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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大笑。
笑声明明那么大，那么清楚，可听在童舒荼和千城的耳朵里却飘忽鬼魅。
“原来你今天是来找我报仇来了。”鬼影的笑声戛然而止。
童舒荼挣扎着，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扭转脖子，奈何脖子痛得要断掉一般，依旧无法扭转半寸。
“鬼侍大人，”她咬牙切齿般：“你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鬼侍大笑，“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鬼侍的手从童舒荼的墨发抚摸到她的腰肢，她被他搂着，以斜靠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将身体最完美的曲线在他的怀里勾勒了出来。
“如果是我，你打算用哪国的律法治我？宋国？还是蜀国？”
鬼侍说完又大笑起来。
童舒荼的侧脸贴着他冰冷的胸膛。
鬼侍凑近童舒荼的耳朵，低语：“既然你们都在寻《锦绣河图》，那我也不能落了人后不是？”
童舒荼沉心，冷了语气，问：“既然是寻图，那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鬼侍声音一冷：“我高兴，就杀人。不高兴，就折磨人。怎么？你想管？”
童舒荼的手紧捏成拳头，指甲掐入血肉之中，渗出一朵朵血花隐没在黑夜里。
“我当然要管，为了我家几十口亡魂！”她字字泣血。
“只怕你管不了。”他手轻轻一推，把她从美人靠上推了下去，她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一时间，她分不清究竟是地上的青石板更硬更冷，还是他的身体更为寒凉。
童舒荼摔倒在地上后，身体又诡异地听从使唤了。
虽然抬头间，脖子依旧生疼。
她看着美人靠上的黑影，激愤地说道：“你之所以要杀这么多人，是因为你已经得到《锦绣河图》了吧？”
他杀了这么多绣娘，和他已经得到《锦绣河图》又有什么关系？
千城心中满是疑云。
“如果你没得到《锦绣河图》，你绝不会在一条绣坊街兜来转去，你会和其他寻图人一样，把蜀地翻个底朝天！”
童舒荼话音刚落，黑影一声厉喝：“够了！”
黑影如一阵风似的从美人榻上起身，起身的刹那，眼尖的千城看到他腰身处有一团萤光闪动。刹那之后，黑影如梭子一般刺入江水中，那团荧光也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们都失算了。”良久后，千城扶起地上的童舒荼。
“不算失算。”童舒荼和千城朝着木板铺就的路走去。
锦绣坊，童舒荼的厢房中，一片漆黑。
千城点燃烛火，待房间被光亮填满后，她拿起水盆，打算换一盆水来，伺候童舒荼歇息。
童舒荼已不是当年讲究的富家小姐，她让千城把盆放下，她将就着洗洗就可以了。
房门紧闭，四下寂静，千城把拧干的方巾递给童舒荼，问道：“为何你说我们没有失算？”
“你说的失算是指什么？指没有算到他会从水里遁走，而不是从唯一的一条木板路离开？”童舒荼反问千城。
千城默然。
童舒荼坐到铜镜前，取下耳环。
“他从何处离开并不重要。”童舒荼眉头舒展，一脸的轻松自在。
千城静默地看着童舒荼，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她心里的疑问越多，对童舒荼这个小绣娘的敬佩之情就越浓。
可是，童舒荼似乎并不打算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童舒荼沉得住气，千城却沉不住气了。
身为影卫，掐灭不必要的好奇心是最基本的要求，可是这一次，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按捺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最终，她选择臣服。
“那‘鬼侍’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人。”千城试探地问。
童舒荼透过铜镜看着千城，莞尔一笑，“你杀了那么多人，可有鬼魂来找你索命？”
千城摇头。
千城又道：“我杀的都是……”
童舒荼抬手，打断了千城的话，她并不想知道千城都杀了些什么人，她只是想让千城明白一个道理。
“既然你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鬼魂来找你索命，那又怎么能说这世上有鬼？”
童舒荼的话并没有让千城完全信服，千城追问：“奴婢瞧着这个‘鬼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童舒荼转过身来，看着千城。
千城快速地在脑海里把在江中凉亭所发生的一切快速过了一遍。
“他来时有劲风，在江面上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武功够高强，就可以借江风为己用。只是，他身上没有任何气味，既没有汗味，也没有香味，他就像一块石头。”
千城说出了童舒荼在初见“鬼侍”时，心中萌生的疑惑。
童舒荼并没有急着回答千城，而是静静等她说出其他疑惑。
千城又道：“鬼侍出现之后，我们距离他并不算远，可是我们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脸。如果他是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千城为童舒荼放下头上发钗。
“当他触碰到你时，我似乎看到你脸上出现了惊诧之色。”
“奴婢猜想，你之所以会感到惊诧是因为他的身体没有温度吧？如果他和人一样，有温度，你一定不会是那种表情。”
千城想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可是童舒荼依旧静默地等着她，她不得不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把心中的其他疑虑也都说出来。
“他离开时，自知我挡住了唯一的去路，却并不着急，而是遁入了江水中。翟江宽大，他就算是水性极强的人，也绝对不可能一直潜伏在水中，直到抵达岸边。”
的确，“鬼侍”跳入翟江中，一旦从水里冒出来呼气，就破了他是“阴阳人”的说法。
所以，他必须待在水里，直到上岸。
可是翟江太宽了，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潜那么久的水还不出事。
童舒荼却并没有回答千城这个问题，而是不急不缓地把头发上最后一支发钗取下来，放到千城手里。
再由千城收入首饰锦盒中。
“你为什么觉得他不着急？”
童舒荼不仅没有回答千城最想知道的问题，反而抛了一个不像问题的问题给千城。
“他急了？”千城默然良久后，才明白童舒荼为什么要“避重就轻”。 锦绣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