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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垂恩殿,童舒荼只身一人从长廊拐角走来。
今夜月光融融很是难得。
月光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清香宜人,有人令人心醉之感。
孟玄喆在书房内忙完后,没有回寝宫歇息,而是来了垂恩殿。
他就那么远远地站着,站在朱红漆木的后面,红柱上挂着浅粉泛白的轻纱,轻纱把孟玄喆的身影完全掩映住,如果童舒荼不走到轻纱旁的话,是没法发现孟玄喆的。
童舒荼踏着淡淡的月光,披着一袭红衣,任由萧瑟秋风掀起。
酒味渐重,让孟玄喆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童舒荼毫无目的地在长廊上走着,一步一步,闲庭碎步般。偶尔仰头喝一口手中的酒,很香很甘醇,从口入,由喉咙滑落,落入肚中,香醇得让她忘了今夕何夕,忘了此时身在何处,忘了自己入宫来的目的……
孟玄喆看得有些呆了,他无法否认也无法抗拒的是,眼前那一袭红衣绝美到让他灵魂都为之一颤。
但是,眼前这一幕又让她心痛。
良久,孟玄喆从这绝美的漩涡中回过神来,对身后的内侍小声道:“明日把千城叫入宫中,有她看着,舒荼不至于这么胡来。”
孟玄喆折身离去,没有人听见他在转身之际留下的那一声叹息。
第二天清晨,童舒荼刚涂完口脂,宫人就来报,说是惠妃娘娘往这边过来了,让童舒荼做好迎接的准备。
童舒荼没什么好准备的,该添的妆添了,该穿的衣穿了,该戴的发钗也都戴上了。此时的她俨然一位后宫女子,如果——不去看她冷如死灰的眼睛。
惠妃娘娘带着一个宫女走入童舒荼的院子,童舒荼跪在门口行礼。
童舒荼本以为惠妃娘娘会在宫女的簇拥下前来,没想到抬头时却她身后只跟着一个宫女,宫女娴静淡雅,没有半分其他娘娘宫人的那种跋扈和傲慢。
惠妃搀扶起童舒荼,“初见你时,就觉得你是个可人儿,今日见你穿上红妆,更是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喆儿的眼光一向很好。”
童舒荼把惠妃请入房中坐着。
惠妃看了看童舒荼所在的房间,见墙上挂着两幅山水画卷,虽古色古香,甚是优雅娴静,和童舒荼的气质很符合,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道:“你绣法一绝,大可以绣两幅绣品挂上去。往后若是有姐妹到你这儿来坐坐,也可以跟你学习一二。本宫也喜欢锦绣之物,也可以常来你这里看看。”
童舒荼礼貌应她:“承蒙惠妃娘娘恩泽,他们把房间收拾得很妥当,甚合我的心意。”
惠妃娘娘见她没有心情打理这屋子,也不再强求。
“童姑娘是通州人氏?”惠妃娘娘亲手为童舒荼斟了茶。
童舒荼看着惠妃娘娘斟茶的手,她动作熟稔,举止优雅,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彰显出女人独特的韵味和美感。
“是的。”
童舒荼轻声应着,没有刻意的迎合、疏离,该怎么答就怎么答。
“本宫曾去过通州,乘着画舫路过,远远地看见有戏班在江岸唱戏,围了不少人,甚是热闹喜庆。”惠妃娘娘的声音软软的。
惠妃娘娘的年纪应该比段掌事还长两岁,可是不管是从外形还是从说话的语调,惠妃娘娘都更娇嗲,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嗲,任谁听了都会骨头一酥。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君王为何不早朝的原因吧。
童舒荼依旧只是听着。
惠妃便直接问她:“你不喜欢听戏?”
童舒荼说道:“若是偶尔遇到,也可以凑上前去听听。若是没有这机会,也不会特意去寻。”
惠妃娘娘笑道:“童姑娘你生来安静,恐怕就算心里欢喜也不会说出来吧?本宫今日来,除了来看看你适不适应宫中生活,还有就是想知会你一声,过两日,太子殿下会请一班唱戏的到宫里来。”
惠妃见童舒荼仍旧只是颔首,暗暗吸了一口气,心里为孟玄喆心疼了下。
“喆儿这孩子还是头一回这么上心哪。”惠妃声音略微有些沉,带着两分语重心长的意味。
惠妃见童舒荼仍旧不语,也不再多言,只是笑道:“来,喝茶,你尝尝,看看本宫泡的比起他们泡的如何。”
童舒荼早已品过半口,茶香温温润润的,不急不躁。
惠妃这一提醒,童舒荼又饮了半口。
沁人心脾,缓缓入口,温润柔和……
童舒荼心里深处微微一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苏渐离在告诉她,要她入宫为妃时,他那含泪又隐忍的眼眸。
“惠妃娘娘泡的茶很香。”童舒荼的面色不再凝重,浮起一抹淡淡笑意,仿佛一团茶香在她国色天香的脸上晕开。
惠妃娘娘的脸上也晕开一层笑意,“以后本宫可以常泡给你喝,你也可以多来本宫的宫里走动。”
“谢惠妃娘娘恩准。”童舒荼慢慢地品着茶。
惠妃娘娘品了一口茶,似是想起了什么,眸光略微有些暗淡。
童舒荼好心问她:“娘娘怎么了?”
惠妃娘娘勉强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位故人,那位故人所泡的花茶才是一绝。”
虽然惠妃娘娘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但童舒荼隐约察觉到惠妃娘娘所说的这位故人,指的是离宫失踪的皇后娘娘。
童舒荼曾听闻这位神秘的皇后娘娘泡得一手好花茶,曾让皇帝和后宫女子都赞不绝口。
惠妃娘娘苦笑一笑,“本宫曾跟她学了一二,却仍然泡不出她当年所泡的那般滋味。”
童舒荼一时间好奇,试探地问:“这位故人和娘娘是好姐妹吧?所以娘娘才这般惦记?”
惠妃抬眼看了一眼童舒荼,当她看到童舒荼黑亮又沉稳的眼眸时,心里有种慌乱的感觉。她感觉童舒荼的眼眸和她那位故人的眼眸太像了,她们的眼眸明明那么澄澈透亮,却又有一股沉稳到骨子里的感觉。
惠妃挪开了目光,“实不相瞒,这位故人就是曾经的皇后娘娘。”
童舒荼果然没有猜错。
童舒荼眉头微动:“皇后娘娘已经离宫多年,惠妃娘娘仍然诸多惦记,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
惠妃娘娘苦涩地摇摇头,“不会的,她不会原谅我的。”
惠妃娘娘的直接让童舒荼都吓了一跳,她着实没想到惠妃娘娘会毫不避讳。
童舒荼颔首垂目,不去打扰惠妃娘娘的心境。
惠妃身居宫中多年,识人无数,怎会看不出童舒荼此时的尴尬和刻意避讳。
她浅浅一笑,说道:“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很多年了,多本宫来说,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避讳的。”
惠妃娘娘眼眶中似有淡淡雾气,她凝视着童舒荼,问道:“你愿意听吗?”
童舒荼微怔了下,接着点了下头。
惠妃娘娘微微叹息一声方才说道:“有些事情在本宫心里憋了很多年了,本宫一直想对人说,却不知道该对谁说。虽然皇上向来恩宠本宫,不管本宫说什么,他都会顺着本宫。其实,本宫心里清楚,皇上有自己的想法,本宫若是说得太多,反倒会让他不高兴。”
童舒荼眉心微微深刻了起来,她只见过一次皇帝,而且对皇帝的印象并不好,仿佛皇帝孟昶身上积压着古往今来所有权势之人的缺点。
如果真要从这皇帝身上找一个优点出来,恐怕也就只有“眼光不错”这一条了。
但是,短暂的沉思后,童舒荼就打消了这一陈见。
惠妃娘娘看着绝非平庸之辈,她却愿意心甘情愿地在宫中配着皇帝,甚至还担心自己所说的话会让皇帝感到不高兴……
莫非,这皇帝和那孟玄喆一样,都是藏得极深的人。他的蛮横都只是用来麻痹他们的表象?又或者说,他从未想过麻痹任何人,只是童舒荼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昏庸无能?
皇帝不早朝,不代表他真的不关心国之重事!
惠妃娘娘似乎完全放下了戒备之心,继续说道:“当初,后宫争斗非常激烈,本宫几乎没有一个夜晚是睡得安稳的。原本温柔仁慈的皇后见此情形,使出了雷霆手段,压住了后宫女子间的争风吃醋。但是她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最终被人下了毒,险些丧了性命。”
下毒?
童舒荼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沧桑的人影出来,那人拄着拐杖,背影神秘而沧桑。
她也想起那苍老、满是褶皱的手,手心却平整红润。
她想起了降龙杖,想起了千年血玉。
童舒荼故意说道:“听闻千年血玉有解毒的功效,也许皇后娘娘寻一块血玉戴在身上能对病情有所缓解。”
惠妃娘娘略微有些诧异,“童姑娘知道血玉?”
童舒荼解释道:“天竺一小沙弥曾误会我盗了一块血玉,所以对血玉略有耳闻。”
惠妃娘娘叹息一声,“是啊,千年血玉有解毒的功效,也正是因为皇后娘娘身上怀揣着一块千年血玉,所以才侥幸活了下来。若是没有那块血玉,还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童舒荼心中暗自低语:原来她是当朝皇后!
怪不得她能只身一人前往镇魂岛,怪不得她能自由出入命案现场,怪不得她手有降龙木,身揣千年血玉,还有能解“妒夫人“之毒的解药。 锦绣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