挺适合趁机发动攻击。毕竟是一个战机。
唯一遗憾的是，对面的日军闹得规模太小，造成的波动不大。
“算了，”夏楚中道，“这个情况正适合我们换防，准备下吧，士先，把你的队伍顶上去。”
“行！随时可以出发！”刘尚志回答道。
冯璜伸出手，笑道：“那么再见，我也该出发了！”
夏楚中的手掌刚伸出，忽然间，一名军官就暴发了一阵急促的惊呼。
“长官！你看，那些打赢了的日本人朝我们阵地冲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夏楚中和冯刘三人又把目光凝视过去，身后原本忙碌的军事参谋们，也呼啦一下围了上去。大家都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三十来名日本兵，居然把抢都丢了，朝着这边亡命飞奔。众人看得是满头问号，目光呆滞。
一时间，整个指挥部，整个前线阵地，全都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些日本兵杀了自己人后想投奔己方么？还是他们想找死往自己枪口上撞？种种疑问，拍打着人们的心岸。
“会不会是……参谋长他们？”夏楚中指着外面有些不确定道。
话音未落，整个指挥室，顿时爆炸了！
是，还是不是？！
刹那间，一股惊喜，在房中传递，更有性急的军官冲了出去，大声吼叫着，带着士兵，疯狂地迎了出去。
“是参谋长，他们是参谋长！参谋长回来了！”
兄弟们由半信半疑，变成了深信不疑。
刹那间，整个阵地，爆炸了。兄弟们不待长官下令就跃出了阵地，他们拼命奔跑，发泄着自己的精力。许多人在红着眼用劲，还有许多人，在跑动中就已泪流满面。
于是在日本人的眼里，中国人的左翼战线突然毫无预兆地发起了总攻，入目看去，数以万计漫山遍野的中国军队如山洪般暴发。
如此猛烈的声势。使许多日本兵先干脆地闭上眼祈祷。
还有许多鬼子，则满脸慌急，血色一下子退了个干干净净。
中国人的这个冲锋，好生诡异。
时间，在这涌动的情绪中流逝，官兵们沸腾起来的热血，却丝毫没有降温的迹象。
拼承受力的阵地仗，他们已经受够了！
而这股不满情绪，变得越来越激烈，已经出现骚动的时候，忽然，参谋长回来了。
他从日军重重大军里杀回来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人们疯狂地迎过去，很多人，甚至是干脆就忘记了带着枪，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迎了上去。
只希望，把自己心中的英雄迎回家。
在他们的脚步下，大地在飞快的移动。人们的心跳越来越快。
参谋长的身影，渐渐清晰了。
人们呆呆地注视着这张已经熟悉了的脸，没错，他还活着……
这张脸，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数万官兵同时直勾勾地看着这张脸，发出的惊呼声，几乎震碎了白日的云彩，穿云而上。
所有人都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这个年轻的脸，他们太熟悉了！那是他们的参谋长，在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带领他们打仗，已经让每一个官兵刻骨铭心！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异常急促。
他们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将军。
许多人的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杨越也停了下来，大口端着气站在那里，微笑着，平凡而真诚。
他环视一圈，微微一笑，向兄弟们举手敬礼：“谢谢。不过，还是赶紧回到阵地去。我猜，小鬼子的炮火正在瞄准了。”
“是！参谋长。”官兵们当即显示了最良好的服从纪律性，又忙着调头就往回跑。
现在的他们，跑动起来已经不急不缓，脚步充满了力量。很显然，参谋长的回归，让他们已经浮燥了的心回归了安稳。无比的安稳。
微笑的杨越，总能给人一种儒雅的亲和力，让人如沐春风。
跑动中的官兵，回想着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孔就在身边，那熟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一股酸酸的热流，就从每一个人的心头涌向鼻腔。
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够准确的形容这一刻的第24集团军官兵的心情。
他们虽然在跑动，可是，一些人在笑，一些人在哭，一些人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控。而指挥部中，离得远的营地中，则早已经高举着战旗，在营地中疯跑。他们拥抱在一起，高举着拳头蹦起来击掌相庆在一起，一片沸腾。
这一刻，是属于第24集团军全体官兵的一刻。
流言和担心，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悲伤已经化作了骄傲和自豪。他们脸上的笑容，再次恢复了自信！那种发自内心的神采，让无数人觉得鼻子发酸。
男人们在狂吼着，有拥抱，在狂奔，而女军官们则静静地捂着嘴唇，睁着呷满泪水的眼睛，笑着，泪流满面地笑着。
一切的流言，一切的质疑，一切的反对声，都消失了。
指挥部里，夏楚中一个人走到了书桌边，静静地坐着，眼中闪着泪花地听着外面那欢呼的声音。
耳畔，传来了女机要秘书的声音：“将军，何司令官要求解释是怎么回事。”
“告诉他，我集团军要求更改作战计划。这是必须的。”夏楚中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没有抬起头，声音低沉地道。
虽然从头到尾，夏楚中都显得那么平静，可是，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位以刚强勇猛著称，打了一辈子硬仗狠仗的将军，在说要求更改作战计划时，是多么的自信。
窗边。
“这是一个奇迹，”刘尚志转开头，他不想自己发红的眼眶让冯璜看见：“我们的祈祷，应验了。” 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