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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世道乱,狼烟四起,江湖上纷争不断确是事实,直到沈穆年平南定北承天国安宁下来,江湖之争才渐渐平息。那十几年年堪称承天国最昏暗的十几年。
“可是之后战争平息,枫叶湖被屠,唐门勃起,与武当华阳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唐门应该也不会再追杀你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他摇摇头,长叹一声:“我回去了,但却发现家里已经变了样子。院子里杂草丛生,而且荒废已久,早已没有人住了。想来是战火年月,他们搬走了吧。
也就是那时,我在路边见到了语笙。那时她才四五岁。她的父母死于战乱,她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我见她可怜,便将她带在身边。后来我们在青花村落了脚,我改随了语笙的姓氏,名唤韩斟,又替她取了语笙的名字,做起了郎中,靠看诊和买药挣钱。”
“之后你就没想过去找孩子和妻子吗?”
“没有。唐门的人记仇,没见到我我还能偷活几日,若是被他们看见了,恐怕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不敢出青花村,也不敢找他们,怕他们被我连累。”
“一晃这么多年,你也没想到现在承你衣钵,大名鼎鼎的神医秦若无就是你当初抛弃的亲生儿子吧?”
他站起来朝沈夜清深施一礼:“老朽感激您对犬子的恩情!只是不知,他母亲可好?”
他扶起韩斟:“您是说老夫人?在您走后没多久就一病不起,十几年后便撒手人寰了。”
他早已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闭了眼叹息一声:“是我对不起她。”
“只要你与他相认,有我沈夜清在,唐门不敢把你怎么样。”
韩斟却摇头,有所顾忌:“我已经五十六了,而且身染重疾,这个时候与他相认没什么好处。他现在名利双收,又在侯爷这样的人物身边,老朽很是放心,又何必多此一举?老朽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他,看见他过的很好,就够了,死而无憾。”
他患的是心疾,本就活不了几年了,此时相认只会让秦若无徒增烦恼,有害无益。
沈夜清紧紧抿着唇,想起之前秦若无一心要离开侯府找父亲,那时急迫的样子,就一阵的难受。
父亲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那可是他最好的兄弟,这让他很不是滋味。
但韩斟说的也不无道理,两边各占一词,倒是叫他难做。是告诉秦若无,还是帮韩斟瞒着他?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午时,查瑞族人来请沈夜清去前厅用午饭。
两个人一起往前厅走,走到半路流云忽然出现,对他耳语几句。他听罢,轻笑一声:“他怎么来了?人在哪?”
“城里一处酒楼,有要事与您相商。”
回头见韩斟定定看着他,他又问流云:“秦若无呢?”
“已经找到了,在后山瀑布下,夫人在远处看着,华年和衍风都在,不会出事。”
韩斟这才放心了。
沈夜清点点头,转身对韩斟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一步。”
韩斟躬身施礼:“您请。”
除了大寨,沈夜清翻身上马,流云在前面两路,两马朝城里飞奔而去。
酒楼二楼靠窗的包间里,一个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正自斟自饮。桌子上放着一口宝刀,可见此人乃是江湖中人。
男子心情不错,往嘴里扔个花生喝口酒,还哼着小调。
“扶持你做武林盟主真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你果然不负我望,将江湖折腾的底朝天,三大势力互相伤害,如今逐渐没落了。”
沈夜清推门进来,坐在他对面勾唇笑道:“唐门被华阳追着从京城宁城跑到了金沙城,一路上很是不容易啊。”
路远行见他来了,笑着给他斟满酒:“武当的老掌门被气死了,新任掌门迟迟选不出来。听说武当内部已经分裂成了好几个党派,争夺掌门之位,这热闹可有的看了。”
他敬了沈夜清一杯,两个人一干而尽。
路远行将酒杯重新斟满:“江湖上这些老势力已经被一一铲除,等武当的内斗再激烈一点,我再插手扶持我的人上位。唐门必然会被华阳打压没落,但不至于绝迹,不过想东山再起也很困难。打压唐门会耗费华阳大部分的力量,所以这一战过后华阳也就近乎消失了。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么?”
“很好。江湖上想弄死我的就以他们三个为首,等他们都死绝了,就没有人再敢打沈漠乾的主意了。”
他当初大闹武林,结了不少仇家,导致江湖人闻风丧胆,谈“沈”色变,同时也是大半个武林的共同仇人,人人得而诛之!如果想杀死沈漠乾的三个头领都不在了,那些乌合之众不就都散了?谁还敢出头?这也是所谓的“擒贼先擒王”。
“唉。”路远行自饮一杯,摇头叹气:“我为你鞍前马后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你倒是悠闲自在的很,又是官又是美人。”
“史部侍郎靳修之孙女靳缘恩倒是待嫁闺中,她好武功且豪放,或许不会介意你的身份,但他家里人你恐怕要多费口舌了。”
“得得得!”他赶紧摆手:“我可不想跟官场人打交道,一个个心思都跟蜘蛛网似的。我这点心机也就能糊弄糊弄那些拿枪使棍的粗人,要是对上他们还不得被啃的渣都不剩。”
官场江湖从来都是两个阵营,井水不犯河水。侍郎的孙女嫁给武林盟主,这可不是一般般的事情,其中过程万般艰辛,他可没那精力。
“对了,我早听说秦若无找到了关于他父亲的线索,来了查瑞许久了,有没有找到?”
路远行跟沈夜清的时间不比秦若无少几年,对他的事情都很了解。但沈夜清觉得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说:“没什么头绪。找到了一个叫韩斟的,但已经确认了不是。他受了打击,在查瑞后山思考人生。”
路远行咬着嘴唇,心里也跟着发愁:“说起来,他倒也是个苦命儿。我七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别人家做苦力,十岁就自己跑出来闯荡江湖,一直到后来遇见你,扶持我做上武林盟主。我对我父母没感情,倒是无牵无挂,不像若无,云里雾里的要找着找不着,来来回回折腾的够呛。”
言罢,也觉郁闷,又饮了一杯。
秦若无平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抑郁的一个人,甚至是有些神经的开朗活泼大男孩,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别人无法触碰,他也从来不会把它拿出来。
沈夜清以为秦晟早已不再人世,多次想要开导他,但却无从开口。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而是秦若无根本不相信,总是笑着打岔不愿面对秦晟也许死了的情况。
现在突然见到了秦晟,可秦晟又不想认他,他不能替别人做主擅自告诉秦若无,更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包括路远行,心里也觉苦闷。
“若无的事情……我想他会想开的。”
路远行点点头:“他在你身边,我也就不担心了。唐门门主穷途末路,再挣扎也活不了几天了。听说他被华阳掌门一掌打的吐了血,不知道藏到哪去了。我会继续关注的。”
“江湖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等皇上好些我也该回京城了。老皇上看样子离驾崩不远了,京城要变天啊。”
他于窗前负手而立,深深叹口气。
日落时分,秦若无回到前厅,见韩语笙正在忙。
她看见他赶紧跑过来说:“爹等你呢,说想让你做主治。”
他有些疑惑:“主治?”
她解释道:“苏槿王子的病已经快要治好了,只要再扎几天针灸,配合食疗就可以了,不用再泡百花露了。您是神医,这次针灸爹想让您下针,他给您打下手。”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一想到那是父亲留下的百花露,还是同意了,跟随她进了内室。
苏槿已经沐浴,此时正躺在床上。韩斟就站在旁边,见他进来赶紧迎过来:“若无啊,这百花露后续的针灸之法你可懂得?”
他直接唤他“若无”,其中之亲切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并没有计较。老年人,都喜欢把二十岁的人当孩子看,这也没什么。
他点头道:“针灸之法自然懂得。”
韩斟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包银针,摊开递给他:“请你施针。”
他接过来一看,这套银针真是好东西。这装银针的包有两层,最外层是普通的银针,第二层是几枚三棱针,用于特殊治疗的,比如苏槿的病,有几处穴位就需要用到三棱针。
秦若无坐到床边给苏槿搭脉。一直知道他身有重疾,但却从来没仔细给他看过,现在一把脉才知道他这病有多诡异。
血脉近乎逆流,身体冰凉,胸口局部甚至出现了血凝的情况,他都这样了还能活二十年实属不易。但是在药桶里泡了二十年,他这情况倒是好了不少,血流还算通畅,而且逆流情况大有好转,只要把凝结之处用针灸刺开病症基本就解除了。
他拿起银针,在他胸口下了第一针,接着是第二针……韩斟在一旁看着,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 嫡女有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