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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磬正说着，忽听得外头有宫人通报妍眉名号。妍磬不禁颜色示意那汪夫人起身，而后只沉沉令道：
“让她进来说话！”
【三】
妍眉领着孝仪缓缓往内堂走去，一见妍磬，那仪儿小姐忙急步上前，欢声喊道：
“二姨妈！”
“傻丫头，来的路上怎么教你的？什么二姨妈？在这儿可不能由着性子乱称呼，得尊一声太后！”
妍眉一面数落着孝仪，一面又向妍磬致礼道：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妍磬见如斯，却只含笑回道：
“小孩子哪懂的那些规矩！原本就是亲姨妈亲外甥，非得满口太后什么的，反倒生疏了！”
妍磬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摸摸那仪儿小脸，而后柔声赞道：
“仪儿长大了，愈发眉眼清秀！待会儿二姨妈送你些好衣裳好首饰！且让咱们仪儿再精细打扮一番，那就更像个小美人了！”
“我不要做小美人，我要做女将军！二姨妈别送我什么衣裳首饰，还是送我一匹红马吧！母亲给章儿弟弟上外头就买了好些，偏我没有！”
那小仪儿冷不防如斯答复，先是叫妍磬一惊，而后又不由得令其发笑，她只叹道：
“虽说大姐的性子不柔婉，但好歹也是个争红逐艳的情致，怎地咱们小仪儿半点不像，竟一气的男子心性，怪哉怪哉，却又着实有趣！”
“谁说不是呢！就说妾身近日从陶朱府几个旧相知那儿得了好些珍珠首饰，样样都精巧别致！妾身原想着挪出一半进奉太后，剩下一半，再拿出一些送到大姐府里。不想昨日一进大姐卧房，便见到这仪儿丫头满地撒泼哭闹，细问一二，才知晓是他黄家春秋府内的亲戚为贺章儿那小子生辰，前几日特意送来了几匹良驹跟几个懂拳脚的力士。仪儿知道了，便也哭喊着要！大姐只说仪儿是个女孩儿，不该学着打打杀杀的粗鄙性情，一时拗不过也劝不住，发了脾气还打了这丫头一嘴巴。我这做三姨妈的，看着仪儿那行径也果真可笑，瞧着她又着实可怜，冷不防一时想着，咱们皇上在行宫后头，也养了好些御马。今日便壮着胆子，领着这丫头过来讨太后的恩典，只求娘娘能降旨，恩准仪儿随侍皇上去御马场看看！这也算哄哄仪儿欢喜，这也更是太后娘娘您疼惜这外甥女的一片慈心了！”
“我只当今日眉儿求见为的什么，竟是想着去御马场看那几匹御马。这如何不可？想来皇帝他这时候，也正跟着师傅习练骑射呢！你且带着仪儿过去瞧瞧便是！”
妍磬听得妍眉谈及那小仪儿种种趣闻，自是不由得开怀浅笑，更当即点头应允那孝仪所思所求。一时再细品那妍眉话中枝蔓，这平成太后又不禁心上一紧，她细细琢磨一会儿，又沉沉脱口问道：
“大将军夫人方才所言陶朱府的旧相识？也不知......是什么旧相识？我记得，持国大将军当日伴驾先帝左右，鲜少与陶朱府中人来往，三妹妹所谓之旧相识......难不成，也是你夫家故里的亲戚？”
听得妍磬作此一问，妍眉不禁双眸一闪，似是早有应答之策伏于心中，她只脱口回道：
“太后娘娘忘了？当年先帝流离之时，妾身谨奉太后懿旨，曾随同娘娘您一道督管华清大明两府内务。娘娘当日慈心，不忍见昔年南国三公后嗣孤苦无依生计艰难，因而特命妾身悉心打点，对其一众凋零儿孙妥当安置，加以恩泽抚恤。妾身仰仗娘娘昔日宽容善政，一来二去，便就结识了几个夫人小姐！她们如今颇有家私，适逢年节，便着人送呈吉礼于妾身府上以谢当年之恩。细想想，这大德大恩，实是太后娘娘当日慈心惠下的情由！妾身亦不过依托娘娘之大慈悲，方才得了今日这些许脸面！”
妍眉如斯一语，立时教妍磬忆起昔日往事：当日白祈年远困桑阳国，妍眉帮扶妍磬料理南国内政，着实助益良多！那安抚南国三公之善政，更是妍眉深思远虑所为！妍磬实不及矣！如斯想着，妍磬心中疑窦不觉尽数消去，少顷，她只道：
“眉儿不提，我着实忘了！不过要说昔日这安抚南国三公后人的恩典，原不是我的什么慈心，都是三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细想想，当日得三妹你那般尽心辅助，着实为我减了不少忧虑！”
“太后娘娘过誉了！妾身不过也是时时事事学着娘娘慈心厚德，才略有长进。此外，实不值一提！”
妍眉如斯恭敬自谦作罢，忙又抬手唤那小仪儿近前，她道：
“妾身今日领着仪儿过来讨恩典，方才又跟太后娘娘闲话了这么多琐事。想必，耽搁了娘娘不少时辰！我只瞧着伏光院夫人在一旁满心忧思，定是有诸多国政还等着要同娘娘商议。那妾身此刻便领旨跪安，不再叨扰娘娘您了！妾身告退！”
【四】
“仪儿今日可欢喜了？那御马场的马可比你家里的更多，更高，更大！你说是不是？”
“对！对！皇上弟弟的马，比母亲送给章儿的高多了，也大多了！下次三姨妈再带我去，我还要摸最高最大的那匹！”
“好！下回我再领你去求你二姨妈一遭，也就是了！”
“只是下回再去，别让皇上弟弟跟着，他胆子那么小，今日不过听那大红马叫唤了一声，他差点吓得哭起来！还不如章儿呢！”
猛听得孝仪如斯一语，妍眉忙脱口训道：
“仪儿又放肆了！他是弟弟，更是皇上！这天底下，没有比皇上更大的，他就算哭了，你也不能说他，更不能笑他！你要是背地里议论皇上，你那太后姨妈知道了，也就再不准你去御马场看马了！你可明白？”
“做皇上就这么好？说不得也笑不得？那我长大了也做皇上！等我做了皇上，就让三姨妈你做太后，那咱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再也没人管着了！”
“傻丫头，越说越疯了！”
“什么就越说越疯了？也说给我听听！”
妍眉正教导着孝仪，妍瑷忽而翩翩走进房里，她只含酸趣道：
“仪儿这丫头是什么话都不跟我这亲娘说，反倒跟你做姨妈的倒有说有笑的！索性，我把这丫头过继给你，往后她只跟着你府上姓李得了！”
“姓李就姓李！往后我只认二姨妈当娘便是了！”
孝仪冷不防一声答复，气得妍瑷立时变了脸色，她只骂道：
“好个六亲不认的死丫头，是嘴巴挨得还少了！看我不打你！”
“大姐，你这做娘的说笑，就不让自己女儿陪着玩笑了？再者，做我的女儿怎地就六亲不认了！终归，都是一半林家的女儿不是！”
妍瑷说着，正要上手去打，不想妍眉一把拦住，连连脱口驳斥，妍瑷听如斯，终究只冷冷一笑，她道：
“罢了罢了，跟她这毛丫头浑闹什么！且说正经的，今日你去见太后，可把那话都说明白了！”
听得妍瑷如斯发问，妍眉一面帮孝仪理着头发，一面淡淡回道：
“二姐是何等聪慧之人！咱们的意思，倘若说的太明白，反倒让她起疑！要是缓缓借着旁的事，顺带提点一二，二姐姐她更能明白个中道理！昔日南国三公的事，今日春秋府的事，眼下都是大事，只待咱们这太后娘娘细细琢磨一番，自然会来找我们！当初的疑心归疑心，可终究，二姐她心慈，更心软，能用着咱们，总比用着外人强！”
“夫人，宫里来人了！”
妍眉正说着，青玉忽而进来通禀。
“什么事？”
“奴婢不知！只是说要让夫人您去外头堂上跪听圣旨呢！”
听得圣旨云云，妍眉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妍瑷。妍瑷此刻更是满眼笑意，她只切切赞道：
“三丫头果然好手段！我这做大姐的，如今也不得不服了！”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