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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从梦中惊醒之后，王哲只在屋里呆了一会，就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这几天差不多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了。而黎明之前的这个时候，更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
王哲在冷清的街道上等了几分钟，终于招上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他却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司机吓出了一身冷汗。
“去北郊的公墓。”
司机犹豫了几秒钟，回头打量了一下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咬了咬牙，终于踩下油门。
王哲坐在后排车座上，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望着窗外的街景。这个时间点，就连晨练的大爷大妈都还没起来，只能看到拖着扫帚默默劳动的清洁工，以及忙着准备早点的小餐馆员工。
黑暗的天幕中，渐渐浮现出一抹亮色。
出租车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了。
司机忍不住问道：“小朋友，你这么早就去扫墓啊？”
王哲微微挑眉：“小朋友？”
“呃，抱歉……”司机连忙改口，“小帅哥，这么早去扫墓？”
王哲反问道：“扫墓这种事，还分时间？”
“也不是……呃，你愿意就行。”说完，司机闭上嘴巴，不再开口了。
出租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王哲付了车费，下车。然后那司机赶忙驾车掉头而去，一刻都不愿意停留。毕竟，在清晨时分去墓地的人本来就很奇怪了，而青年身上的低气压同样不怎么常见。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老司机，心里也不禁有点没底。
此时，朝阳虽然还没跃出地平线，但天色已然亮起来了。不需要路灯，也足够看清周围的一切。
切得方方正正的石料，摆置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秩序井然。
王哲漫步走过一个个墓碑，最终在自己父亲的墓碑前停下。
现在，回到了这里王哲才发觉，墓碑上铭刻的每一个字，他都无比熟悉。在此之前，他还以为……
“我还以为，这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后，我已经忘掉这块墓碑是什么样子的了。”王哲弯着腰伸出手，扶着墓碑的顶部，缓缓蹲了下来。
沉默片刻，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讨厌形式主义，就没弄那些虚的。而且我们都知道，在墓前说话，墓主人是听不到的，唯一的作用只有安慰自己而已……啧，这么一想，突然就不想多说了啊。”
书灵在青年的身旁飘飞，但并没有展开，也没有拦在他面前，只是在他的视野之外飘着。
天色越来越亮了。
王哲蹲在墓碑跟前，双手撑着平整的砖石地面，目光凝固在墓碑上。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与墓碑上的字。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墓碑，定格在墓碑后面的虚空之中。
“其实我去年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不是贤者？是不是被人续死的？”王哲终于说出口了，“但我知道，没人能回答，所以这问题没有丝毫意义。你死的地方，周围也没有摄像头，很多事情我也就没办法确定，没法查。”
然后王哲就不说话了。
周围寂静无声。
原本墓地这一带就比较安静，冬天尤甚。下过雪之后，仅有的杂音也大多被松软的雪吸收了，于是变得更加安静。或者说，是一片死寂。
王哲在墓碑前蹲了许久。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没有做什么动作，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许久之后，王哲终于站了起来。
再站起来时，他的双腿都麻了，眼前也略微有些发黑。不过他的身体素质相当好，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只是走路的动作还是稍稍有一点不流畅。
王哲缓缓走出这一片墓地。
书灵终于飘到了他眼前，展开：【如果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事情，我可以给出一点建议。】
“什么建议？”
【很简单，完成小目标，然后你就有资格进入无限巴别图书馆了。】
“无限巴别图书馆？”
【对，我给你说过吧，人类的一切知识都存放在那里。你父亲的经历，也会以书籍的形式存放在里面。等你完成了小目标，就能进去看了。】
王哲若有所思：“这样啊……”
【等一下，你爷爷过来了。】展示了这一句之后，书灵就合起来，飘到一边去了。
这下就轮到王哲一头雾水了。大清早的，爷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站在那里，看着爷爷从不远处走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老头停下脚步，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贤者？”
“什么？”那一刻，王哲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了。
但老头又道：“我观察很久了，从去年开始就觉得有点可疑。刚才，我又看到你好像在和书灵说话。所以我问你，你是不是贤者？”
“呃……”王哲仔细打量了一下爷爷。没错，没有书灵。所以说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纳闷了，是你爸爸告诉我的。这个世界上有书灵，有一些人是贤者，贤者需要人们的情绪给自己续命。这些，我都知道。你爸爸在走之前，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了。”
这一番话说得很清楚，意思相当明晰。但王哲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反应过来。他当然不是无法理解，只是因为太出乎意料，所以接受起来略微有点困难。
然后爷爷继续说道：“虽然告诉我会遭到寿命减半的惩罚，但无所谓，你爸爸当时已经做好准备要走。”
王哲艰难地问道：“他是主动寻死的？”
“对，他是主动的，不是被别人续死的。”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老头早就猜到自己的孙子要问这个问题，但到了这时，他还是不禁有些感慨。过往的万千浮现于心头，令老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感觉。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听了好一番惊世骇俗的话之后，在听完了关于贤者世界的介绍之后，老头也问了自己的儿子同样的问题——为什么？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但朝阳并没有出现。
老人喃喃自语：“看样子，今天又是个阴天。”
———— 三观毁灭者