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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旗风飒飒，鼓雷喧喧！只看晴空万里，明光一片冰雪人间，灿灿耀眼！

　　昨夜方才热酒暖塌，今朝便是兵甲伏战马，男儿义气北上青天！

　　妍磬手上握着一节柳枝，一簇红梅，行至白祈年马下，含泪叹道：

　　“祈年，为妻者，自不愿见夫君铠甲着身，冒着千难万险北上抗敌，去那刀山火海里闯这一趟！我折这柳枝，只求夫君留下，还望夫君念着家中亲人，不要冒这生死之险！”

　　妍磬说及此，随即递上那柳条。待拭去眼角泪水，这王妃娘娘又恭敬奉上那簇娇艳梅花，再浅浅祝道：

　　“可妾身既是祈年妻子，更是王爷臣下。为臣者，我自当要以王府大业计，以王爷功名计。王爷此去，乃为南国百姓，乃为天下苍生，我今日再折一束红梅献上，只愿王爷旗开得胜，只愿王爷大业可成！妾身......妾身跟天上的卢姐姐只盼着王爷早日凯旋才是！”

　　白祈年听得妍磬如斯情真意切之语，一时又想到那卢氏面庞，心头亦不禁连连慨叹。好一阵，他低下头来，从那梅枝上轻轻摘下一朵梅花，而后柔柔别在妍磬发髻之上，含笑叹道：

　　“好磬儿，你在府中好生养息，我此去快则半载，慢则一年，只等我得胜的好消息！平日里府上的繁琐杂事，磬儿无需亲自操持，只管交给瑛棋打理，她是个能干忠心的丫头，有她在，断然不教磬儿你劳力劳心！”

　　白祈年林妍磬这边温存话别，李鸾峰林妍眉那头亦是依依不舍情状。

　　“鸾峰，在军中效力也得保重身子才是。府里的事不必悬心，我会好生打点安排。还有......”

　　妍眉说及此，不禁回身看看那站立一边此刻正挺着肚腹教老嬷嬷搀扶着的梅夫人，而后又接着说道：

　　“还有梅家姐姐即将临盆，我也会代夫君好生照料的。只等鸾峰回来，再给......再给那孩子起名字就是了......”

　　李鸾峰如斯听罢，看过妍眉一阵，又转头看那梅夫人一眼，而后只默默点头，便策马扬鞭随那白祈年一众兵甲远远去了。

　　妍眉性情豁达，即便嫁入李家多日，仍不改旧时玩闹模样，此刻见李鸾峰一言不发，便策马北去，末了终究教那儿女情长之事纠葛，竟一时间情难自已，破声痛哭起来。

　　妍磬一旁见之，忙近前安抚，她道：

　　“傻妹妹，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们这一遭北去，是为建功立业，顶多一年半载的功夫，也就回来了！再者，李兄弟得洪大将军陶冶，是个军中良才，妹妹只等着他们凯旋的喜讯，且为你夫君日后加官晋爵的好前程高兴才是！”

　　妍眉听如此，终渐渐止住了泪水，少顷，她只看着妍磬又含愁叹道：

　　“加官晋爵什么的，我倒不在乎。我只盼着鸾峰，还有姐夫，都能平安回来就好！可......可一想着往后这么长时日见不着鸾峰的面，我......我心里终究不好受......”

　　妍磬听罢妍眉如斯慨叹，忽而想到什么，她轻轻抬手，一面为这三妹妹拭去泪水，一面又缓缓说道：

　　“眉儿这会子且不必多思多虑，往后这日子，这明王府里有的是烦心事教咱们姐妹俩劳心！”

　　【四】

　　翌日，妍磬领着妍眉紫烟，青玉，碧影一干人等，又坐着软轿往那山中梅林行去。

　　只到那林中亭台，众人坐定，妍眉不禁含笑问道：

　　“二姐姐这兴致来得也怪！咱们王爷昨日才离家去，王妃娘娘你今日便拉着我来这林子里耍乐！知道的，是说二姐姐来这梅林里睹物思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姐姐薄情薄义，做了王妃许久，便不再是当日那个有心有情的林二小姐了！”

　　妍磬听得妍眉打趣，却只淡淡一笑，而后慨然叹道：

　　“我也是想着，咱们林家的这些女儿们好些日子没像往日那般坐在一处喝茶闲话了。趁着这林中白雪还在，咱们只一道过来乐乐，岂不舒心开怀？你没瞧见，连瑛棋，我都没带她过来吗？”

　　妍眉如斯听着，不禁唯唯点头，旋即，她又轻轻叹道：

　　“二姐姐说的是。当日，我，二姐，大姐，姑姑，还有他们一大班女孩子，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可如今，咱们都嫁做人妇，也各得了各的难处。姑姑好端端的，竟又着了魔，超然物外，偏要做起神仙去了。大姐她......大姐她也不知怎的，非要跟二姐姐你争个高低，如今离了咱们......罢了，罢了，细细想来，大姐自小就是那么个脾气，二姐姐也不必深责她才是！”

　　妍磬听得这三丫头此刻竟情意绵绵细数起林家往事，她不禁慨然一叹，旋即，又沉沉说道：

　　“眉儿不必为我同大姐的事挂心，我也是为公不为私，哪里就真心厌弃了咱们这同胞长姐！细想想，大姐自小也就是那么个脾气。凡事都争强好胜，非得压过别人一头，使起性子来，竟就半点不顾旁人所思所虑。你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有一回，父亲问咱们三个，日后大了，咱们想要什么？大姐当时听罢，竟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帕子跟你头上的珍珠簪子，而后大声回道......”

　　“‘我只要天底下所有的好玩意，好宝贝！’”

　　妍磬话音未落，那妍眉忙抢先答道！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紫烟青玉一众抿嘴发笑。妍磬跟着众人笑过一阵，又缓缓问道：

　　“你倒记得清楚明白！我且问你，当日，你又是怎么答的？”

　　妍眉听如斯问，眼珠一转，思虑一阵，而后淡淡回道：

　　“我只记得那日大姐拔去我的簪子，扯到了我的头发，疼了我好几日！旁的，我倒都给忘了！”

　　“你呀，你说你什么都不要，只想着来日，要做人堆里的头头，还要两个姐姐都听你的，什么都不敢跟你抢，不敢跟你争，凡事你说了算最好！”

　　“果真？”

　　妍眉听及此，不禁开怀大笑，她左右顾盼一阵，又感怀叹道：

　　“想必是我自小跟着大姐二姐，从来做不得主，因而生出这么个蠢念头，如今想来，却也可笑！这世间哪来那么些闲人，什么都要抢，什么都要争呢？天底下的杂事也多了去了，谁又做得了谁的主？即便凡事都做得了主，又能如何呢？都是俗人的蠢念头罢了！”

　　妍磬听得妍眉如斯感喟，却渐渐沉下脸来，好一阵，她只抬眼示意紫烟青玉众人回避，而后，终切切说道：

　　“若是江湖市井中的俗人，这自然是蠢念头！可若是像你我这般，一朝身居王侯府院，该得的东西，该有的东西，咱们是半点少不得，让不得的！什么事，无论大事小事，该谁做主，不该谁做主，也是得分清楚，定明白的！”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