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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待众人依礼归座，清宁夫人向氏不由得含情感喟，柳芙嫣端坐一旁听如斯，却不由得含笑打趣道：
“夫人果然好脾性。今日得见夫人真容，妾身等心中疑虑也自可去了。”
那青萍丫头听得柳氏如斯言语，不禁淡淡问道：
“不知这位夫人心中疑虑为何？不妨说出来，让妹妹听听！”
“不敢！不敢！妾身哪里担得起夫人以妹妹自比。要说那疑虑，妾身等亲见夫人之前，都以为夫人是那等尊贵自持，高不可攀的人物。就好比当日那誉王妃，居功自大，得了个熹荣夫人的尊号，便自比中宫女主了，好不威风！相形之下，夫人如此性情，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冷不防听得柳氏再提那汪卿婉种种，大将军夫人秦舒秀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她道：
“昌宁夫人造次了。故去的罪人，提她作甚！还敢拿她与夫人相比，也不怕在夫人跟前失了体统。”
“不妨事的！”
峥嵘夫人听得秦氏一番言语，自然了然于心，却并不恼怒，少顷，她只看看那柳芙嫣，而后淡淡说道：
“原来这就是昌宁夫人柳姐姐，杨子春将军素来对陛下忠心，也可赞杨将军如此有幸，娶了柳姐姐这般风趣伶俐的美貌佳人。姐姐往后更得把这份伶俐，用在辅佐夫君报效朝廷上头才是！”
峥嵘夫人如斯一语，似是话里有话，柳芙嫣听如斯，更觉着些许迫人，旋即，她只避其凌厉眼眸，而后恭敬回道：
“夫人……所言，奴婢谨记！”
秦氏此刻见那峥嵘夫人面上似有不悦之意，她左右顾盼一阵，忙含笑说道：
“今日恰逢诸位外命妇皆在妾身寒府赴宴，这会子，倒不如让他们一一向夫人您问安。夫人您看，这一位，便是翊圣......”
“翊圣夫人品貌无双，德彰四海，不劳大将军夫人言说，我亦知晓这座中美人必是翊圣夫人之尊。”
妍磬忽听得峥嵘夫人如斯夸赞，她只淡淡一笑，浅浅答道：
“夫人谬赞了。品貌无双，德彰四海之誉，何其广大，我，着实受之有愧，确不敢担！”
“夫人过谦了！陛下说夫人担得起，夫人便担得起。陛下乃真龙天子，他的话即金口玉言，难不成夫人要违逆圣意？”
“这......”
见眼前这翊圣夫人听得“违逆圣意”云云，一时神色慌张，那峥嵘夫人忙顺势笑道：
“妹妹不过玩笑一句，夫人可别放在心上才好。只是另有一桩事，妹妹还真想着问上夫人一问。”
“夫人且问！”
“当日陛下赏赐给夫人一双侍婢，名唤丹儿，墨儿，怎地今日却不见这两个丫头一旁服侍？莫不是......她们服侍得不好，叫夫人给打发了？”
“夫人哪里的话？陛下赏赐的丫头，妾身安敢随意打发。只是妾身义女当日不幸身故，她因与丹儿亲好，而今，丹儿那丫头便奉令守灵去了。再说那墨儿，却是个可怜人，不知哪一日吃了什么，竟坏了嗓子，我已命人送她去城外好生调养，只盼着她早日痊愈才是。”
听得妍磬如斯切切答复，那峥嵘夫人不由得隐隐一笑，她道：
“原来如此，我只当是这两个丫头坏了什么事，恼得夫人远远将她们打发了。也罢，索性哪日，我回明圣上，再挑两个好的送到夫人府中，毕竟夫人有功于我明国，多些可心人伺候，方显我天家恩重不是！”
“夫人倒也不用再挑别的丫头，我府中......”
“不知哪一位是祥宁将军夫人蒋家姐姐？”
不待妍磬语尽，那峥嵘夫人忽而高声询问起祥宁夫人蒋氏。
“妾身蒋氏，恭听夫人训诫！”
见那蒋思玹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副低头听训模样，峥嵘夫人不禁浅浅一笑，只柔柔说道：
“祥宁夫人这是什么话，妹妹我哪来的什么训诫。不过是想问一问夫人，今日中都城中有一桩冤案，夫人可听说过不曾？”
“妾身并不曾听闻什么冤案，还望......还望夫人明示......”
“只是说上个月，中都城里有家古玩店，无端端遭了大火。连着前头店面外加后头私宅，烧得个一干二净，更可怜那店主一家子七口性命，竟也跟着归了天。而后有司细查之下，才知晓原是有歹人贪图那店主一轴古画，因求索不得，才斗胆下此毒手。照理说，此等恶人，必得腰斩于市，方可稍稍宽解民怨，可不想，他却仗着自家族中有一房了不得的亲戚，花了几个钱，便就将这欺天大罪遮掩了过去，如今，仍旧逍遥于外，好不快活。祥宁夫人，你且说说，此等恶人该死不该死！那包庇之人，又当以何罪论处才是？”
“这……该......该......妾身知罪！妾身知罪！”
听得那峥嵘夫人柔声细语连连追问，这祥宁夫人不知怎地竟双腿一软，瘫倒在席间，而后且悔且惧高声请罪：
“那......那不肖孽障原是我表姐家的孩子，那日，我那昏了头的姐姐带着那小子来我府中央求，我......我见她们母子哭得好不可怜，又想着.......又想着我那姐姐就他一个儿子，因而......因而......妾身知错了，妾身知错了！还求夫人宽恕......还求夫人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就说......就说妾身会命人绑了那小孽障，亲自送到大牢里去......请旨......请旨赐死......”
见那蒋氏夫人此刻悔恨惧怕得涕泣横流，这峥嵘夫人终不由得盈盈一笑，她道：
“这就对了。我圣朝虽以仁孝治国，但见此罪孽滔天之辈，却也不得不从重惩戒。祥宁夫人这会子既有心悔改，更誓言要存大义，灭私亲。我自当在陛下跟前为夫人好言说和几句。只是......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代万岁天子提点姐姐一番：身为人臣，忠心侍主，方得长久！倘若你心中眼中，还存着旁的图谋，只怕临了，旁的保不住，连你家将军的官位，人头，亦难保留！”
【二】
“那峥嵘夫人，果然就这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你是没瞧见她那气势，看着不像后宫的嫔妃，反倒像是代天巡礼的圣使了。”
“那......那岂不是又来了个熹荣夫人？”
听得李隋方言及那汪卿婉，妍磬不由得顿了顿，少顷，她只淡淡回道：
“汪卿婉当日一心只想着皇后之位，再怎地厉害，却还是为着寻常私欲罢了。这峥嵘夫人......这峥嵘夫人看似温柔和顺，骨子里却还有着一股子旁的说清不清道不明的气性......峥嵘，峥嵘，果然人如其名，果真是个脱俗别致的尊号。只是......”
见妍磬欲言又止，李隋方不禁疑惑问道：
“只是什么？”
“这女子年纪轻轻的，我却像是在何处见过一般，她那眉眼，她那情韵......竟有当年弦华殿......”
“母亲！女儿有一事相求！”
妍磬正思虑着那峥嵘夫人似曾相识之面容，忽而娫娍公主欢步进得里间。妍磬见如斯，忙厉声训道：
“娍儿莫不是又瞧见什么好吃好玩的了？你也别没日没夜地在外疯跑。且收些心，在闺阁里多读写诗书才是。”
“母亲别老是拿着那些旧话唠叨，我何曾说要什么好吃好玩的了！今日我过来，是求母亲成全女儿一桩婚事！”
“婚事？” 斑斓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