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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899年，二月初四。朝鲜，平壤城，冬佳阁。

　　平壤城在朝鲜本就是有着陪都地位，城内虽然没有宫廷庙宇，但是依旧修筑着较多的高阁楼台。原因无他，一来有着很多李氏贵族在这里住着，还有便是平壤城还有着很多的外国，无论是东洋还是西洋，亦或者大清。他们很多人都在平壤城买下了住宅。而现在载沣所住的冬佳阁，便是东北的一个常年跑东北和朝鲜的商路的皇商买下来的。

　　冬佳阁不是很大，但是坐北朝南，院中又有温泉。加之设计上的匠心独具，使得整个宅子即便在冬天里，里面依旧十分的温暖。早在载沣还在盛京的时候，这座宅子便被这个聪明的皇商送给了素来喜爱温泉的载沣。在载沣到了平壤之后，这里便成为了载沣的官宅。今夜的东暖阁，自夜色降临之后，便陷入了沉寂之中。

　　里面只有泉水叮咚之声，在东暖阁的最深处，便是载沣精致的卧室。皎洁的月光透过了纱窗，如同银水一般的洒进来，载沣套着一件睡袍，负手而立。遥遥的看着窗外的如眉般的月亮。他轻声道：“今晚的月亮明明那么小，为什么却这么亮？” 他似乎在对房间里面的黑暗在说话。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道：“因为今晚的天色很黑，没有星星。”仔细看去，才发现黑暗之中，似乎有着一个很胖的胖子。

　　这个胖子正是程允和程总兵，武毅军高级将领之中，唯有他的身躯这般的庞大。载沣叹息一口气道：“是啊！因为没有星星，所以即便月亮再小，也能够明亮。”他一口气叹息完，便见程允和庞大的身躯，轰然间跪倒在地上，肥胖的身躯在黑暗之中，微微的颤抖，额头间沁出了汗珠，不知道是因为房间内太暖了，还是因为夜色让他感到恐惧。

　　他沉声道：“殿下，末将知罪。”程允和知罪，知的还是永安之罪。永安刺杀，日本刺客虽然最终没有得手，但是仔细想来，确实滑稽无比。无论是神纪营之前对永安村的安全保障，还是到后来日本忍者潜入到府邸之中，甚至到了最后，还是由于吴广林最后裆下了那一刀。这无论是提前预防，还是中途防卫又或者是最后的危机排除。神纪营似乎都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从始到终，只有缺席和配角，所以载沣对这个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从当初在辽东半岛开始，载沣便认识到了尖兵和情报作用的重要性。当初得知了程允和在曾国藩的湘军神纪营任职过，当时便让他负责了辽东半岛的那次谍报工作，程允和当时谈不上出色但是确实做到了亡羊补牢，而且这个亡羊补牢补得极为漂亮。之后神纪营载沣几乎全权交给了他，但是程允和年纪毕竟已经大了，精力不济。他很快就把宋小青。赵二郎，雷大猛这批人提拔了起来。准备接他的班，不过载沣虽然重用年轻人，但是这件事，他还是知道要经验老道之辈坐镇。于是便让程允和继续执掌神纪营，但是这一次安全工作没有做好，载沣确实还是有点生气。所以便有了今晚的这番谈话。

　　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将，载沣眼睛一热，顿时间也觉得心中难受了很多。便上前把他扶起来道：“程将军这又是何必呢？本王这个类比不过是想告诉程将军，虽然是我大清的那弯孤月但是还是需要继续努力，不要被蒙蔽了双眼，失去了奋斗的雄心。”程允和拱手道：“王爷教诲，末将羞愧无颜。”载沣叹息一口气道：“国家遇之千年之变局，百废待兴。本来，神纪营是战场厮杀之尖军，是刺探军情之斥候，是深入敌后之细作。奈何本王亲军数量不够，所以让你们过来兼职，这件事本不是你们过错。”

　　听着载沣为他解答过错，程允和只是觉得满脸羞愧通红。中国古代的将军士人，往往都是如此，士为知己者死。载沣贵为亲王之位，本就是对程允和这个贬斥罪将多有栽培，如今更是为他解释过错，程允和如何能不感动万分。

　　而且载沣说的，其实也是对的。神纪营是特种兵，是战场上的特务。这些国安局应该做的，怎么说也不应该是他们做。程允和经验不足，导致神纪营的经验不足的结果也是可以理解的。看着程允和头发花白，此刻还言语之间多有哽咽。载沣道：“天津精武堂训练出来的武士现在已经越来越多，我这次从朝鲜回国，就准备以他们为基础，建立第一个亲军。到时候就不用你们来护卫了。”然后又拍拍程允和的肩膀道：“老程，你早先说要退。我一直不允许，现在如果你想，就退职吧！白发丛生，为国征战。作为上将军者，本王心中有愧。”程允和一听，更是老泪纵横，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载沣筚路蓝缕之艰辛。

　　而载沣虽然是后世穿越之人。但是这几年倒也是历经了不少锻炼，又得到了汪凤藻的教诲，亲眼目睹了李鸿章，慈溪这些一代英杰的本貌。自然而然之间，不仅仅养成了一身贵族之气质，更是学会了驭下权谋之道。他今天对程允和，便是在不自觉之中，恩威并施。让程允和，一代宿将，依旧是泪流满面。

　　顿时又重新跪下道：“殿下恩典，末将没齿难忘。实在是精力不济，难以实现殿下雄心壮志，此番即便是退下了。末将也愿意前往南京武备学堂，任一教习，教导学生。帮助殿下储备人才。”载沣笑道：“程将军有此心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着又见程允和道：“末将乞骸骨之前，尚有一心愿。此番神纪军派军五百，清剿梓木河两岸哨兵，请殿下准许由末将带兵围剿。”载沣问道：“宋小青呢？”程允和道：“他此刻估摸着已经到达了日本四国岛了。殿下的计划也准备发动了。虽然梁大人那边安排妥当，但是毕竟还是有部分神纪军参与进去，所以末将便让他前往日本掌握全局，避免殿下辛苦埋下的棋子，就这样浪费掉了。”载沣点点头，道：“虽然不把日本人在平壤下打趴掉，我那个计划就没有施行的可能。但是此番前去准备，先学习好日本的文化语言，早日习惯，对以后的行动也是有利有弊。”接着他话语一转，又道：“但是即便如此，神纪军，偌大的一个军队，总不会没了宋小青就转不动吧？”

　　听着载沣的话，程允和道：“也不是转不了。只不过别人去，末将都不是很放心。”接着又见程允和支支吾吾的道：“还有一点就是永安刺杀，无论如何都是末将之败笔所在。既然要退，断断不可以此而退，否则一生难得安宁。国家之士，便应该以荣誉而退，以胜利，以牺牲而退。”载沣听着程允和这样说，自然是知道他心中的那份坚持和高傲。不过又看了看他满头银丝，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借着淡淡的月光，载沣眺望着外面的正在集合的军队。正是准备前往野川渡的突击部队，云麾军的一万余人在罗云生的带领之下，整齐而有序。他们是土黄色的军服，在月光之下，像是要远航的旅人一般。每位身上都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里面装满了衣物和食物。而在一万云麾军集结的校场旁边，还有着一个黑影重重的地方，哪里也有着一个小小的方阵，黑色的军服，肩章上刻画着一支捕食的老鹰，在夜色之下，森严肃穆。那便是神纪军突击队，他们也是目前在平壤剩下的所有神纪军，一百人跟着宋小青去了日本，一百人留在了保定军营，三百人跟着段则去了天门关。最后的五百人，尽数集中在此。

　　载沣想着这几百人，又不知道这五百人能最终有多少人能够回来。这个时候，他寝室的门被敲响了。载沣头也没有回道：“进来。”孙福全穿着一身军服，走了进来。他对载沣道：“王爷，出兵的时辰到了。再晚，就怕到达下游的时候，天就亮了。”虽然刚刚进入夜中还没有多久，而且冬季的夜也很漫长，但是因为突击部队，要绕过野川渡才能够赶到下游，路程较远。所以要尽早出发。

　　听完了孙福全的汇报，载沣回头看了一眼程允和。他依旧跪在地上，沉默不语。肥胖着可爱的身体，此刻仿佛山岳一般。载沣道：“程将军，你去吧！保重就好。”程允和一听，便站了起来。笔挺起自己肥胖的身体，然后对载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最后迈着正步，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突击部队便在一面小小的旗帜挥舞下，离开了校场，离开了平壤城。静默的前往了野川渡，只是不知道又能有几人归来…… 大清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