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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了，早上好……

　　当载沣出现在了连顺的军营之中的那一刻，连顺正在借着油灯看着地图。他并没有因为第二天的决战，而早早休息，养精蓄锐。相反，连顺只在半夜的时候，稍稍在桌案之上歇息了片刻，就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战斗布置之中而来。

　　战场之上，谁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对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但是人们还是尽量的做到尽善尽美，完成每一个细节的战略布局，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把好钢都用在应该用的刀刃之上。所以连顺在仔细的看着那种地图，看着已经被参谋和参政们讨论了无数遍的作战计划。

　　所以当他看到载沣一身黑影出现在了帐篷里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就是行礼。再然后又问道：“王爷千金之躯，怎么不待在安全的北城之中，跑到外城这个危险重重的前线来。”载沣早就料到了连顺会这样问，他简单的说了一下武毅右军失守了玄武门，然后说了句，北城此时也不安全了。我还不如来前线陪一陪将士们，毕竟我也是这武毅军的主官。连顺听到了载沣这样说，就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

　　载沣是王爷，高高在上，似乎遥不可及。但是连顺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甲午年，中日和谈。那个时候连顺第一次看到载沣，刚刚过黄发垂髫之年，连着变音都没有变的彻底。那个时候开始载沣就为了建立武毅军，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即便是在上海，却不仅仅每年固定的月份到武毅军内，陪同士兵们参加军训，而且几乎每旬都要发电报询问武毅军的详细情况，军饷可按时发放了？衣物弹药可足？安庆内军械所，新送来的枪支质量如何？有没有炸膛的？事无巨细，载沣都要了解。而如今，连顺再抬头看去，当初的那个黄发小儿，如今，举止之间，雍容典雅，颇有威势，已经有了卧龙之姿。

　　对于武毅军的士兵们来说，载沣是一个衣食父母，是载沣为他们提供了大笔的军饷，为他们提供了丰盛的食物，温暖的营房。载沣是一个神话，载沣不仅仅给他们送来了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武器。还给他们带来了来自世界各地老师，教着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知识。同时，载沣也仿佛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仿佛是一个邻家小弟。武毅军之中，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个胖胖的少年，喜欢在夜晚星辰密布的时候在操场上跑步，很多人都知道载沣喜欢保定军校第二饭堂的红烧猪肉。很多人都知道载沣住在保定军校乾院的甲号房内。

　　平壤战事已经进入了第三天，载沣如何能够安心待在北城之中呢。所以连顺完全可以理解，载沣此刻出现在了这里。载沣见他没有继续说教下去，自然是开怀。他道：“明天早间安排一下，战士吃饭之前，我想讲两句话，提升一下士气。”连顺听着，干裂的嘴唇，露出了笑容。道：“要得要得。”载沣一宿上半夜杀了吴长镇，下半夜跋涉到达了前线。黎明时分，又穿着一整套的大将军礼服，开始为士兵们加油鼓劲，但是在晨曦的阳光下，武毅军的士兵们并没有从他们这个偶像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疲惫。

　　梓木桥据点。

　　林桂然今天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他带着自己那个标从第一线退下来之后发现，前面的三个协统，就他一个还活着。就连着那个神纪军派过去督战的卢胜月，都死在了日本人的炮火之下，尸骨无存。林桂然回来之后，罗云生亲自接见了这个来自旧军的军官，将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了，林桂然这番才明白了过来，自己被当做炮灰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换取日本人炮兵阵地的坐标，而卢胜月带来的神纪军士兵并全是为了监督他们的，更多的还是过去测绘的。他心中旋即释然，剩下的便是对罗云生的敬佩之情，他是个精明的人，但是同是他也是一个懂得好歹的人，他自然是明白，罗云生这样做，以不过千百人的伤亡换取日本人的炮兵阵地坐标，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所以他的心中对罗云生更是愈发的尊敬。

　　也不知道是因为林桂然对罗云生说的那些拍马屁打动了罗云生，还是因为林桂然成了第一道防线防守战之中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协统的缘故。林桂然回来之后，便被罗云生升职为了参将，下辖了一标三协，共计三千余人，但是因为前面三个标活着回来的，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余人，而罗云生虽然给他补充了一点兵力，但是拢共也不过两千余人，所以他这个标目前也是一个缩水的标。但是林桂然还是很高兴，参将之职意味着他进入了高级军官的范畴，将来更进一步的空间就更大了。

　　他昨天一天整军休息，傍晚时分，林桂然接到了指挥部的命令。要求他二日早上带领本标两千余人，上阵地，轮到他们防守。对于这个命令，林桂然倒也是没有什么意外。他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早早的叫起了士兵，吃饭然后上战场。

　　结果一到阵地之上，林桂然就被吓一跳。昨天日本炮兵阵地被炸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即便昨天枪声震地，也不会有着多么的残酷。可是到了阵地之上，漫山遍野的尸体，云麾军淡黄色和日本人深黑色的军服相互交错，重重叠叠，根本数不清。大部分的尸体都被寒冷的天气冻的僵硬了，但是他们死前的痛苦和强烈的战斗意志都通过这些尸体扭曲的面孔表露无疑。林桂然看着，倒吸一口冷气。他仿佛看着一个万尸坑一样的看着整个阵地，心中盘算着昨天这里，在双方的拉扯之下，抢夺过了多少次。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见着这些人的脸上同样和他一样，都是满满的惊讶，他苦笑了一下，今天的战不好打。

　　“轰！”一声爆炸，在林桂然不远处突然炸响。吓得他赶紧卧倒。开始以为是哪个冒失鬼引爆了阵地上哪里的炸药包，可是接二连三的爆炸，“轰轰轰”不断响起，阵地上昨夜落下的薄雪，飞扬起来。林桂然忽然间明白了，这是日本人的试探性炮击，听着声音，似乎是75mm口径的行营炮混合着120mm口径山炮发出的炮弹，威力远远比不上180mm口径的加农炮和臼炮。

　　林桂然转身对身后的战士们，吼道：“赶紧的，趴下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起身，身边有猫耳洞的就躲到猫耳洞里面去，不要出来。”其实哪里用他说啊，他的这些兄弟们，哪个不是老兵，哪个不是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日本人的炮击。早在林桂然下达命令之前，他们就已经卧倒在地上了。林桂然哑然一笑，心想，都不是新兵蛋子了。

　　接着他又掏出了怀中的一块怀表，这玩意是罗云生送他的。虽然有个指挥部的参谋告诉他，这玩意不值钱，王爷给了几百块给了罗将军，让他随便赏赐用的。据说是旅顺那边钟表厂的一些失败作品。不过他哪里懂这些，西洋表看着就是新鲜，更别说，这玩意指着时间还特别准。他仔细一看，才不过六点钟。心中暗骂一声，小鬼子，要不是爷今天起个早，说不得再来这阵地就等着吃屁了。

　　日本人进攻梓木桥据点，因为缺少了炮兵支持，第二天依旧没有攻下这个地方。桂太郎心中担忧着大岛义昌的安危，又想着羸弱的支那军，竟然用一万人的部队把他们三万精军拖了这么久，便气不打一出来。给了青山很大压力，青山不仅仅昨天疯狂的进攻清军，直到昨晚子时时分，天色昏暗无边，曳光弹基本上都用完了。在这种情况之下，青山才歇息下来，不过兵贵神速，今天一早。他又乘着天还没有亮，便组织好了队伍，准备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哪里知道，他却遇到了难得卖力的林桂然，两者便是狭路相逢。

　　一阵试探炮火之后，日本的步队便开始喊着口号，踩着鼓点开始进攻。可怜林桂然才两千余人，阵地本身却是极为辽阔的。日本人进攻的军队，如同海浪一般涌来。林桂然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身边的亲兵，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道：“将军，快下令开枪吧。”林桂然这般才反应过来，吼道：“开枪开枪，打死他娘的，打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大家都知道后面就是梓木河，桥和冰面皆都被炸毁了，退路已经断掉。背水一战，所以一时间就没有了怯弱的逃跑的想法。“噼里啪啦”一阵炒豆子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日本步队刷了一下，便是伏下了一片。

　　可是这根本就没用，日本人就想打不尽的小强一般，死了一批又有更多的顶上来。林桂然看着头皮都发麻，心想，今天怕是要殉国了。又想到了自己家里还有一个未过门的老婆，如花似玉，肤白貌美的。当初是怕媳妇年纪太小，吃不消自己，更吃不消家务活，所以没有迎进门。现在想起来，颇为后悔。聘礼都下了，现在是亏大发了。

　　正思索着，忽然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枪声。林桂然打了一个激灵。不会后路都被日本攻下来了吧。后来一想，自己刚刚从大营那边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丢掉了呢？于是扭头一看，见罗云生身材消瘦，带着一顶金边的军帽，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云麾军的战士们，朝着他这边过来。林桂然嘴角一喜，看来是罗将军过来救自己了。

　　（未完待续） 大清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