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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眉一面把玩着那华美宝珠，一面淡淡答道：
“大姐不是老觉着大姐夫的官职不够高，老觉着你黄家府库里的银子不够多吗？我这些日子，孤身一人在房里思前想后，也觉着持国大将军的名号，少了那么几分尊崇，短了那么几分威势。遥想当年岳明娄不过一方地主豪强，却敢以大明王自居！再想那侯世宣，更是个窃家窃国的贼寇，临了，竟还当了几天皇帝！可怜我李家跟你黄家为着这大新朝廷留了不知多少血汗，如今大姐夫却遭贬谪，鸾峰他也教洪不兴分了一半兵权。依着大姐的脾性，就当真忍得了？大姐若忍得了，我也断断忍不了！”
妍眉如斯一语，竟大反常态，同素日脾性乃成天地之隔，妍瑷一时听了，当即一愣，旋即，却又眼眸生辉，她脱口赞道：
“三丫头果然活明白了！如今看这模样，听这谈吐，竟半点没了你那二姐姐的忸怩软弱情状！原先你们是一边，老合谋着对付我！现而今，也该咱们两个真真正正做回姐妹了！”
妍瑷如斯说着，顺势从妍眉手中接过那颗耀目宝珠，待细细打量一阵，她接着道：
“方才三妹提什么岳明娄称王，侯世宣称帝的旧事。看三妹妹如今这架势，难不成，你比大姐我更眼高，还想着让三妹夫他做皇帝，你自己做皇后不成？”
说道“皇后”二字，妍瑷忽而忆起什么，她忙又脱口笑道：
“说道这做皇后，又不妨教我想起另一桩事来。当年父亲遭人暗害，去那什么三清观救治，有个老道士装神弄鬼给咱们姐妹三个相面，我可记得，那老货说，二妹只可垂范天下，而三妹妹你，才是母仪天下的正主！这会子细嚼嚼三妹方才的话，莫不是眉儿你一直把这事存在心上，现而今，要发作了？”
“大姐姐又说笑了，谁还记得那什么道士的什么疯话！我更不稀罕做什么皇后，想着要母仪天下！咱们现如今这太后娘娘怎地一路高升至今时今日之荣宠尊位，大姐不是不知情，她，又何曾有一日安心快活？”
妍眉说及此，不禁双眼含愁望着妍瑷，少顷，她又轻轻一叹，再切切说道：
“我不过也是想着，那白祈年一路算计，借着咱们林家的声名，仗着你我黄李两家的帮衬，才有了今日这新朝局！可如今，只有二姐姐她一人位居高位，而咱们，又算什么？咱们姐俩，又有什么？不过罢黜的罢黜，提防的提防，那白祈年之死，更是二姐她这一世的心结，一世的魔障！咱们不能一辈子捏着二姐姐的柔善性子就谨小慎微，低头度日罢？谁又保得住二姐姐她哪一日心肠硬了，便立时寻个由头，当即料理了咱们呢！再者，说道头，这都是咱们爹爹受人摆布的恨，遭人毒害的仇！我们做女儿的，即便今时今日争了什么，谋了什么，那也全是为着安抚爹爹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罢了！”
“好眉儿！这些日子，你闭门不出，我只当你一心念着那......那孩子......因而彻底迷了心神，不曾想，你竟思虑得这么多，这么远。原先，我跟你那二姐一样，只把你当个小妹妹看。如今一比，我不单心胸不如磬儿，这心思，也比不过你。”
猛然听得这大姐如斯夸赞，妍眉不由得浅笑一阵，好一会儿，她又缓缓叹道：
“孩子的事，再难追回。我只盼着神明保佑，日后能跟大姐一样，儿女成双！只是眼下，你我姐妹且顾着自身最最要紧！”
【四】
妍瑷妍眉在房中议论良久，待晚饭过罢，那青玉又听得吩咐，亲自陪送那昔日的林大小姐出府。
“你家主子一场祸事过去，病了一场，更疯魔了一场。如今转还得过，又是彻底改了性情。我这做大姐的看在眼里，真不知是喜，还是忧哦！”
听得妍瑷如斯打趣，青玉一旁笑道：
“三小姐如今好歹吃得下，睡得着，再不是前几月病怏怏的模子了，奴婢瞧着甚好！要说转了性情，奴婢自小伺候三小姐，只觉着三小姐那脾气一阵一阵的没个定性，有时候行事爽利，像极了大小姐您，可有时候，忧思惆肠的，又是二小姐的样子。真真教人捉摸不定！”
“一半像磬儿，一半像我，这原是情理之中的事。终究一母姐妹，咱们三个自然都随着爹娘的样子。只不过，咱们我那太后妹妹心思太多了些，顾虑也太多了些，眉儿往后若能随着我的性情，咱们林家上下才能真正光宗耀祖！”
妍瑷一面说着，一面正要抬腿上那马车，一时见左右唯有金翎青玉二人，这黄府夫人忽而压低声音，只对那青玉耳语道：
“如今眉儿她心头冒着一团火，咱们且由着她烧去。她那肚子再难成孕一事，你可得接着里外招呼妥帖，别教我这傻妹妹又为了孩子疯魔，如今正是大有作为的好情势，她可再不能泄了气。”
“大小姐放心。先前给三小姐看诊的大夫，奴婢私下早早便赏了银子，也嘱咐了他不可多说旁的，只管尽心劝着三小姐调养身子。现如今，幸而大将军又不在府上，不知道哪年哪月才回得来，三小姐大可不用想着再要孩子的事，只管安心调理！再者，当日大夫只说是难以成孕，而非不能成孕，指不定等大将军回来了，三小姐她身子便也彻底大好了也未可知呢！”
听得青玉如斯言说，妍瑷不禁浅浅一笑，她只夸道：
“咱们林家的丫头就是比外边的强。你且好生伺候着三小姐，往后自然少不得你的好！你那紫烟姐姐不是嫁了个什么内禁卫大臣吗！这算什么！日后我做媒，只让你家主子给你许个正经的将军做夫婿，那才是体面！”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