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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影听得性命二字，不由得双眼一瞪，退后几步，妍眉见如斯，却只淡淡一笑，慨然回道：
“你可还记得你家爷爷是怎么死的？他又为何赴死？”
“我......这......”
“如今我且明白了当告诉你，当日你们祖孙二人疑心的确实不假。是大姐有心安排瑶琴往那汤水里放了要命的东西，那会子用银针验不出什么，只因那汤水须得同陛下日日服用的丸药一道入腹，方才能叫咱们皇上积恶成毒，一命呜呼。这几日，陛下卧床不起，想来，那毒已然深入脏腑了！”
“毒害......果真是要毒害皇上？”
碧影听妍眉冷不防说及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小丫头立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可是当今皇上？他可是二小姐的夫君？你们......你们为何要下此毒手？”
“他确是你二小姐的夫君，如今的天子，可他白祈年更是祸害我林家的仇敌！你可知道，你二姐姐跟我那生身父亲是怎么死的！是他白祈年暗中叫人下毒给害死的！你可知道，当日他白祈年又为何要取二姐姐为妻，不过是要借着我父亲的声望替他邀买人心罢了！你只看如今那中明殿皇后！她不正是咱们陛下处心积虑骗了来，终了又废弃不用的玩物吗！你再想想，我二姐姐这些年来在明王府，在南皇府，在这弦英殿里受的种种苦楚，跟那皇后如今所受的冤屈，不正如出一辙吗？华莹公主命苦，咱们顾不得，可二姐姐之苦，你我就忍心不管不顾，只让二姐姐她这一生一世都教那白祈年欺哄驱策吗？你若还记挂着二姐姐这些年来对你的好，你正该要帮她脱离苦海才是啊！”
“这......我......”
听得妍眉如斯慨叹，碧影却也惊怕却也愤闷，却也疑虑却也迷惑。她惊怕愤闷的是，那白祈年竟是如斯奸贼，全然不似平日里所见玉面郎君翩翩情状；她疑虑迷惑的是：府院宫墙内之种种阴谋算计实在错综交织，黑白难辨，她一涉事不深的使唤丫头哪里又看得真切，理得分明。好一阵，这小妮子一时想起那唐老爹爹身前常说：为奴为婢者，要忠心奉上，万般皆为主子周全。她顺势转念再想这几年跟随妍磬之所见所闻，自觉妍磬小姐确是受了好些苦楚，那白祈年更是变了诸般颜色。如斯感念良久，这碧影丫头终究眼眶一红，只硬下心肠，低声回道：
“奴婢都明白了！奴婢的命当初是二小姐跟三小姐救下的，这会子，也是时候报偿了！三小姐你只管说，奴婢该怎么做？”
见碧影果真忠心一片，观其眼中竟还闪烁几分痴意，妍眉一时想起当日为其改名种种，不由得心肠一软，少顷，这大将军夫人终了心上一横，只沉沉回道：
“你......”
不想妍眉刚说出个“你”字，那碧影忙脱口求道：
“三小姐，奴婢有一事相求！等奴婢为二小姐三小姐，为咱们林府，了结了这桩事，三小姐往后......往后也要如今日一般，不存私心，不存歹念，凡事都想着二小姐，凡事都帮衬着二小姐才好！就如三小姐说的，二小姐在王府在宫里受了好些委屈好些苦楚，往后，也该让二小姐舒心舒心了......”
猛听得碧影如斯祈求，察其言语之中更别有一番深意，妍眉不觉心上百味杂糅，却又不解当中究竟是何道理，待其一番疑惑不解情愫散去，这林三小姐终究缓过神来，只含笑回道：
“我跟二姐姐无论何时都是一条心，你自无须挂怀。当日你爷爷那桩事，连同今日你这桩事，大姐跟我都瞒得滴水不漏，就是怕二姐姐知道了当中内情后，又是伤心又是寒心。再者，今日你爽快应承了我，能为二姐姐日后定个好前程，二姐姐这一世，自然也就再无苦楚，尽是良辰舒心日子了！”
【四】
阳明殿里忽而惊破碗盏碎裂之响，天子龙榻前，妍磬只看着那刑太医，厉声问道：
“汤药里有毒？陛下常喝的汤药里竟叫人下了毒？”
那刑太医听得贵妃斥问，又见当朝天子满脸惊恐之状，他不禁跪地回道：
“回陛下，回娘娘，微臣见陛下近日病情愈发沉重，更惊奇陛下当日如何一时气恼便晕厥不醒，心中甚是疑惑。因而多番查证陛下素日饮食连同进补药丸。不想......不想，微臣查出，陛下素日里喝的汤水跟陛下日日吃的丸药相冲，日积月累下来，积恶成毒，大伤陛下根本。陛下外头看着容光焕发，实则，内里愈发亏虚，终致......终致旧疾成顽疾，顽疾成恶疾，陛下如今的身子只怕是......只怕是......”
“只怕什么？只怕什么？”
“只怕......只怕......”
听得贵妃连连追问，那刑太医心中恐惧，终究言语闪躲，不敢答复。
见那太医如此惊惧神色，白祈年靠在龙榻之上，自是又怒又惊，他一把推开妍磬，只高声斥道：
“混账！混账！谁要害朕！谁要害朕！”
“陛下，弦英殿侍女碧影在外求见！说有密事禀报！”
正当妍磬万般心疼意欲宽慰白祈年之时，忽听得瑛棋入殿言说碧影有密事禀报，这贵妃娘娘不由得心生疑惑，忙替那此刻气恼得连咳不止的当朝天子发问道：
“这时候，碧影那丫头有何密事禀报？”
“回娘娘，碧影只说，此事干系陛下龙体安危！牵连甚大！”
白祈年听如斯，不免疑窦丛生，他只扶住妍磬，稍稍止住咳嗽，沉沉令道：
“那还不叫她进来！且等着做甚！”
好一阵，碧影疾步进入殿中，一见天子贵妃在前，她立时跪地哭道：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奴婢早该过来禀报陛下，奴婢万死！”
“碧影丫头，你何故在朕跟前请罪？你都知道些什么，且快快说来！”
“陛下，是皇后命人做的汤水，是皇后设计要毒害陛下！”
听得碧影如斯一语，妍磬不觉心中大骇，她先看过白祈年一眼，而后高声斥道：
“你胡说什么？皇后是什么人，她是陛下的嫡妻，她......她为何要毒害自己夫君？”
“贵妃娘娘，皇后是从桑阳国嫁来的公主，更是桑阳国国主安插在陛下身旁的细作！陛下拿她当妻子，贵妃拿她当姐妹，可皇后却只把咱们满宫的人当仇敌啊！”
“碧影，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闲话？这......这是谁教你说的不曾？”
“贵妃，休要吵嚷！且听她仔细说来！”
碧影见白祈年出言喝止妍磬，她不禁顿了顿，再又脱口说道：
“当日在南皇府时，皇后娘娘便早早在后厨安排了人手，只让陛下日日离不了那精心调制的汤水。后来，皇后又说领相府上搜罗的丸药有奇效，便假借领相夫人之名给陛下呈上她桑阳国敬献的丸药。那汤水跟那丸药分着吃还好，只是一旦一齐入腹，日积月累下来便是要命的东西！皇后娘娘她，就是用这手段，要毒害陛下您的！”
妍磬听得碧影此刻说得如此条理分明，她心中却是疑惑万分，旋即，这林二小姐只切切问道：
“你小小年纪，更不通医理，你是如何知道那汤水跟丸药相冲之事？再有，你既当时便知晓此事，为何.......为何你又要拖至今时今日才肯开口！”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