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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赶尸记(二)

异事录.2 蛇从革 20688 2021-04-06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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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看天都亮了。我还在回味刚才的恐怖梦魇,却听到耳边,又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是曾婷在哼哼,我一看,她正蜷曲着身子,捂着肚子,一声一声在呻吟。

  我忙忙穿好衣服。又拿来衣服要给曾婷穿,要带她去医院。

  曾婷死活不干,“我没事,睡一会就好了。”

  我火了,把被子掀开,拿了件袄子,把曾婷一裹,拿了条毛线裤给曾婷穿,这丫头不听话,就是不愿意跟我上医院,两条腿乱弹。我一烦,把她屁股使劲拍了一下,才老实。

  可是看样子,曾婷疼的厉害,坐起来都难,走不得路。我拦腰把曾婷抱起,往门外走。

  边走边骂曾婷:“还不去医院,犟什么犟……”

  曾婷胳膊勾着我,用一只手扳了扳我的下巴,我扭过头,和她看着,看见曾婷对着我眯着眼,撇嘴笑着。

  “还笑,笑个屁!”我还没骂完。曾婷突然就呕吐起来,吐的东西混合着鲜红的血迹。

  我一下就慌了神,连忙拦了的士,往最近的医院送。

  到医院一折腾,曾婷住了院,检查结果是她十二指肠溃疡。住院保守治疗。

  我坐在曾婷旁边,嘴里骂着她:“你卖酒的还是陪酒的啊,为了多卖点酒,命都不要啦。”

  曾婷现在没力气跟我吵,就耍赖地朝我笑。我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心里却着急:刚才在医生跟我催钱了,要两千块的押金,我和曾婷都没有医疗保险。而且我现在手上只有三四百块钱。付了检查费,已经告罄。

  想了想,找曾婷要了董玲的电话,叫董玲来医院帮我照看一下曾婷。

  打了电话回来,我问曾婷的家在哪里。

  曾婷咬了嘴唇就是不说。

  我说,董玲马上来了。

  就走出去找曾婷的父母去。总不能别人家的姑娘病了,都不通知一下。再说,我确实没钱了。

  还好,我们以前读的初中都是一个子弟学校。子弟学校的学生父母都是同一个企业的。和曾婷认识这么久了,从平时的口风,大致也知道他父母的基本情况,曾婷在说她老家的时候,无意提起过她父亲的名字。

  打听曾婷父母的家难不住我。我找到以前的一个初中同学,他现在在这个企业的劳资科上班,我把大致情况一说。那同学想了想,哈哈,笑起来,不就是郭老师的女儿吗,是不是确定叫曾婷啊。郭老师的老公姓曾,以前是科长,现在退休了,前两天还来我这办了养老保险手续的。

  “你不会说是郭玉这个郭寡母子(宜昌方言:凶恶阴毒的女人,这么说也有诅咒的意思)吧?”我目瞪口呆。

  同学说了下大致的方位,我便向这个地方走去。边走边想,没想到曾婷是郭玉的女儿。我到现在都不会叫郭玉为老师,我一直都不认为她不配当个老师。

  郭玉现在搬家了,当年她家住平房的时候,家里玻璃被我经常砸破,那个被我吓唬的哇哇大哭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是曾婷!当年我不只一次的在背后大骂,要操郭玉家的所有女性,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天还真记得这事儿……

  既然知道曾婷是郭玉的女儿,我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了。就算是家里条件再好,我估计,曾婷也不愿意回家的。可是现在曾婷在医院里躺着,不找她父母想办法又能怎么样呢。

  果然,郭玉的表现,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她已经认不出我这个曾经的学生了。但对当我在门口对她说曾婷在住院的时候,立即用我当年无比熟悉却又恶心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堕胎了?”

  郭玉的对自己女儿都用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而且说话的时候表情特别激动,和话语的冷漠成反比,我太憎恶这个语气了,当年我就受够了!

  我气的要命,立马反身走去。边走边说:“在二医院住院部四楼三零二室。反正我把话带到了。”

  “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去解决,当初说了永远不回来的,永远不来求我的,现在怎么又知道来找我了……呜呜……不要脸死女伢子……不把自己当人……”虽然郭玉在哭,我觉得恶心。天下竟然有这么当妈的,我算是领教了。看来当她姑娘比当她学生还要痛苦百倍。怪不得曾婷从来不回家,病了也不愿意我找她家人。

  我走在路上,灰心丧气,我觉得自己好没有用,二十多岁人了。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女朋友住在医院,自己只能在街上闲逛。做人做到这样,还不如真的找块豆腐撞死了算了。我走到一个小卖部,打算给王八打电话,心里想着,这次找王八借了钱,可就没面目跟他推辞赶尸的差事了。王八肯定会答应借钱给我,然后漫不经心的提起一下,后天晚上你来不来啊……我猜他就会这样,肯定会这样。

  我把话筒又放下了。

  我走到九码头的河边,看着一群游客从客运站里,嘻嘻哈哈的走出来,走到街上,好奇的打量着宜昌的街道。我看着,心里无来由的就生出愤恨:凭什么你们都开心,我就这么倒霉。

  看见一个五十多的妇女,肩上背了一个很精致的坤包,她刚刚打了电话,放了进去。我看她身上的呢子大衣,并没有口袋,知道她的钱包肯定在坤包里面放着。

  心里激动,突然就想冲过去,把坤包给抢过来,然后跑掉,我从小在九码头长大,地形熟的很,跑到小巷子里,谁也追不上我。

  心里想着,就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个外地妇女身后。越走越近。

  正想实施这个大胆的想法,客运站的派出所的一个警察从旁边插了过来,估计是看见我的样子可疑。我顿时泄了气。走到马路的另外一边。心里鄙视自己,连犯法都没得狠气,老妈骂我骂的没错,我就是个死无滥用(宜昌方言:窝囊废)的东西。

  在街上转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来注意。我从学校出来一直都混的不好,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借钱给我了。爹妈呢,我想了一下,就打消这个念头。

  眼看时间不早了,肚子饿起来,想起来自己从早到晚,还没吃过任何东西。不知道曾婷吃了没有,她现在能不能吃东西,也搞不清楚。

  回到病房,正看见,董玲在喂曾婷喝稀饭。董玲其实还是蛮照顾人的,可惜王八……

  董玲看见我了,就骂我:“你这人怎么回事,婷婷都病成这样了,你倒是跑哪里去了,给我打了电话就跑,我来了就她一个人,你是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

  曾婷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看样子她除了气色差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受不了董玲连珠炮的责难。马上走到楼道里去。走到电梯出口的大厅一角,蹲着抽烟。心里苦闷,烦躁得很。

  忽然就看见郭玉从电梯里走出来了,提着一个保温杯,走出电梯了,却站着不动。站了好长时间,我的烟抽完了,才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我怕郭玉当面去骂曾婷,就跟在后面,免得闹起来。可是郭玉挨着病房的窗口一个一个的找,看到曾婷的病房了,却没有进去。我担心她随时会冲进去大骂自己的女儿,到时候可怎么收拾。

  不过这担心是多余的,郭玉站了一会,并没有进去,而是转头向护士室走去。郭玉问护士曾婷的情况,就把保温杯给放在了护士室的桌子上。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等护士发现了,知道她是曾婷的家人,自然会送到病房的。

  郭玉又走到临床医生的办公室,刚好就在通道里,一问就是负责曾婷的医生。

  郭玉问需要多少钱,手就在掏腰包。

  那个医生很奇怪:“钱已经给了,曾婷的男朋友给的。”

  这下我呆住了。

  郭玉也搞黄昏了,嘴里念着:那个穷小子,不是刚去找我要钱吗……

  医生就带郭玉去看账单的签字。

  我顾不得许多,也走近了,抢上去看,签名是董玲。

  郭玉也看见我了,对我说:“你缴费就缴费,怎么写个女孩名字?”

  收银员说:“不是他,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给的现钱。”

  我其实早应该想到,无论什么事情,董玲知道了,就等于王八知道。

  可是我没想到,王八这次竟然不动声色的帮我。难道是怕给我施加压力吗。我把自己的脑袋捶了一下:王八肯定看出来我不愿意跟他去赶尸了。所以故意背着我帮我付钱。就是不愿意让我觉得欠他的情。

  我有到了病房,不出所料,董玲就恶狠狠对我说:“你快点挣钱去啊,我可是用我的压箱钱(宜昌风俗:女子出嫁带到婆家的钱)帮你们缴的费。你可要快点还。”

  我无奈的笑笑,不忍心戳穿。

  晚上董玲回去了。我趴在病床旁边睡,病房里空调开了,我热的要死。衣服脱了又冷,曾婷说道:“这床挤得下两个人,你睡上来。”

  我一上病床,曾婷就紧紧把我搂住。头靠在我胸口上,温顺无比。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润,从腹部升起,溢满胸腔。鼻子酸酸的。

  又过了一天,曾婷的气色好些了。毕竟她年轻,身体恢复快。胃病本来就是她平时不注意饮食习惯引起的,喝酒又没得节制,比我还凶。睡了两天,又吃了几天稀饭。鸡汤是她妈郭玉送来的,两天都是护士提进来,说她妈妈又把鸡汤忘在护士室了。

  曾婷不动声色给喝了,当做没听见。

  我也觉得郭玉太固执,既然担心姑娘的病情,天天到护士室去询问,就不能到病房来亲自看一看吗。

  这一天终于到了,天气变得更冷。窗外的寒风刮的呼呼的。

  到了晚上九点,我对曾婷说:“我走了,这几天就不来了。反正晚上你也不用输液,白天有董玲在……自己注意点……”

  走到门口看了看曾婷,曾婷眼睛红红的,想说什么,却什么都不说。

  人的冲动都是暂时的,无论我在路上如何满腹悲壮,义气填膺。可是从麻木上下来,看着火葬场的大门。刚才的激情,顿时褪却。火葬场的建筑建在半山坡上,在黑夜里看着无比阴森。在我看来,就是个张牙舞爪的怪兽,等着我自投罗网。

  山里的寒风比市内更猛,一下就把我的层层衣物都穿透。冷的我浑身哆嗦。

  火葬场的门房,看见我了,什么话都不说,就把栅栏门开了条缝。示意我进去。

  我走进去后,门房仍旧不说话,把门给关上。

  我顺着火葬场里面的坡道往上走。火化炉在半山腰。

  我心里努力不去想一些恐怖的事情,可是脑海里的恐惧感,无论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炼人炉这个建筑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门却开着。门里面是个长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有点灯光。我来过火葬场,知道这甬道的左边就是火化炉,甬道尽头是个大厅,专门停放排队等待火化的尸体。

  我不敢进去,在外面喊:“王八,王八,王鲲鹏……”

  没人回答我,我的声音被呼啸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

  我想着不能站在这里跟着傻子一样的老呆着。下了下狠心,硬着头皮,走进门里。

  一进门,外面的寒风声音立马就消失。通道里安静无比,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尽头的那点灯光。我胆战心惊,慢慢提脚向前走去。

  “咚咚”两声,身后的门突然被风吹的关上了。我连忙往回跑,拼命的去推门,可是门怎么都推不开。我吓昏了,推了半天,才想起来,门是朝里开阖的。一拉,果然,门才开了。

  可是我更害怕了,这证明,风是从甬道里往外吹,才把门给阖上的。

  我身上抖得更厉害,腿又是软的,一步一步的往里面挪。内心纠结无比,一面是内心的本能不要进去,不想进去;一面是催促自己快点走,快点走到甬道尽头,王八在那里等我。

  我狠了狠心,脚步加快了点。可是一走快,人就撞到了一个东西上,一个坚硬的东西狠狠的顶在我腹部,膝盖也撞了上去,一阵疼痛。我身体因为惯性,上半身已经压倒了前方,手向下一伸,按在一个较柔软的物体上,保持住身体平衡。另一只手摸索,才知道自己撞到了一个活动病床上,医院这种病床多的是,移动方便。火葬场也有,专门放死人,推到火化炉的。这火葬场的工人也太缺德了吧,下了班都不收拾一下,把病床弄得乱七八糟的,横在通道中间。

  想到这里,我身上的血液都冷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手上按着的较柔软的东西,是什么。

  透过我手掌的触觉,我甚至能感受到尸体的躯体被我挤压,细微的骨骼绷绷收缩的声音。还有肌肉反弹的轻微颤动。

  “荷——”我相信我听见了身下的尸体发出了一声叹息,一股植物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我大愕,用力把这个活动病床往旁边一摆,往前冲去。

  又撞到了一个病床,我绝对能够肯定,上面有一具尸体。我故技重施,把病床往旁边推,可是推不动,旁边也是病床,而且横七竖八的停放着,现在被我推的卡住了。

  我急了,爬到病床上,想翻过去,站到病床上了,视线开阔了点,而且现在离前方的灯火近了些。我看清楚了点病床的位置。就在病床上跳着。

  可是……可是……

  我一脚踩在一个尸体上。那尸体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是尖叫,我劝说自己。努力让镇定下来,只是尸体食道里没有消化的事物腐烂化出的气体。被我踩出来了。我安慰我自己,别担心,这个有客观的解释的。

  可是我不管怎么样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怖,我仍旧害怕至极,我往前面一个活动病床上又跳过去,故意跳的偏了点,就是不想踩到上面的尸体。可是我没站稳,从上面摔倒地上。

  下面发生的事情,我就无法解释了,我无法用任何理由为自己解释安慰自己了。

  病床上的尸体因为我的手在挣扎中,扯住床单不停的拉扯(我现在手在扯着胡乱挣扎,但当时我自己不知道),上面的尸体,一下又一下的从病床上往床边挪动,然后翻过身,狠狠的扑到我身上。

  尸体的手臂本来是横着交叉在胸前,掉下来的时候,突然就伸开了。在我的视角看来,就是一个回魂的尸体,伸开双臂,扑向躺在地上的我,要把我死死抱住。

  我狂叫:“王八,救命……”

  我把身上的尸体狠狠掀开,站起来,没命的往甬道尽头跑去,边跑边喊着:“王八……王八……你到底在哪里……你在干什么!你在哪里……”

  我嘭的撞开了甬道尽头,那扇门后有王八,妈的,我要打这个狗日的,我喊了他这么多声,他为什么就不回答我。

  当然没人会回答我,因为王八不在里面。

  只是火葬场停尸的大厅。里面胡乱停放着等待火化的尸体,至少有七八具。一盏昏黄的灯泡在屋顶亮着。

  没有王八,这里没有王八。

  我还以为自己没仔细看,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又看了一遍,只有死人,没有王八。

  他在捣什么鬼!我心生愤恨。王八,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钟。于是马上转身,往回跑。

  我走不了。

  停尸大厅的门站了一个人,就是我刚才进来的那个地方。就在我面前,可是这个人不是王八。

  是附属医院我们去看的那个摔死的年轻人。

  那个摔死的年轻人,浑身赤裸,身上只有一条短裤穿着。皮肤到处都是溃烂的,留着脓血。那个诈尸的年轻人一只手臂对着我抬起来,眼睛看着我。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对我说:“背我……背我……”那个年轻人的手臂上缠绕了一条蛇,蛇头正对着我吐着信子。

  和我前几天的梦境一模一样。

  我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呼喊,在空旷的大厅里回绕,久久不散。

  隔了好一会,我才发现,这个惨叫,是发自于我自己的喉咙。

  我连忙往后退,退了几步,身后撞到一个活动床上。推不动了。我吓得呆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能站起来。以前草帽人附身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能看见飘渺虚无的鬼魂而已。和现在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过我发现那个死掉的年轻人,移动的很慢。

  倒是那个青蛇标在他身上窜上窜下的飞快移动。突然那条蛇就被尸体身后的一只手给捏住,被提了起来。一个老头子从尸体身后冒出来,板着一张脸,恶狠狠把我看着。

  又一个!

  我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那个老头子对着我喊道:“你叫个什么叫,差点就让你搞砸了。”

  我听见这个是活人的声音,虽然是个破锣嗓子,比听见徐怀钰唱歌都悦耳。

  恨不得把他这个老头给抱住。王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了,对我说:“不好意思,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老头子把蛇提起,小心翼翼的塞进一个大玻璃瓶子。对着王八说:“这就是赵先生说的小徐啊,我看就是个胆小鬼么,连死人子站起来都怕,幸好赵先生没收他做徒弟。不然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你们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不答话,我喊了你这么久!”我惊魂未定,都要哭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撒,就和霍师傅想方设法的把尸体上的蛇给收起来。霍师傅说了,蛇在尸体身上,我喊不回来魂的,喊回来的魂,都要被青蛇标给收了。”

  “你们刚才在哪里?你们怎么不出来,害的我……”

  “我们刚才在火化炉那边,”王八迟疑了一下,“刚刚在喊魂,不敢答应你,怕惊动了……”

  我明白了,原来王八在练习赶尸呢。他说过他会招魂的。现在那个尸体,挺直着躯体,站着不动。王八对他一点都不害怕。在尸体身上上上下下的拍着,又贴了一个符贴在尸体身上,念几句词,摇了摇手上的铃铛,那尸体就真的跟着王八走了一步。

  “你们在火化炉干什么?”我恨恨的问。

  “明天要拿着东西交差,”那个老头子说道:“民政局都来人了,非要我火化,我答应了赵先生,要把尸体交给你们。所以只有加夜班,烧了几个人,余了些灰出来。明天顶数。”

  王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对霍师傅说道:“十一点过了,那我们走啦,这次辛苦你儿了。”

  霍师傅说道:“不是赵先生,我都不晓得现在什么样子了,我当初就答应过赵先生,无论什么事情,只管打个招呼……还有,小王,你别以为你现在赶得动尸体了,出了火葬场,你还是弄不懂的,这里阴气重,尸体才听你的。出去了,你们还是要背。”

  王八却信心爆棚,“没事,没事,我已经会了,师父给的书,上面的方法很管用。”

  霍师傅说道:“给他穿衣服吧。”说着就去一边拿了件寿衣出来,看着我。意思很明显,要我帮忙给尸体穿上。

  王八不知道施了个什么法术,那尸体就倒下,王八稳稳扶住。霍师傅把寿衣递给我,我拿着寿衣,咬咬牙,给尸体穿起来。那寿衣本来是个老头子的,衣服小了一号,我穿的艰难无比。不过尸体现在安静的很,还是勉强给他穿上了。

  霍师傅走到甬道上,手脚麻利的把活动床都给推开,看来他是这里的老烧尸工了,黑暗中都无比熟悉。我和王八,走出火化炉的建筑物。又到了户外,冷风吹来。我又开始发抖。

  王八向霍师傅拜了拜:“我们走啦。”

  霍师傅笑着说:“看见你师父了,就说我老霍蛮惦记他的,有时间来喝酒。”

  “鬼才找你喝酒呢!”我心里暗暗骂道。

  王八现在走一步,身上的铃铛就响一声,尸体就随着铃声一步步的跟着王八走。

  我在电影上看过赶尸,没想到让我看到了真实的赶尸。而且是我的好朋友在做这个事情。我无限感慨,怎么什么古怪的事情都让我给碰上了。

  两人一尸,走到火葬场大门,门房仍旧是一言不发的把门打开,等我们出去了,门又关上,一句话都没说,问都不问一句。

  霍师傅说的没错,尸体出了大门,就不动了。无论王八怎么施展法术,又是帖符又是念咒的,就是一动不动。

  看着王八忙的不亦乐乎,我顾不上害怕,呵呵的笑起来。

  王八没了办法,正急得抓耳挠头,那门房却又走出来,隔着栅栏门,递了两根竹竿和一把绳子出来。

  王八叹了口气。示意我把竹竿平抬起来。

  王八把尸体的胳膊抬起,把竹竿夹在尸体的腋下,然后用绳子把尸体的双臂捆在身体上,捆的很牢固。然后不说话,站到尸体的前面,用肩膀,把伸在尸体前方的竹竿子用肩膀给扛起。我一看,差点没把肚子笑破:“哈哈,这就是赶尸啊,王八,原来这么简单啊。”

  我也把伸在尸体后方的竹竿给扛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跟抬轿子一样,把尸体给抬起来,竹竿很有弹性,随着我和王八的脚步,一颤一颤的,中间的尸体就顺着节奏一上一下。

  我和王八就开始了赶尸的过程。

  大冬天的,天气很冷。又刮着风,风声吹在山谷里,跟猫叫唤一样。我和王八看着尸体,走在火葬场通往市内的山路上。

  我走了两步,就不乐意了。看见这尸体老是在我面前晃晃悠悠的,看我的堵心。我对王八喊道:“停……停……”

  王八停下:“怎么啦?”

  我说道:“不行,我要和你换位子。我在前面,你在后面。”

  王八想了想,“好,我们换。”

  我换到了前面,走了几步,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心里想着,妈的这尸体不就是在后面把我给盯着吗。会不会突然发难,把我给抱住,或是做出什么我想象不到举动。我越想越怕,背上一阵神经末梢反射的酸痒,“停下……停下……”

  “你还是回到后面吧。”王八有点不耐烦。主动走到前面。

  我走在后面,心里安心多了,盯着尸体虽然郁闷,但被尸体盯着看,更郁闷。还是这样好些。

  尸体本来是个很强壮的人,一百四五十斤,我和王八每人负重七十多斤,应该是比较吃力的。赵一二看来真的是要我当力工的。我搬运工都当过,前段时间又天天早上起来爬几十层楼,身体锻炼的结实的很。感觉不怎么吃力,可是王八养尊处优怎么久了,也没见他锻炼过,可他好像也不累。

  我想了想,估计跟竹竿具有的弹性有很大关系。走了一会,我和王八的步伐开始有默契了,王八身上走一步之前,铃铛会响一声,我就会随着响声迈一步。

  现在是晚上快十二点了,路上没什么行人,摩托车来之前,很远就有马达的轰鸣和灯光。我和王八就把尸体和竹竿平倒在路边的草地,做出走路的样子。

  走了几十分钟,走到农校,王八停了下来,看着前方密集住户稀稀拉拉的灯火,不知道怎么办。

  我懒得去想办法,我只是来干力气活的。王八和我站了几分钟,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不知不觉的走过这段人烟集中的路程。

  两个人抬起竹竿,继续前行。走到一个小卖部旁,里面的老板是两个年轻的夫妻。正在关卷闸门。女的就看见我和王八还有尸体了。女的好像要尖叫,却被他丈夫把嘴给捂住,然后卷闸门就轰得一声给拉下。

  我心里一阵恶作剧的开心。

  却马上开心不起来。

  几条狗正在从四周的房屋里窜出来。尸体身上的腐烂气味,惹到狗了。

  王八怕狗,吓的动都不敢动。还好有我,我不怕狗,从小就不怕,狗对我只有两个态度:要么看见我就跑,要么和我特亲热。

  我和王八连忙退到路边的一个角落,我站到王八身前。手里握了个砖头,准备砸带头的那只大狗。可是狗子们冲过来的速度太快,领头的大狗从我的胯下钻了过去,我来不及阻拦。其它的几只狗,也纷纷擦着我的腿,跑了过去。

  狗子的目标就是尸体,王八去阻拦,却被其中的两条狗扯住裤腿,被纠缠住。

  其余的狗子扑到尸体上,开始狠狠的撕咬起来。我连忙去打那些狗子,可是狗子不理会我,就只是咬着尸体。我急了,拖着其中一条狠狠的揍起来。那条狗被我打的惨叫,在黑夜里凄惨无比。

  王八忽然嘴里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呼喝。那些狗才停止撕咬,楞了一会,尾巴都夹在后腿。四下分散跑掉。

  我和王八不敢逗留,急忙抬起竹竿,快步前行。

  又走到了无人的山路,我们累得气喘吁吁。我问王八:“你会这个驱狗的本事,怎么不早点使出来?”

  王八说:“刚才我吓忘记了,看见你和狗子打起来,才想起。”

  “你还会这招啊,我以前这么不知道。”

  “师父教我的,”王八说:“师父说他以前倒霉的时候,讨过饭,从叫花子那里学来本事。”

  “有没有什么本事,是赵先生不会的。”我挪揄王八。

  “师父说,干我们这行,什么样的本事都要会一点,毕竟不是在城市里老老实实的呆着,要到处行走的,技多不压身。”

  又走了一截,我们闷着没事,我无话找话:“刚才在火葬场,那条蛇,是怎么回事?”

  王八迟疑一会,才说道:“师父说,这人一起的老乡,那个带头的老头子,应该懂一点事情,放了条蛇在尸体身上,就是想留住魂魄,可是弄巧成拙,我好不容易喊回来的魂,被蛇给收了。”

  我想起了赵一二说过的蛇根的事情。“为什么又是蛇,蛇和人区别这么大,魂魄却能通。”

  王八说道:“等我有时间了,再去研究这个事情吧。”

  我的脑袋总要去想个什么事情,才能克服眼前这个浑身留着脓水的尸体。

  我展开联想,中国人一直说自己是龙的传人,其实龙不就是蛇吗?伏羲和女娲的图腾,下半身就是缠绕在一起的蛇体。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不禁得意起来,忍不住对王八说了。

  王八听了,不耐烦的说道:“瞎扯!”

  我就不停的列举史书上关于蛇的传闻。王八就逐条地跟我辩驳。

  两个人唠唠叨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港窑路上,在双汇附近,我们又停下来,前面是港窑路,路上有明亮的路灯。我和王八可不能这个样子在市区里走路。

  王八仔细的看了看尸体,不禁叫苦:“寿衣都被狗子撕烂了。”

  王八想了想,对我说道:“不行,我要到家里,给他拿一套衣服来。”

  我还没回过神。王八就丢下我走了,边走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拿了衣服,再叫个的士来。”

  “你不会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陪着他吧……”我无助的喊着:“我跟你一起走。”

  “乱说。”王八走远了。

  “你他妈的小心被车撞了。”我对王八走去的方向骂道。

  天色黑黑,就我一个人了,不对,还有个尸体站在无垠的黑暗里。

  王八不在,我不敢靠近尸体。可我又也不敢走远。那个尸体在黑暗里,虽然看不清脸孔,可我总觉得他在对我说:“背我,背我……”

  “背个屁!”我自言自语,蹲在地上,掏出烟,可打火机一打燃,火苗刚出来,还没等我点烟,就熄了。我把外套解开,把打火机放到衣服里挡着风,又打火,可是跟刚才一样,火苗刚燃,就熄灭。

  我愣住,手开始发抖。如果这打火机直接打不燃就还罢了。可是明明已经燃了,却熄掉。

  肯定是被鬼吹灭的。我自己开始吓自己。手里就啪啪的不停的打火。搞了半天,才把烟给点着。

  现在是几点了?一点,还是两点,也许三点。我下意识的去摸身上的抠机。可是抠机没带在身上。

  一群很年轻的小伙子和女孩走过来。看样子是农校的学生,在外面喝了酒,现在才回校,没了车,准备走回去。

  看见这么多人来了,我心里舒坦了。人多些,我就不怎么害怕了。

  这群学生看见了我,一个男生连忙走过来,跟我打招呼:“这么晚,还有人在这里啊……嘻嘻……”

  看来是喝酒喝醉了。

  “兄弟,弄跟烟抽抽。”

  我连忙把烟盒掏出来,给他们逐个打铺。希望他们能呆的久一些。

  可是几个女生,却隔着几步站着,不敢靠近。

  男生开始发酒疯,“兄弟,干脆给点钱我们花花。”

  这下我就烦了,怎么都这样,老子读书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发酒疯的,喜欢在街上纠缠陌生人。连他妈的台词都一样。下面他们就要说“别给我耍花样,把钱拿出来……”

  “兄弟,把钱借点给我们撒。”一个男生说着。

  我当然不干,我身上没钱。他们肯定认为我是敷衍,老子要挨打了。

  “哟呵。”另一个男生说道:“还有一个兄弟啊,你们两个这么晚,站在这里干嘛?”

  我连忙说道:“别……”

  那个群男生走到了尸体跟前。

  “哈哈,这么俏皮的衣服啊……”一个醉的厉害点男生说着。

  可是其他的几个就没说话了。

  那个男生好像酒醒了,没有往下说。他们都愣愣地站在原地。

  隔了好久,其中一个狂喊:“妈啊!”

  站在一旁的女孩也开始尖叫起来。

  男生们转身一起跑起来。他们喊得太惨。我以为尸体诈尸了,也跟着他们跑了几步。他们回头一看,我跟着他们在跑,更加没命的喊起来:“鬼啊——”

  我停下脚步,心里郁闷。老子就这么像鬼吗。

  王八过了好久才回来。的士隔了好远,停在路边。

  王八倒是不耽搁,三两下,把他带来的衣服给尸体穿上,然后背着尸体,往的士走去。

  我在后面跟着。可是快到的士了,的士突然发动起来,一溜烟的开走了。王八喊着:“我还没付钱呢,你别走啊……”

  我呵呵的笑:“明天农校里肯定闹得沸沸扬扬了。”

  王八问我怎么回事。

  我就把刚才那群学生,看见尸体,又把我也当鬼的事情慢慢说出来。

  王八听了,也呵呵的笑。可是走了一会,王八停下,“我背不动啦,该你啦。”

  我退了一步,“不行,不行,我不背。”

  “都到这时候了,你又说不背!”王八随即把声音放柔和,“乖,有我在,没得事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好站在尸体前面,弯下腰。

  尸体被王八扶到我背上,我刚直起身,就觉得尸体的双臂一合,把我的脖子给紧紧箍住。

  我咦咦地叫唤,在地上转圈圈。王八说:“没事没事,是我弄的。”

  背着尸体在路上走,比刚才用竹竿抬着走,就不扎人眼睛了。可是这样实在是太累。我和王八换了好几趟,才勉强走到地勘的门前。王八远远的招来一辆的士。打开后门,我扶着尸体,先把尸体放进去,然后挨着坐下。王八上了副驾驶。

  “又喝醉啦。”司机的语气是那种见怪不怪的。

  王八附和:“就是就是,叫他少喝点,可是不听,现在醉的跟死了一样。”

  “去哪里?”司机发动的士。

  “镇江阁。”

  我坐在尸体旁,现在人多了,我胆子大了些,仔细看着尸体的脸。尸体脸上虽然黑的厉害,却看着有点血色。那个霍师傅,还是有点本事,把尸体脸上弄得挺干净。还给尸体头发梳了个偏分。

  车到了镇江阁,我拖着尸体下了车,王八在前面故意拿个大钞,让司机找零,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司机很警觉,不停的看我把尸体往车外拖。尸体毕竟是尸体,不是活人。他肯定看出端倪了。估计他在怀疑我和王八是杀人犯,准备往长江里抛尸。

  王八使了个花招,我没看见他的动作,但我听见了他身上的铃铛轻微响了一声。

  “麻木(宜昌方言:这里指醉酒的酒鬼,别的场合也有称呼呼载客摩托的意思),还不谢谢师傅,送了我们这么远。”

  尸体竟然抬了抬手,在司机看来,是个表示感谢的意思。

  我们到了镇江阁轮渡的渡口。等着天亮的第一趟轮渡,准备过长江。

  我把王八的肩膀捶了一下:“本事啦,蛮行了嘛。”

  王八笑着说:“小菜一碟,算个什么。”

  天渐渐亮了。我和王八还有尸体都坐在江边的护堤台阶上,王八说了,现在没必要避人,越避越让人怀疑,干脆就把尸体当做病人,现在没人会注意别个的闲事。

  我能怎么样。心里不禁有点佩服王八的机智。怪不得他考的起律师。

  冬天长江上很容易起雾。很不巧,我和王八就碰上了。长江上起雾,轮渡就不通,只能等雾散去。要过河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都站在渡口的护堤上,焦急的等着轮渡。

  雾到了早上九点多,才慢慢的消退一些,有人就在喊:“船来了,船来了……”

  我也想长江上看去,果然轮渡一点点的在雾气中显出形状,就慢慢的往我们这边开过来。大家都一窝蜂的跑到渡口,我连忙背起尸体,也抢了过去。

  “我这里有病人,麻烦大家让让,我这里有病人……”王八倒是蛮会利用尸体。

  轮渡超载太多。船身都歪歪的。我和王八站在轮渡的靠轮机室旁边,这里柴油机的声音很大,人少些。

  轮渡往长江对面的朱市街渡口开过去,开的很慢。我无聊的看着船身划开江面,泛起丝丝水花。天气很冷,水面上散着水汽。

  轮渡到了长江正中,我忽然发现一个蹊跷的事情。 异事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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