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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各忙各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说些无关紧要的过往，没人提及将来，甚至明天。

　　空山在客栈院落里整理打扫，把那些个年久失修的角角落落都收拾妥帖。

　　翠翠在厨房里忙碌，没一会儿鱼汤的香气就飘得满园，不过除了巧巧和梦依依觉得嘴馋，其他的鬼物都避之不及，这人间食物的味道其实于他们并不美好，也包括空山。

　　没多久厅堂里摆好了丰盛的菜肴，被槐花婆婆说起来，是除了这山间，别处没有的佳肴，对于空山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三千年前，他留在人间，贪恋这里的食与色，贪恋这冰天雪地中的温暖，贪恋每日有翠翠打理的平常生活，一餐一宿皆美好珍贵。

　　“吃饭了，这破楼旧院的，收拾起来没完没了的，别折腾了。”翠翠依着门，细柳身段格外婀娜，既有少女的风姿，也有少妇的绰约。

　　空山停下手里无关紧要的活儿，就抬脚往厅堂里走。

　　“等等。”翠翠连忙唤住他，指指他的身后，“洗手去，洗了手才能吃饭。”

　　以前她也总是这样说，嚣张跋扈的样子，好像天地间谁都得服她的管。

　　空山听话地转身去洗手，这地方的水很冷，但在空山手里并不觉得，冥界北疆要比这里冷千百倍。

　　翠翠看着空山，如何都看不够。他还是穿古时候的衣服，简朴利落的青灰色短打，无饰的四方髻，都难掩他眼里金色的高贵，举手投足间的霸气威严。

　　“现在可以吃饭了吗？”空山把手向翠翠伸了伸。

　　她便笑着拿来一块干净的布，把他的大手包进自己的小手里，赶紧擦干，她才不管他到底怕不怕冷。

　　“现在可以了。”翠翠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脆生生对着二楼走廊喊道，“丫头片子们，看够了就下来吃饭。”

　　吓得偷看的巧巧和梦依依搓手不及，躲都没地儿躲。

　　“去吃饭吧，把他给我。”冷夜示意梦依依手里的药罐子。

　　“你不去吗？”她没有立刻把药罐子给他，还是牢牢抱在怀里，翠翠说他的伤快好了，随时会恢复原样，她不想错过他恢复后的第一面。

　　“我？饶了我吧，人间的食物我还是喜欢生鲜的。”冷夜往后退了一步，着实不喜欢那厅堂里的味道。

　　“那空山哥哥呢？”梦依依想到鬼神吃人间食物的痛苦，朝楼下张望了一眼，空山毫无异样的已经落坐在了餐桌旁。

　　“现在翠翠做的哪一件事他会不依着顺着？”冷夜懂得空山的心意和对爱人的宠溺，换作是他也会那样做。

　　梦依依叹息着，也不再问，转身把药罐子交给了冷夜，悻悻然和巧巧一起下楼去，这人间烟火对储玘没什么好处。

　　“我是有口福了，婆婆做的菜还是第一次吃到呢。”巧巧很配合地喜笑颜开，举着筷子一副迫不及待得样子，这一餐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翠翠难得笑得温婉，“喝酒吗？”

　　她也没等大家回答，就兴致盎然地跑去院落里，从角落挖出一坛子酒，拿了两个碗，开开心心跑了回来，放在空山和自己面前各一个，然后小心翼翼将酒开封。

　　“婆婆，为什么只有两个碗？”巧巧看了看那两只粗瓷的碗。

　　“喝酒有你们小孩子家家什么事？”翠翠揭开酒坛封口的一瞬间，浓郁甘洌的酒香四散开来，味道竟然不输冥界的醉仙酿，“还有，不许再叫我婆婆了。”她斜眼瞄了瞄空山，在他面前她才不要做什么婆婆呢。

　　“怎么那么香？这酒不会是酿了三千吧？”巧巧伸长了脖子朝前探去，深深吸了口气。

　　“三千年早就成毒药了，不过三十年倒是有的。”翠翠点着巧巧的额头把她推开，然后先满满地往空山面前的碗里注入，酒体剔透微黄，清澈且醇厚。

　　空山记得这酒，是他教她酿造的，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懂制酒，现在才明白，那是残留在他元神记忆里的东西，这制酒的方法在他入北疆前，教给了阿酒。

　　“自你走的那一日起，我便每三十年酿一坛酒，想着等你回来共饮的日子，想想就开心，想想就能熬过岁月的孤独，和对你的思念。”翠翠又往自己的碗里斟满了酒，原本明亮的眸子被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变得光泽柔和，“可是我等了不知多少个三十年，每一次都是独自一醉方休。”

　　隔着阴阳，犹如隔世，空山依旧可以体会她的心伤。

　　“这回我总算如愿了。”她端起酒碗，越过即将满溢出来的酒面，给了空山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你所愿，尽我所能。”空山也端起酒碗，翠翠的眼睛已经先将他迷醉，他好像现在才明白，当年幽将为何留他下来渡这人间劫难，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爱恨无疆，妄为神诋。

　　“哥……”梦依依轻声也犹豫地想拦住空山，但见他的碗已见底，脸上丝毫没有割喉伤身的痛苦。

　　“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进步不少哦。”翠翠放下手里喝干净的酒碗，脸上已有一丝好看的绯红，她夹了菜，又盛了汤，恨不能空山一口都尝个遍。

　　空山记得第一次吃翠翠做的饭，厨艺和美貌也许真的很难兼顾，客栈掌勺本是有厨子的，可是翠翠偏要自己动手给空山做饭，他便满足她的小心思，一次次吃她失败的成果，直到吃到某一日菜色不再出奇怪的偏颇。

　　这些对于他而言都是美好的，里面都是翠翠对他独一无二的宠爱。

　　“一直很好吃，现在是更好吃了。”空山一一品尝翠翠夹到他碗里的菜，像是个凡人，享受其中的美味。

　　但梦依依知道他的痛苦，她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婆婆，不不不，翠翠姐姐，什么时候教我两手，你不在了以后，我好……”巧巧的话戛然而止，嘴里一口鲜美的鱼肉如鲠在喉，她拼命忍住自己的眼泪。

　　“你先得活三千年，然后好好练。”翠翠没事人似的，好像那话与她无关，好像立刻要去赴死的人也不是她，她全神贯注地看着空山吃她做的菜，喝她倒来的酒，心满意足。

　　“要不要给你煮面，用鱼汤打底？”翠翠双手托腮，一副旁若无人的少女模样。

　　“好啊。”空山把酒坛从她手里拿走，喝干最后一口，他不能让翠翠再喝了，她的酒量他知道。

　　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很多心愿没有了，他不能让她醉生梦死地离开人间，他希望翠翠得到释然和解脱。

　　“哥，你有完没完啊？吃这么多人间烟火还嫌不够？”梦依依眼看着翠翠远去厨房的背影，才抱怨起空山宠她无度的行为。

　　“我不想扫她的兴。”空山喜欢看她的笑，想多看几眼，好陪他度过不知还有多久的孤寂岁月。

　　“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己？你不难受吗？不痛吗？”梦依依很着急担心。

　　“可我不想伤害她。”若是看到翠翠失望，空山心里会更痛更难受。

　　“对不起，我居然忘了，鬼神是不可以吃人间食物的，对不起……”恰巧折回来的翠翠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站在门口，哭了起来。 冥界女王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