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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久不言不语在海底深处坐了一会儿,抱着她那条闪着珍珠光泽的漂亮鱼尾,来回的魔鬼鱼被她把玩了一条又一条,亮着小灯讨好地围绕着她,露出丑陋恐怖的笑脸。
她何曾不希望阿酒说的话是对的,她的父亲不是不爱她,而是不懂怎么爱她,可是那么多年的委屈,让她害怕,哪里敢承认父亲的冷漠是爱,哪里敢随随便便打开心门,显露柔软,再次被伤害。
记得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父亲墨蓝,竟然已是五岁光景,在那之前,云久是由嬷嬷们带大的,连父亲的行宫都不曾靠近半步,连远远地张望都没有过。
那一次是墨蓝御驾亲征,协助海外另一支鮫人族平定海妖之患,战事凶险,虽说那一次凯旋而归,不仅海妖之患消除,鲲族的地位也得以巩固,但传来消息说墨蓝受了伤。
是从小带大云久的嬷嬷擅作主张,带云久去皇城门口迎接鲲族王回归的,她以为鲲族王在受伤的时候会需要唯一亲人的安慰,那时的心应该是柔软的,是接受小公主存在的难得机会。
云久战战兢兢等了一上午,等来的是爹爹厌嫌的一眼,那个对每个来迎接他的卑微子民都不厌其烦温和仁慈微笑的鲲族王,在见到自己的嫡女时,竟然毫不掩饰地蹙起眉头,冷冷地别过脸去,从小小的云久面前擦身而过,形同陌路。
云久的那句演练了千百遍的“父亲”哽在喉咙里,不敢出声,哽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说,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你可曾认得他了解他?”云久依旧有些愤愤不平,阿酒为墨蓝开脱。
“不认得,第一次见。”阿酒拂开围绕云久身边最近的几条魔鬼鱼,凑近了她一些,低着头去看她生气时的可爱模样。
他是没见过鲲族王墨蓝,他对他的态度也是够骄傲冷淡的,但阿酒就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云久的爱和无奈,也许是同样爱着她的缘故吧。
没说话前,云久先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是糊弄我的。”她小声嘟哝,向另一个方向挪了点角度,不让阿酒看她。
“怎么是糊弄呢?我几时对你不认真不上心了?”阿酒贱兮兮贴着云久一起转了过去,而且贴得更近,欣长的手臂从她背后将她环绕,让她能整个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不算糊弄,那算安慰,善意的谎言,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爹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云久没有责怪阿酒的意思,她懂他每件事,每句话都是为她好,为她着想的,于是放弃了小傲娇,乖顺地依靠在他怀里,抱住了他的一条手臂,“你不懂,他太爱我娘了,才会恨我的,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阿酒听出了她的哀伤,她是多希望被父亲爱和接纳,“你娘是个什么样子的鮫人女子,让鲲族王竟爱得如此痴迷?”
“抚养我长大的嬷嬷告诉我,我娘是鮫人族里最美的女子,出生在藏有海之心的巨型贝壳里,谁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她有一条洁白修长的尾,鳞片散发着珍珠的七彩光泽。”云久专心致志地讲述儿时耳闻的记忆点滴,殊不知阿酒看她已痴迷,仿佛她说的那个盛世美颜的神秘鮫人女子就是她。
“鲲族王义无反顾地爱上她了?”就如阿酒义无反顾爱着云久,见第一面就知道。
“那是肯定的,他为了我娘废除后宫姬妾制度,专宠她一人,我娘和他一起用心守护着海之心,鮫人族,以及整片水域的安宁,他们说我娘是鮫人族和水域的守护神。”云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骄傲的笑,为了母亲的美好。
“可惜恶蛟作乱……还有我这个不孝的孩子。”云久瞬间耷拉下眉眼,嘴又嘟了起来,“我的生是用她的死换来的,她再美再好,我也不曾见过,据说她死后,没人敢公开提及她,嬷嬷们只会偷偷说给我听,好像是怕我爹爹太伤心,他们说娘葬入陵墓的那天,爹一同进去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三天三夜,他们都说,听见了响彻深海的哀嚎恸哭。”
刚说完,海底的地面很应景地震动起来,还发出闷闷的轰鸣,很像低沉苍凉的哀叹。
阿酒抱起尸体,和云久一起游出深海,几条魔鬼鱼亮着灯在漆黑深幽的海底,巴巴地望着云久的背影,依依不舍。
“这是什么声音?”云久想都没想,径直朝皇宫游去。
“云久你小心点。”阿酒游到了她前面,刻意减缓她冲动的速度,在不知危险的情况下。
远远地就看见皇城门口出动的禁卫军,穿甲骑兽而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爹爹呢?”云久拉住了为首的将军。
将军还没开口,就有老臣来到她身边,将一卷黄色卷轴,一枚晶莹剔透的御玺,一顶珊瑚镶嵌各色宝石的皇冠交到了云久手上,还毕恭毕敬跪下,向她行君臣大礼,随后在场的所有将士,臣民统统朝着云久跪拜。
“你们干什么?!”云久被这样的阵势吓到了,也被手里的几样东西吓得惶恐不安,那是鲲族皇权的象征,交到她手里以为着什么,她多少能猜出来。
“请公主殿下继承王位,守护族人,家园,千秋万代安宁祥和。”老臣老迈的声音如晴空霹雳钻进云久耳朵,震得她全身又麻又疼。
“不不不,不能,我不是……我离开已经很久了,我不能做你们的王,我回来是和我父亲……”云久心乱如麻,她回来是为了告别,为了和父亲,族群做个了断的,她是要嫁给阿酒和他回冥界去的,“我父亲呢?他怎么能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他呢?去哪儿了?”
“你父亲去做的事,才是对你我,对鲲族,乃至鮫人,水域最负责任的事。”老臣看着云久,眼眶微红,激动不已。
“是什么?”云久四处搜寻父亲的踪迹。
“陛下去陵墓了,要代替海之心,守护水域的安宁,这些年失去海之心的水域已大不如前了,若再这样下去,水域要灭,鲲族要亡,鮫人也将不复存在。”禁卫军的将军过来告诉云久。
听完最后一个字,云久离弦箭般冲了出去,向着鲲族皇陵,埋葬她母亲的地方奔去,身后是紧追的阿酒,以及整队的兵马。
她说谎了,借着还尸体的借口,回到这里其实是想家了,想父亲了,想做最后离别的时候,再见见他,就算被他嫌弃,和他吵一架,她也安心,毕竟有太久没见过,以后也不知会不会再见。 冥界女王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