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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见那崇华一脸肃穆,巍然入殿,瑶贞立时起身,低头问安:
“妾身......恭迎太后......”
不想那小皇帝如斯见之,却不似平日里拘谨惧怕情状,他只缓缓站起身来,轻轻说道:
“外甥,见过姨母。”
崇华听得这天子之尊满嘴“外甥”“姨母”云云,她只冷冷一笑,悠悠回道:
“好!我的好外甥!就冲你这声‘姨母’,想来你是横了心,要跟我生分了。方才在外边,听你慷慨豪情一大车话,想来,你也是认定了:是我......是我害死了你亲娘,是不是?”
“是!”
还不及瑶贞一旁劝阻,那小皇帝立时高声回道:
“不是您,还能有谁呢?当日文宗皇后何等尊贵之身,性命尚且不保。今日我母亲只是个亲王妃,要杀要剐,还不是您一句话的功夫!”
“敬康太后的事,纯属无稽之谈,多说无益。你亲娘的死,眼下尚无定论,你非要疑心是我,我这会子也是百口莫辩。可皇儿......你别忘了,你亲娘不是外人,我同她再有芥蒂,她终究......终究还是我的亲妹妹啊!我再如何心黑手狠,怎会对自己同胞妹妹下手?”
“她不是你胞妹。当今圣德明昭崇华皇太后乃天降圣人,哪里有凡俗为亲?朝政权柄,才是太后您的骨肉至亲,太后难道忘了?太后从今往后,也别再叫我皇儿,太后的亲儿可是穆宗皇帝,我蠢钝不堪,实在担当不起,也实在怕辱没了先皇圣名。眼下,太后若尚有一点慈悲之心,还请您当即降旨,立时废我为庶民,恩准我同贞儿出宫,了此残生!我......草民也算得偿所愿,此生无憾了!”
“皇上,您怎能这样顶撞母后!”
江红菱立于崇华一旁,眼见此刻当朝帝后二人竟以如此言语自相轻慢,这忠仆如何不满心满眼凄凄然,她劝和道:
“这几日京中废帝传言,是有心人刻意挑拨皇上与太后的母子亲情。奴婢日日伺候在太后身旁,何曾听闻太后有废帝之言,皇上你不可听信谣言,自轻自苦啊!再有老王妃暴亡一事,太后娘娘更是丝毫不知!太后娘娘和王妃娘娘是自小长大的亲生姐妹,一道捱过多少苦,才终于熬到如今的显赫尊位。太后娘娘她治宫严谨,治国严谨,可对待亲眷们,着实还是有情有心的啊!皇上这会子如何生疑是太后下的毒手,太后可是皇上的姨母,更是教养了皇上十数年的嫡亲母后啊!”
小皇帝听得江红菱一番切切劝慰,却早已心如死灰,半点不为所动,他哀然一叹,浅浅答道:
“当年,我七八岁,是红菱姑姑亲往王府把我接进宫的。入宫前,娘亲告诉我,宫里的姨母往后就是我的母后了。可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姨母她先得是太后,再是母后,末了,才能是我的姨母。可谁知这十几年来,我待在这宫里见到的都是错的,母亲她的话也是诓人的。这宫里,根本没有姨母,也没有什么母后,我日日见到的,梦到的,除了头一日进宫便死在我眼前的李德龄之外,便都是高高在上威严不倒的太后,太后,太后!如今更好,我连宫外的生身母亲也没了,她是因我这个不孝子没了的,她是因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没了的,她是因我那位六亲不认的姨母,权欲熏心的母后,只手遮天的太后死了的!”
“皇上!”
“够了!”
崇华强忍怒火良久,此刻终究被这小皇帝一番言语击破!她颤抖身子,看了看瑶贞,看了看江红菱,少顷,又闭目一阵,终了,只听她强作庄严,沉沉斥道:
“我倒有眼无珠,没想到咱们皇上竟有如此气魄,如此口齿!看来,我当年立你为帝,倒真真的是顺天应命!不过,皇儿你放心,我当年既然立了你,我今日便不会废你。还是张阁老说的好,唯有保全了皇帝的天子名号,才能保全我的‘圣德明昭’。因而,你不认我做母后不打紧,我却偏要尊你为当今天子,要你这一生一世做我的儿皇帝!你方才不是还求我,想跟这贵妃云游天外,做对神仙眷侣吗?我这就准奏,不过......我只准你一半!从即日起,瑶贞贵妃幽居弦英殿待产,永世不得出宫;皇帝忧思成疾,移驾千秋池蓬莱殿养病,无诏不得探视!不是说我六亲不认,冷血无情吗?如此教你等生生世世不得相见,可够歹毒?如此这般,我也就不白担了那虚名了!”
【五】
晴照殿内,江红菱手捧羹汤,缓缓近前,她见崇华一脸愁容,不禁轻声劝道:
“太后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会子,还是用些吧。”
“红菱,你说说......你说说看,我都做错了些什么?我就果真是个六亲不认,权欲熏心的恶人吗?外人恨我便也罢了,怎么如今连我一手带大的亲外甥,也这么恨我,这么怨我呢?”
江红菱听得崇华发问,顿了顿,她放下手中羹碗,跪在崇华身旁,轻声叹道:
“娘娘还记得当日你跟那林家小姐说的话吗?你说身居其位,身承其重,有些事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要是易地而处,让那些觊觎大宝的人在这晴照殿里待上一待,他们做的未必就比太后好,比太后强,多半,还比不得太后呢!他们今日恨你,怨你,只是不明白太后的难处罢了。”
“可皇上他......他身居至尊高位,却为何也不明白这里头的难处呢?他今日那样大的火气,半点不听我分辩,他是恨我恨到了骨子里啊!”
“皇上毕竟年纪轻,容易教人蛊惑。加之......加之太后您平日里也着实严苛了些,今日王妃的事便将皇上素日的不痛快都激了出来。因而皇上他......他才那样一反常态,敢字字句句顶撞您,奴婢想着......皇上终究还是无心的。”
江红菱说及此,见崇华一脸木然,却并不回驳,她细想一阵,又缓缓说道:
“再容奴婢说句不敬的话,皇上顶撞冒犯太后是皇上的不对,是他做小辈的不对。可......可是太后您如何还要赌气,在这紧要关头,竟还下旨生生分开皇上跟贵妃呢?皇上眼下没了亲娘,您这会子又教他见不着这宫里他唯一能说上心头话的人,这不是更教外头的歹人好做文章,更让皇上他......恨你,怨你,不认你这母后吗?”
“歹人?歹人?”
崇华听得“歹人”云云,忽而想到什么,她一时看着江红菱,不禁沉沉叹道:
“红菱你说的对,有歹人要挑拨我跟皇上,有歹人要设局算计我。”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